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和小人打交道
齐月娥呼吸一滞，她紧苏的冲戚忆行了一礼，咬紧后槽牙，生怕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冒犯到眼前的公主。
那可是公主，是皇室的女儿，天生高高在上的天子之女啊。
戚忆见齐月娥一直不说话，便叮嘱她道：“绣活伤眼，莫要久坐，当心眼睛。”说完她便带着人离开了。
齐月娥呆呆的看着戚忆的背影，周围是女孩子们热烈的讨论声，每个人都在羡慕她能得公主青睐。
她不过是蒲王之身，低贱之命，公主竟然会记着她的名字，还会关心她。
齐月娥想，护国公主，是真的不一样的。
她与她的兄长，截然不同。
“阿姐，你闻到了吗？公主身上香香的，她好漂亮，又很温柔！她和别人不一样啊，她只是看我一眼，我都觉得特别舒服！”郑默婵在心里把戚忆放在了第三的位置，公主是除了齐姐姐与白菱外，对她最好的人。
齐月娥理解郑默婵的意思，因为在戚忆眼中，她们只是她们。
那双眼睛里有温柔，有慈爱，没有可怜与施舍。
“阿婵，有时间我们去山下逛逛吧。”
她想看看，在这位公主手中，清水县究竟发生了多大的转变。
戚忆与史岑竹是在傍晚时下山的，走了一日山路，戚忆累的脚疼，但比起之前爬山后气都喘不匀的状态，她现在已经好多了。
锻炼是很有效果的！
戚忆回来的路上，还盘算着今天吃完饭多走两圈，然后让飘絮给她按一按，省的明日酸疼。
没想到人刚走到清水县城门口，就被飘絮找上来了。
“公主！史娘子回来了，她还带回来一个人，似是薛家郎君。”
薛家人来了？戚忆微微皱眉，“她带回来东西了吗？”
“带了，十来辆马车，进城时把路都堵住了。”飘絮小声说道：“史娘子说，那里面装着今年护国县的税银。”
过年才三个月，护国县就送来税银了？戚忆觉得不太对，“岑竹在后面的马车上，你帮我将她好生送到县衙后院，今日她也累了，寻个女医过去为她看看伤口。”
“是。”
飘絮应下后，戚忆叫车夫调转车头，不去县衙，直接回府，她要见史傲君。
史傲君和贾淑容都在府上等她，见她进来，两人同时行礼。
“见过公主，请公主安！公主万福！”
“免，阿槐你这出去一趟，怎开始用京城的繁文缛节了？。”戚忆有些不习惯史傲君文绉绉的样子，过于疏远了些。
史傲君和贾淑容起身，贾淑容闻言轻笑，“公主不知，这几日阿槐可没少同护国县的大儒们打交道。”
史傲君一咧嘴，点了点头，颇有些灰头土脸。
戚忆挑眉问道：“你怎么还去见了大儒们？”
大儒们对礼节要求是会高一些，不过大儒们脾气很好，于人向来是规劝，若是不愿意听，他们也不强求，史傲君既然会做，就说明她有意讨好那些大儒。
不是说好与薛家沟通吗？为何要去找大儒办事？
史傲君想起自己到护国后的事，脸上恨不得写一个衰字，“公主不知，护国如今正因为太子之事闹得不可开交。”
“太子？废太子已成定局，还有什么可闹？”戚忆印象中炎帝废了太子后，朝堂之上风平浪静，有官员职位变动，但都控制在小范围内，高层官员几乎没怎么变。
戚忆问完，下意识去看贾淑容。
贾淑容答道：“太子被废后，京城表面上未曾发生大事，但私底下并不太平。太子昔年龙章凤姿，圣贤之名颇盛，太子太师薛晓峰桃李满天下，至今还在墨之学院任教，名下弟子无数，朝堂三分大臣出自他名下，太子谋反，太子太师言说并不知情，故而许多人认为太子谋反一事另有隐情。”
“这可奇了，他们觉得有隐情，为何不上书陛下，为太子平反，反倒在护国闹事？”戚忆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自然是因为没有领头者。薛家自太子被废后一言不发，太子太师龟缩在护国不出，学子再闹事又有何用啊？”史傲君根本不把那一部分学子的闹事放在眼里，只是学子的态度极易影响那些大儒，若真有大儒下场为太子喊冤，那他们史家就倒霉了。
史傲君不谙朝堂诡谲，但她知道史家没少在太子被废一事中出力，太子一脉若真起复，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史王两家。
贾家与薛家一样，其实也更倾向于太子，贾淑容站在一旁不吭声。
“原来如此，可此事与你去找大儒们有何干系？”
“说来话长，公主不是叫我为薛家送信吗？我本来要将信送到护国县县令手上，谁知道县令借口要与大儒们做清谈会，死活不肯吐出税银，我干脆拿着淑容的牌子去寻她师父，也去参加清谈会了。这清谈会上，着实是让我大开眼界，他们表面是在谈论煮茶之道、作画之道，可实际上却在议论该不该去帮太子。”
太子在护国已经成为一个不能提的存在，人们虽然口上不提，可心里却时时刻刻在念着他，史傲君是真没想到太子还能拥有如此多的拥趸。
史傲君完全不顾一旁贾淑容在侧，直接说道：“肯定不能救太子，太子下都下去了，再把他拉上来，那以前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吗？”
戚忆似笑非笑的瞧了眼贾淑容，贾淑容冲她苦笑。
戚忆憋住到喉头的笑意，干咳一声，“太子颇得人心。”
不管是戚忆还是原主，都一直觉得太子很好。
史傲君当然承认这一点，但当皇帝，光得人心是不够的，而且他的得人心，在此时并不应当出现，那是插入炎帝心口的一柄剑，“自古以来得人心者众多，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登上帝位，祖父说过，太子犯了为君者大忌，他心软。”
太子是嫡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还是被贵贤二妃子拽下，他有致命的缺点。
史傲君又说：“其实太子在民间，倒还能留一条命。”
“留命？不一定吧，表姐你怎么看？”
贾淑容和戚忆的想法一样，她觉得太子活不久，“端王或瑞王中的任何一人上位，都不可能留下太子之性命，公主，护国县还在为是否救太子一事争执不休，究其根本，是因为对于薛家来说，太子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陛下还年轻, 不一定吧？”戚忆记得薛家有往后宫送人，那位薛氏女如今应当是个婕妤。
贾淑容为戚忆分析道：“端王瑞王已然弱冠，史王两家的争端，自乱民一事起, 不争出个你死我活来, 决不会罢休, 薛家若再想培育出第二个太子, 怕是没有时间了。”
“那他们可以学贾家呀, 把女儿嫁给端王或瑞王。”史傲君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她说的是实话, 其实她已经完全将贾淑容和贾家分割开来看, 因为她知道，贾淑容不会嫁, 贾淑容和她一样，想效忠戚忆。
她们想获得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薛家不会那么做, 因为他们和贾家不同，他们可是真的支持过太子的人。”戚忆记得飘絮说史傲君带回来一个人, “你带回来的那人可是薛家的人？”
“是！飘絮同公主说的？”话题说到这儿, 史傲君才记起来还没有同戚忆介绍那人，“在下带回来那人, 是太子太师薛晓峰之子薛璋。”
“东成长史薛璋？他在护国县？”贾淑容只听说史傲君带过来一个人, 没想到是薛璋, “看来薛家诚意十足啊。”
“他说自己是过来拜见公主, 顺便押送税银的。”史傲君不解，难道薛璋过来还另有目的？
“都跟你说了, 薛家不会甘心，他们明面上不能支持皇子，但私底下却可以有一些动作。”戚忆指了指自己, “他们可以支持我。”
“支持公主？难道他们想要公主……”史傲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公主是可以有野心的。
之前她以为戚忆只是想拥有实权，像开国时的泌阳长公主一般。
“现在薛璋过来，心中定然不是想着支持我，而是通过支持我，来增强二兄之势力，看来薛家将宝压在了端王身上，不愧是有在世大儒的氏族，立嫡立长，他们还真是守礼。”
史傲君懵懂的点点头，没太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贾淑容倒是很快明白了。
“所以公主是想借薛家之力做些什么？”贾淑容若是有所思，“公主可借此占下护国，可薛家不一定会给。”
“不需要他给我，只需要他帮我说话，帮我守住一些东西就行。”戚忆还真没想到，史傲君会给她带回来这样一个大惊喜。
她之前规划的东西，有一部分可以提前提上日程了。
想到这儿，她拍了拍史傲君的肩膀，赞许道：“阿槐当真是我之福将，我得阿槐与表姐，便如高祖得四家之子，有汝二人在我身边，何愁大计不成？”
戚忆认为话说到这份上，她可以不遮遮掩掩了，就敞开说她对那个位子的渴望。
史傲君被夸得满脸通红，只知道嘿嘿傻乐，贾淑容得到肯定也很开心，三人乐呵呵的交流了下感情，随即定好了明日与薛璋谈话的时辰。
贾淑容又跟戚忆说了下薛璋的品性，“薛璋此人年近不惑，士林之中素有美名，世人常赞其为谦谦君子，不过我曾与他见过几次面，其人名不副实，口蜜腹剑，是个十足的假小人。不过他有个爱好，喜爱奇珍异宝，他在护国设有一处珍宝阁，常邀友人观赏，颇为自得。”
“若当真是个小人，反倒好说。”戚忆就喜欢和小人打交道，捅刀不必心慈手软。
而且小人心中有欲望，并且常常管不住自己，因此落下许多可利用的把柄。
戚忆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说来巧了，薛家人的名字，她在乌龙寨的账簿上看到过。
薛璋于第二日来到了公主府，他此次前来，是奉父命与护国公主谈谈往来贸易之事，意在让清水县与护国县关系更紧密一些。
薛璋在一开始听到父亲的要求时，心中不以为然，甚至还十分轻视清水县。
清水与护国同为县城，但清水只有万余人，而护国足有近百万，是名副其实的大城，两者根本不是一个体量，与清水县往来，说白了就是从指缝中施舍些好处出去。
不过如今他真的到了，倒是对清水县稍微改观了一下，清水县街道上人来人往，商旅也多，比他见过的其他小县城看着要繁荣些。
或许这就是护国公主停留在此的原因，若真是太差，皇家公主早跑了。
沈家人是什么脾性，薛璋自认很清楚，之前沈家出了太子那个小白兔，那是薛家血脉的缘故。
当初他听闻护国公主到了清水县后遇刺，又见当地百姓生活艰难，心中不忍，故留在清水县的。一度认为自己听错了。
沈家什么时候出了个圣人？
直到他又听说护国公主把县令给杀了，还让随行的贾家女当县令，又让史家女来护国要税银，他才松了口气，这还是他认识的沈家人。
自私无常，翻脸不认人！
是他最爱打交道的同类人，正是听说了后来护国公主的事迹，他才过来亲眼看看，顺便瞧瞧清水县有什么好宝贝，能让皇家公主都赖着不走了。
被请入公主府时，薛璋兴致缺缺，见到传闻中不太简单的护国公主后，他更是无奈，这位护国公主的年纪，和他小儿子差不多。
太年轻，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早知道税银就扣下来一些，不听父亲的，全拿来了。
见到薛璋时，戚忆暗道贾淑容真是神了，三言两语竟然说破了薛璋本相，观其外表，确实是一表人才的君子，进退有度，言行得当，但细细交谈下来，就能察觉到其人之狂妄。
真正的君子恪守礼仪，而薛璋先是未谢先落座，随后与戚忆说话态度漫不经心，上来先问一句。
“听闻公主打算于清水县住些时日，不知清水县有什么奇珍异宝，能叫公主流连忘返？”
言语间对奇宝之贪昭然若揭。
他比戚忆想象中更沉不住气，不过戚忆见到的人，大部分都属于沉不住气一类。
并非他们心急浮躁，是他们觉得戚忆不对他们构成威胁，如贵妃炎帝一流倒是无所谓，戚忆也不希望被他们看重，毕竟她现在还要偷偷发育，被上面的人注意到不是好事。
“奇珍异宝。不知在长史眼中，人算不算奇珍异宝的一种呢？”
“这……若是惊绝天下的美人，或有万夫莫敌之勇者，当算都算得上奇珍异宝。”薛璋还仔细想想，给戚忆一个回答。
“原来如此，所以有人为寻人中异宝，大肆购买奴仆，倒也说得通啊。”
戚忆笑眯眯的说道，语气听不出一丝威胁，薛璋听着眉头紧锁，此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公主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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