Chapter24:我们又住客栈了
那杯茶秦落终究没喝。
房车停在江闽边界,两人在车内住宿了一晚,次日一早便穿过群峰进入江闽镇。
江闽镇不算大,看上去只有瑶县的十分之一,建立在大山凹处,四周的群山似莲花一样将众多黑瓦房包裹在其内。
地势风貌和现在的苗疆地区差不多,山高林密,居住的房屋大多是就地取材修筑,连黄土墙黑瓦房和古香古色的吊脚楼都和苗疆如出一辙。
这里人的服饰穿着都和苗疆有些类似,街上行走的男人身着的上装一般都以左衽上衣、对襟上衣以及左衽长衫三类为主,其中对襟上衣最为普遍。女人的穿着一般为右衽上衣和圆领胸|前交叉两类,下装为各式百褶裙和长裤,色多为青色、藏青色、蓝色、黑色。
行走在期间,秦落和屠镜有一种处在真苗疆的感觉,另外还有一丝别样的格格不入感。
屠镜扫视了一圈大|大小小的吊脚楼,一些具有民族特色的街边店铺,还有把他们当作稀奇怪物打量的当地人,目光斜过一块引路牌的时候说,“原来真是小苗疆。”
忍不住好奇,人已经先于脑子站在店铺旁专心挑选起当地的特色物件。
“你怎么知道?”秦落望着正在挑选银饰挂件的屠镜问道。
“这写着。”屠镜抬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引路牌。
上面写着几个大字:欢迎来到小苗疆。
秦落,“”
只是秦落发现与苗疆不同的是,这街道上好多女子的唇色和常人不同,她们的唇色是黑紫色的,很像电视剧里角色中毒过后的唇妆。
“怎么样?好看吗?”
屠镜倒是不把黑紫色的唇当做稀奇事,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摊位的特色物件上,男人弯腰拿了一串银饰项链在胸|前比划了一下,银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
还未等秦落开口,屠镜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自己一身棉麻白衫说道,“这和我衣服颜色不搭,和你比较配。”
说着就拿起那串银饰项链放在了秦落的胸|前。
青年下意识躲开了,胸|前的樟柳神划开了一道半弧线,银铃相撞发出叮铃铃声音,秦落歪着脑袋,“聒噪。”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下意识瞥了一眼屠镜的脖颈,白皙的脖间环着一根深棕色的细绳,那是在瑶县的时候屠镜选的那个‘情侣吊坠’,后来他让老板给编了一根手工挂绳。
他觉得单单挂着樟柳神挺好,多了一个银饰挂坠好像反倒少了点什么。
见秦落不喜欢,屠镜又拎起项链在空中摇了摇,闭眼听了听独特的银铃声响,莫名觉得很是熟悉,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他将项链放回店铺,忙不迭追了上去,低声道,“好像是有点吵。”
屠镜是真的喜欢这些小玩意了,在瑶县的时候就买了一大堆,现在遇上了奇怪的小物件更是爱不释手,恨不得将整条街都买下来。
秦落倒是不介意,反正他就是个行走的二维码。
鼻尖飘入一缕淡淡的茶香,是熟悉的奶茶味道。屠镜将大包小包递给了秦落,然后就排在了长长的点单队伍末尾,秦落看了一眼,很自觉地推着轮椅自动在一旁等候。
刚坐下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人群的嘈杂声。
四个青年女孩相聚一起互相讨论着什么,她们上装都穿的是右衽对襟上衣,前襟长及小腹,下着过膝中长裤,银质围腰练吊与裤长围腰。有两人头搭蜡染方帕或两人带着绣花头巾。
女孩们正围着屠镜闲谈,热情地说可以做导游带屠镜游玩整个江闽镇,还说有个篝火晚会让屠镜一起玩。
秦落目光逡巡在那几个女孩身上,有一个黑紫色唇的姑娘对着屠镜嫣然一笑,面带羞涩。
莫名觉得那笑容有些碍眼,秦落干脆转过目光不去看,低头玩着手机。
可是耳边还是传来女孩们身上银饰互相碰撞发出的叮铃声,喝嘻嘻哈哈的交谈声。黑紫唇女子热情地说,“你是过来旅游的啊,那你一定要来参加过几天的篝火晚会,不然会后悔的哟。”
声音尖细温柔,像春天的猫,有种浑身不适感。
总之让秦落玩手机的心忽然就烦躁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屠镜就买好离开奶茶,秦落付完款就正准备走,那几个女孩又围了上来。
“那个,能加个微信吗?”那个黑紫唇女孩脸蛋泛着薄红,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行动,她有些颤抖地将手机递到屠镜身前,“我,我把篝火晚会的地址发给你。”
屠镜眼尾看了一眼轮椅上的秦落,然后说,“稍等哈,我先问问我朋友去不去。”
脚步声逐渐靠近,屠镜拍了一下秦落的胳膊,“小鬼,篝火晚会,去吗?”
秦落垂着眼滑动着手机主屏幕界面,各大软件飞快地在眸底左右闪过,他黑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沉冷道,“不去。”
屠镜回转身子有些抱歉地对着那几个当地人笑了笑,还故作特别惋惜地说,“我朋友身子不太舒服,不好意思啊。”
秦落,“”
男人面带歉意的一抹僵硬笑容被滑动中的手机全部反射在了秦落的眸底,他一把拽起身前的屠镜刚买的东西,然后啪地一声拍在了屠镜肚子上,沉声道,“你还买不买?不买我办正事去了。”
屠镜忙不迭接住大包小包,用脚踝还勾住一包,连连点头说,“够了。”
秦落正推着轮椅往外走,屠镜就递了一杯奶茶过去,“喝点。”
秦落扫了一眼上面那根纸制吸管,干燥的,没有喝过的痕迹,这才接了过去。
屠镜憋笑一声,“谢谢都不说啊。”
秦落低声咕哝,“我花自己的钱,还要说谢谢?”
声音很小,屠镜自然没有听见。他一边跟在秦落的身侧,一边吸着奶茶,“现在离太阳下山还有段时间,我们要不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
一般来说,超度亡魂这种阴科法事都是在太阳下山或者晚上进行,因为亡魂属阴,受不得白天那么重的阳气。
秦落觉得屠镜说得也有道理,于是用手机导航了一家当地评分最高,卫生最整洁的酒店;江闽客栈。
“好巧,又是客栈。”屠镜瞥了一眼,“小鬼,你说今晚‘五花八门’的人还来吗?”
滑动手机的拇指顿了顿,秦落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街道那头传来一阵吵闹,阵势太大,惹得好多当地人都围了过去。
“你个死老太婆!你说啥呢,说谁要绝种了!”
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穿一件藏青色对襟上衣,下装是无直档大裤脚桶裤,由左、右、前、后片四片组成。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在空中翻飞晃动。
那人头顶尖削瘦薄,肩膀胳膊窄小偏斜,额头凹陷,鼻孔朝天,嘴唇不完整,肤色萎黄怯弱。正指着一个缩在一旁警惕扫视四周的老太婆。
手指关节细小,手掌扁薄,指头间隔很宽。明明是男人身,发出的却是女人声音。
是典型的“形不足”面相,这种面相的人长生病、寿命短、福分薄。
被他辱骂的蜷缩在一角的老太婆看上去是男人的妈妈辈,约莫七八十岁,嘴唇是黑紫色。
老人穿的衣服与在场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是精心绣制的带须花长衣。胸、背以花布贴镶边,袖口是多条彩色横杠,开襟,头上用蓝或黑布片裹包,头插银花。服短齐腰,下着围片,小腿裹花裹脚,脚穿水纹船头鞋。
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喜庆气息,赫然是江闽女子出嫁时才会穿的服饰,竟然就这样穿在一个老太婆身上。
老人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然后好像一瞬间鼓足了勇气似地,朝着那男人大骂一声,“你!就你!你们木家绝种了!”
她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带着浓重的口音。头上的银花都随着情绪激动的身体的动作猛地往前倾了一下,老人忙收回身子,扶住银花。
说着说着,老太婆又嘻嘻哈哈和大笑了起来,然后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跳着不知啥名的舞蹈,看上去像是江闽地区的民族舞蹈,边跳还边说,“绝种,绝种,哈哈哈,绝种。”
“你他妈还说!”那个男人听到老太婆的话,气红了眸子,卷起袖子就要冲过去打人,“我让你说,今天我就把你嘴巴缝上!死老太婆!一天疯疯癫癫到处跑!”
“木大哥,算了算了。”街道两旁连忙有人上去拉架,那人朝着老太婆抬了抬下巴,“都疯了,你还跟她叫啥劲。”
“疯子!”被叫做木大哥的人朝着老太婆啐了一口唾沫,却不想那唾沫直接飞溅到了老太婆那身婚嫁衣服上。
老人僵愣了片刻,然后瞬间暴躁了起来,发出粗哑的狂躁声,“啊——!”
她狼狈地从地上捡起一张别人用过的纸,上面还粘着一些擦过嘴的油渍,慌张无措地擦着被溅上唾沫的地方,擦了左边又去擦右边,然后又倒回去擦左边,擦到最后好像已经不知道擦哪里才能将从男人嘴里吐出的唾沫星子擦干净,才能将身上这件衣服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哎呀!哎呀呀!脏了,脏了!哎呀呀!”老人眼泪止不住往下流,顺着干枯的下巴低落在胸前,语气里也带上了水汽,她不住哭喊,“脏了脏了!哎呀呀!”
那声音活像哭丧,听得在场的人都皱起了眉,又忍不住对其心生怜悯。
就在大家都静默看着老人丑相的时候。
忽然,老婆婆的双眼变得浑浊凶厉了起来,她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姓木的人,“你这个烂人!我要弄死你!我要让你口舌生疮!七窍流血!全家绝种!!绝种!!!”
那场面简直跟发毒咒一样,听得在场的人脸刷白,像是躲病毒一样纷纷都远离开来。
屠镜皱起好看的眉头,连连啧啧了几声,“真毒啊。”
秦落从人群中收回目光,“走了。”他不喜欢凑热闹。
秦落订的客栈在江闽镇中心,是个具有当地特色的吊脚楼。屠镜没有身份证没法办理入住,秦落只好订了一间标间。
办理好入住手续后,两人刷卡进了房间。
屠镜进屋就躺在了靠近淋浴间的那张床上,洁癖秦落用术绳缠着人家的脚踝将人拎了起来,冷声道:
“去洗澡。”
屠镜倒是也习惯了秦落的洁癖,他盯着轮椅上人的双眸,像个大人警训小孩一样,嘴角却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坏笑,“别偷看哦。”
秦落,“”
本来没有那个想法的,但是经屠镜这样一说,秦落反倒起了叛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