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沉闷的雷声阵阵，湍急的水流一遍遍冲刷着绿叶与石阶，抖落的水珠窸窸窣窣落满院前的石板。
奚禹拍了拍袖上沾湿的雨水推门道：“这雨下得好急。”
“你适才巡视回来，蓬莱的结界可有什么问题？”冉蘅与阿若对视一眼问道。
奚禹摇头，“一切如常，今日怎么问起这个。”
原来奚禹不知，冉蘅挑拣着与他说了下午林间发生的事情。
“既是亲眼所见，便不会有假，我即刻去着手安排，虽不能及时修复结界，却可防止妖兽入内。”
“等一等。”冉蘅见奚禹急着离开，忙扯了他的袖子，奚禹身子趔趄，又坐了回来。
冉蘅将窗户打开个口，透过黑色的雨幕，隐隐能瞧见低矮的屋子里面明明灭灭的灯光，“小心打草惊蛇。”
阿若：“既然结界有问题，又为何无人知晓。”
冉蘅并不怀疑奚禹的仔细，定是有人使了法子才能掩人耳目。
奚禹思考片刻，“大概是织羽的作用。”
“织羽是什么？”
阿若：“似乎是一种游丝，有织就万物一说？”
“织羽可以用来缝补结界，其实也算不上缝补，裂缝只能靠着术法与仙器来维护，用织羽来补结界更像是一种障眼法，暂时将裂缝隐藏起来，但其实撕开的裂缝还是存在的。”
“毕竟修补结界需要时间，以织羽为掩护，旁人自瞧不出异样，无法找准要害。”
“蓬莱的那处地方，极有可能被人用织羽修补。”但这决不是什么好心，若不是当日撞破，蓬莱上下皆被此蒙蔽。
“其实也不用太担心，君上留下的仙器和人手岂止瞧见的这些。”奚禹颇为老成地说道，“他们此时既不作为，以织羽为蔽目之法定是在埋线，我们只装作不知便可，明日我会派人去外面查看，更稳妥一些。”
“蓬莱往来出入的小仙多少都得注意，新入的那一批我与阿若会盯着，你不用顾虑太多。”
“知道啦。”奚禹点点头，“还有什么旁的问题吗？”
冉蘅想了想：“你会补结界吗？”
“不会。”
“那筑结界呢？云华留下的仙器中应当可以挑出合适的。”
“仙器得认主才行……我还没有呢。”奚禹有些挫败，挠乱了自己的头发，又觉得失态，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
“其实倒也不必刻意去修补，君上他……”
冉蘅打断他，指一指自己：“那我行吗？”
“以何物？”
“冰霜。”
冉蘅拂袖，桌上幻出一把长剑，剑柄修长，雕刻着深浅的流水纹，湛蓝与纯白交融，往下是泛着寒光的剑身。
阿若皱眉：“以冰霜为器，你又作何防身。”
冉蘅拍拍大腿，二人皆是困惑，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搁在了她腿上，乌眼珠子一闭，惬意地打起呼噜。
“我有皇帝呀。”冉蘅揉一揉它的脑袋，觉得手感甚是不错，多搓揉了两把，屋子顿时里扬起几撮毛，晃悠悠地落在奚禹的脑袋上。
“皇帝最近在换毛呢，多多担待些。”
“麒麟兽虽然靠谱，但依阿若姐姐所言还得需要防身的武器才是。”
“结界若破得彻底，底下小仙得护，姐姐也断然是不能有损伤的，这法子不行。”
冉蘅犹豫片刻，将一把长弓放上了桌：“这样可以了吧。”
“这是下午的那一把弓。”阿若道，伸手摸了摸，“是个不错的仙器，不过你怎么带了回来。”
“咳，走得急忘记还了，这算借用，有借有还的。”冉蘅抬眼望天。
“这下可以了吧，小古板。”
奚禹哑然：“既然如此，就听从姐姐的安排吧。”
——
依她们的灵力虽修不成结界，但以冰霜为辅可另筑一个结界，靠法器的品阶提升结界牢固性。冉蘅掂量着，让奚禹寻个稳妥的地方再做打算，之外的精力便更多放在结界外围的妖兽清剿。
冉蘅按着平日的作息，吃饭午休，种花闲逛，唯一多的就是练习射箭。
皇帝精力足总是满院子的跑，冉蘅就领着它去桃林，拿细长的木条搭弓，由着它在树后面左躲右闪，有时候又起了兴致咬住射向它的长箭。
阿若则打探着底下的口风，他人倒是寻常，只是那个断腿的人气色越发不足，连蓬莱的灵气也养不住他的身体，像是被抽干了精气。
院里的小孩闲不住，嬉笑打闹，有时候也会跑远一些的地方。
“小孩子好动些，蓬莱境内无事，只小心不要出了结界就行。”
冉蘅将挽起的长袖松了下来，揉了揉发红的手，“那大人们呢，在做些什么。”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平日一样。”
虽然每日苦练精益了些，她术法有限，仙器无法认主，磨合起来还有些问题，十几次下来竟有些脱力。
冉蘅与阿若坐在一处休息，见一只纸鸢飘飘悠悠落在了她的肩上，冉蘅双手捏住问道：“这是什么？”
“纸鸢呀，我昨日教奚禹折的。”阿若接过纸鸢，细细评鉴，“明明昨日教了有两个时辰，却还是歪歪扭扭。”
阿若将纸鸢重新放飞，那个浑身皱皱巴巴的纸鸢左右摇晃着带她们来到市集。
奚禹一早就等着了，塞她与阿若蜜糖糕，冉蘅打量着略有些拥挤的街道说：“似乎比平日热闹许多。”
“快近秋日了，蓬莱有烟火比赛，迎秋收的传统，上回姐姐来时已经过了日子，这次正赶上。”奚禹和人群里的小孩一一击掌，转回身子道，“晚上的时候他们多会聚在这里看表演，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算着日子安排好事宜，说不定赶得及还能与他们庆上一番，只可惜云华不在。
奚禹：“若是能在比赛中□□，待蓬莱秋收时，各家小仙都会拿丰收的果子来庆贺。”
冉蘅觉得想这个活动的人倒是有趣，琅山就很少有如此热烈的活动，术法比试更多些。
“那如何□□？”
“不按凡间的那般，因为小仙童的灵力有限并不能成功施法绽放烟火，所以君上去灵泉求了一枉仙水，在仙器中炼化，那个桃花形状的池中便是炼化成的仙水。”
“炼化仙水？”阿若显然是觉得新奇。
冉蘅也是头一次听闻，还是为了庆贺灵域内的秋收之喜，显然与在慧云所学的炼化本源大相径庭。
“小仙童们可以作出自己喜欢的图样投入池中，剪纸会幻成一颗颗星星摇尾升空，有流光和摩擦声，与凡间的并无二差。”奚禹从边上递她一张红纸，“姐姐要试试吗？”
“你这么一谈倒像是孩子之间的比赛。”冉蘅接过红纸，有些犹豫。
奚禹：“君上说既是秋收之喜，自然是众人共有的。”
“君上初办烟火比赛时也作了画，然后被孩子们比下去了。”
冉蘅笑出声，举高红纸，“那便试一试。”薄薄的一层透过光晕落在脸上，像是点了胭脂一般。
“阿若，如果我们邀请他们去参加烟火比赛你觉得会如何。”冉蘅画着画着，托起下巴开始思考对策。
“我说不准，若让他们进集市岂不更加危险。”
奚禹咬一口糖糕说道：“也不必太过担心，君上虽说放了手让姐姐安排，倒也是留了余地的。”
冉蘅只是担心那田垄底下的东西，在去往市集路上将人制服应该可行，到时候她亲自去问上一问。
“关于结界的事情，你可找好了位置。”
阿若抬一抬那个皱巴巴的纸鸢，奚禹尴尬一笑，伸手抢过：“已经找好了，近集市边的一处浅滩合适，只供一些灵兽休憩，周围都是闭塞的，也有些低微的气场凝聚，夜间幽深小孩子不会勿闯。”
“那便去看看吧。”
天若是黑了，河滩起雾，就难以分辨方向。
到了河滩，四处一望才觉得空旷，奚禹指一指河滩对岸说道：“前面入口处有块石台，是从前设置结界时留下的，咒文和术法都在，只要将仙器放在上面即可。”
这周围的雾气也不普通，压着众人的灵力，一则是怕无人看守时误入被里头的灵兽纠缠，此外也可保护设界的石台。
汩汩的水流从底下淌过将石头打磨得光滑，河道并不宽，三两步便可到对岸。
奚禹带着她们来到石台处，冉蘅将冰霜置于上方，原本寻常的石块在触即冰霜的一霎，涌现出纹路，逐渐清晰，像是花瓣分合，细长的花蕊向外延展，无数的游丝将冰霜缠绕，细细密密沁入剑身，幽蓝的光从四周晕开与仙器紧密相贴。
“如此便是成了第一步，只待等开市前催动仙器即可。”奚禹说道，“结界既成，需要施法者提供大量的灵力维持，姐姐得小心照顾自己，切勿在此期间虚耗术法，若是受了重伤，灵力溃散，结界也是会破的。”
阿若握住她的手臂道：“可带着防身的武器。”
冉蘅点头：“我收着长弓呢。”
除了此事外，奚禹还得去核对出入境的小仙身份，他们从河滩出来后就分开了。
而她与阿若自慧云回来就没出过院子和底下结界外的地方，好不容易赶上如此热闹的下午，自然得玩上一番才不算辜负，于是调转了方向往市集里头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