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条人鱼
◎小酒若是死了,龙也会死◎
“无事。”
苏小酒用灵力关死了殿门, “不必进来。”
“是。”屋外黄柳应了一声,“那奴婢去帮绿柳准备晚膳。”
黄柳的脚步声彻底离开,苏小酒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再次立了一个隔音结界。
她望着满寝殿飘落“水珠”, 肩上落满了花瓣,有些羞恼又有些难为情。
苏小酒实在是无法想象, 在她面前矜持自重、乖巧清冷的寂欢,在暗地里却对她存着这样浓烈的、无法诉之于口的欲念。
他是真的, 很喜欢她么?
苏小酒不自在的捏了下指尖,开始查看屋子里的那些水珠。
让苏小酒惊讶又意外的是, “水珠”中记录的最早的一副画面竟然是当初在山崖底, 她与寂欢一同在兔兔猫窝里过夜的时候。
这也是唯一一个寂欢和她一起的画面。
彼时刚刚解脱了禁制锁链的寂欢还很瘦弱,银色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稻草堆上。
他枯瘦苍白的指骨紧紧攥着棉被的一角,潋滟微红的双眼无法聚焦的半眯着,一张清冷俊美的脸上写满了难以描述的错愕和慌乱。
而在他身侧, 只穿了一件薄软松垮的白色衣衫的她……本人,正满脸潮红的去掀棉被的另外一角。
苏小酒:“……”
不算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突然想起来就是那晚过后, 寂欢微红着眼梢问她是不是不打算负责。
所以,那天晚上寂欢一直都是记得的, 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苏小酒揉了揉发红的耳尖,又在许多水珠中发现了一些细节——
比如寂欢比她想象的更加敏感, 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会在晚上反复琢磨, 再配合画面记录到水珠中。
再比如, 寂欢其实有一点洁癖, 她的寝殿每天都是寂欢收拾的而不是黄柳。
一个个水珠浏览过去, 羞耻感简直爆棚。
苏小酒闭了闭眼,努力告诉自己,寂欢是为了救她才会被黑雾侵袭觉醒第二次血脉的,现在说不定正在惨兮兮的忍受疼痛,她不能太生气。
深吸了一口气,苏小酒红着脸将整间屋子恢复了正常,看着能直直望向自己寝殿的透明墙壁,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掌心灵力涌动,又花了五个积分改造了一下墙面,看着被掩盖的从外面看不出来异样的墙壁,满意的弯了弯唇角。
等下一次,美人鱼公主再干坏事的时候,她就能一边假装不知道一边在自己寝殿里看见他到底再看些什么了。
真期待被她发现的时候,那人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
在苏小酒发现了那面半透明的墙壁之际,距离寒天阵外数千里的海域上:
连绵起伏的巨浪近乎遮蔽了天际,寒涔涔的血色起伏,一个高达千里、额生麟角的魔物心口被数不清的银色鳞片穿刺而过。
在那魔物身前,漂浮盘踞着一条龙。
一双灿金色的竖瞳,一身泛着寒意的银色鳞片残破的七七八八,晶莹剔透的龙角边,寂欢脸色惨白,面冷如霜,一身黑衣下摆滴滴答答不断往下流着血。
“寂欢,你狠。”
燕池几乎快要吐不出内脏,他一双黑若无瞳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前方,操控着体内那颗已经碎裂的不成样子的魔丹,可血肉已无法再次重生,就连骨架都开始坍塌。
他眼底倒是没有多少绝望之色,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我倒是没料到,一直庇护着苏小酒的那个人族修士是你,鬼修也是你,你还来自深渊龙族,我倒是输的不冤,可你现在就算杀了我这一尊道身又如何,你打的过三族联手么?”
燕池剧烈的咳嗽着,“不如你我做个交易,你交出苏小酒,我们之间的仇咳咳……一笔勾销……我再给你找一百个小酒,保证和苏小酒长得一摸……”
燕池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倒飞出去。
寂欢阴沉着眉眼,浑身杀意沸腾,一寸寸碾碎燕池的道身,探手将他那半颗魔丹握在了掌心。
燕池身躯不断碎裂,笑意却不减,他掉下来的头颅哈哈笑着,血液逐渐融合着海水,在天际变化出了一条血线。
下一瞬,空间扭曲,祭月妖王和苍剑生匆匆赶来,瞧见燕池的惨状,脸色剧变。
祭月一身雍容紫袍,掌心托着一个半透明的五色莲台,刹那之间化为数百里的十尾狐妖,额上睁开了一双融满了采光的细眼。
“寂欢,交出燕池和其他五位碎日期魔王的魔丹。”
祭月额上第二双眼不断变幻,“若你交出,我们可以承诺不会与你为敌。”
苍剑生更是脸色复杂,“没想到,当初被我弟子驱逐出宗门的弱小人鱼,如今竟然已成长到了这个地步,寂欢,你可还记得我这个师祖?”
苍剑生望向他,慢慢抽出了身后的那柄长剑,叹息一声,“我不欲与你为敌。”
“你不是一直很在意天剑门的那些长老和弟子么?”苍剑生道:“若是你答应不再管苏小酒的事,我可以将整个天剑门都交于你处置,甚至你师尊,我也可以让你处置。”
“你以为,我还会在意?”寂欢冷冷扫了他一眼,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丝冷漠的嘲讽。
曾经将他从黑暗拉出又踩入泥潭的天剑门,或许百年之前他还会在意,会仇恨,可如今,被那人放在心上细心呵护了数月,他又怎么会分不清什么是虚情什么是假意。
“我劝你不要执迷不悟。”
祭月额上的细眸似乎参破了什么,声音里夹杂着蛊惑的意味:“那苏小酒早已不是当初的苏小酒,她一个异界之人,就算能留在你身边又如何,一个注定短命之人,即便修炼到碎日期也最多活百年,值得吗?”
寂欢冷眼看着她,表情并无任何变化。
反倒是还剩下一口气的燕池在听到祭月的话后突然明悟了什么,捂着心口,发出了一阵阵的哑笑,“呵呵呵呵呵……”
“你知道,你一早、就知道,咳,对不对?”
燕池语气激动,说着说着,表情变得越发狰狞。
他还在奇怪,为什么那龙明明实力已经强大至此,心口的那道踏月期的剑伤还是迟迟未愈,原来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剑伤,而是他取血的伤口。
道身将陨,燕池走马灯一般的回忆起先前那些消失的探子的记忆资料,咯出了最后一口血,“你、你竟然想以血祭她?”
听到血祭这两个字,祭月也是脸色一变,心上涌入一股股陌生的疼痛,望向寂欢身后黑漆漆的乌云和雷电,不自觉轻喃出声:“血祭。”
万界对深渊龙族的了解很少,可她却知道的很清楚。
近万年前,也有那么一条深渊之龙,为了救他心上的那只妖,甘愿以心上血为祭,向天道祈求血祭成功。
以我之血,祭你之命,一旦成功,性命相连。
只是当年的那条深渊之龙很傻,他并不知道,从始至终,他爱的那一只九尾狐妖从来都没有爱过他,也从未有过性命之忧。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为了骗他血祭,再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取他性命,问鼎大道。
她的姐姐成功了,成了妖皇,那条温柔的傻龙死了,从高高的天上坠入了深渊,用最后的气力燃尽了漫天的云彩,连片鳞都没有留下。
祭月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寂欢目光变得有些许复杂,可很快,这一抹复杂的情绪就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她没再攻击看起来那条伤痕累累的龙,而是飞速后撤。
“撤!”
眼前这条龙已经疯了,连血祭都敢,接下来会做出什么完全不是他们能够预料的。
那龙如今虽然受伤严重,可拼死一搏之下说不定就能带走他们中的一个。
他们可不像魔族,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先前他们没料到苏小酒这么难杀,也不清楚为何苏小酒会成为他们的劫难,可从今日的情形来看,一切的答案呼之欲出。
是因为这条实力强大到恐怖的龙。
如今她卜出了苏小酒本就短命,迟早要死,寂欢还进行了血祭,也活不久,既如此,他们完全没有必要继续死缠烂打。
苍剑生眉心微凝,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没有立刻撤退,而是笑了下,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寂欢,你应当知道数月之前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废物一个。”
“……”寂欢冷冷的抬眼看他。
“这是事实,就算如今你实力强大又如何,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人真的喜欢一条深渊之龙?”苍剑生笑道:“难道你不曾怀疑,苏小酒为何对你那么好?”
“我调查了你们过往的资料,可真是奇怪,她一见面就对你如此之好,好像认识了你许久,你就不觉得奇怪?你知她来自异界,你怎知她为何会来,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骗你血祭?”
雷霆闪烁,煞气裂空,苍剑生飞速遁逃,却还是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就算都不是,你怎知她未有过心上人?也许,只是你与她爱慕之人相似……”
轰!
海浪被劈成两半,寂欢双眸血红,骨节一点点屈紧到苍白。
随着实力的恢复,他早已猜到他的小人类有什么秘密,苍剑山的猜测,更像一柄尖锐锋利的刀,戳破了龙一直担忧介意的事。
有时,她明明是在看着他,可目光却会在某一个瞬间变得黯淡而悲伤,仿佛想到了什么,接着,就会对他比先前更好几分。
明明实际受益的是他,他却总是那么嫉妒,嫉妒到快要发疯。
半裂的心脉和鳞片传来剧烈灼热般的疼痛,寂欢阖上双眼,再次幻化成了人鱼的形态,一点点将燕池的尸体收进了空间戒指中。
他银色的长发触及腰间,被海水洗去了上面的血色。
燕池的道身能卖个好价钱,接下来的数年,龙和小酒都不会缺灵石了。
她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被关入了龙塔之中吧。
那人总是无条件的信任他,这次应当也不例外。
……
一个时辰后,万界阁春城分部:
寒天阵外,黑白灰彩四阁副阁主聚在一起传音——
彩一:“刚刚你们看到了吗?那条龙居然活着回来了,这么强?”
黑一:“这算什么,彩一,你眼睛不行啊,我看到那龙好像还真的把燕池魔王的尸体带回来了,艹,能杀半步飞升的强者,太强了。”
白一“不是,被灭了的好像是道身,燕池魔王没死,魂灯还亮着呢。”
这话一出,灰一顿时道:“喵,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个道身,我们阁主难道还打不死吗?”
“还真就打不死,灰一,虽然我很同情你差点被那龙捏死,可你不得不承认阁主的确打不过他。”
“哼,就算阁主打不过,一具道身,就换走了寒天阵,也不知道阁主怎么想的!”
灰一一脸愤愤不平。
半个时辰前,那龙满身血气的回来,不知道和阁主谈了些什么,再出来时不仅带走了大量的宝物和灵石,还把寒天阵也给带走了。
那可是他们阁中的最珍贵的宝物!
几个副阁主越吵越凶,姬渊听了一会儿,十分无奈的走了出来。
“别争了。”
姬渊轻叹了一声,望向屋檐下坠着的青色冰棱和远方白蒙蒙的山峰,神色之间满是复杂。
他是知道深渊龙族很疯狂,也没料到那条龙已经彻底封死了一切的退路,开口就问他要寒天阵,说若是苏小酒死了他也会死,让姬渊到时候自己到深渊去挖他的龙角。
龙丹不能给,需要用来维持他和苏小酒躯体的厮守。
那龙语气平静,好像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