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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王弘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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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按着谨记在心的叩首礼仪行了三拜九叩礼,因这国子监的学员众多,礼仪又繁琐,单是拜过孔子后就见日头高升,好容易等到全部行完了礼,又要去行拜师礼。

    给老先生行礼只需做个揖,在这之后,就是学生互相鞠躬,殷离一转身,就是沈冽那张臭脸,他拱手道:“殷兄,往后还请多多指教。”言罢就作鞠躬状。

    殷离也鞠了躬,有意以自己的头,去撞他的头,口里道:“哪里哪里,沈兄过谦了,是殷某还需您多多包涵。”

    看沈冽皱眉,她全然忘了自己头上也在作痛,哈哈大笑。

    待一切礼仪完成之后,学生需写“亲供”,众人散在学堂内,持了那块牌,就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年龄、籍贯、姓名等信息。

    殷离捡了一处正写着,身边就站了人,她正抬起头,正与那人对视,就见这人身着了一袭靛蓝色的长袍,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锦带,她认出,这正是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三皇子赵烨。

    他此时的面容倒是少了那时在游船上看见的肃杀之气,高鼻深目,面若冠玉,给人一种温文尔雅之感,他身边站着的男子,却是微黑面皮,身型高大,也是英俊的模样,只是棱角有些过硬,给人以一种刚硬之感,应是五皇子赵拓,殷离忙作了礼,道:“殷离见过三皇子和五皇子。”

    赵拓倒是笑道:“难为天师藏着掖着这么多年,这个妹妹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殷离倒是没想到这么直白的夸赞,一时红了脸,只道:“五皇子过誉了,殷离不敢当此夸赞。”

    突然地那赵拓面色就带了兴奋,看向她身后,道:“沈兄,今日竟能见着你!万幸!万幸!”

    沈冽走近了,便要拱手行礼。

    那赵拓忙说道:“无妨,无妨,不必作礼,多有承沈兄指教提点处,不必应承那些虚节。”

    五皇子,你这区别对待很明显啊!

    说话间就又有几名女子前来与皇子行礼谈话,她看沈冽也不写木牌,便自个儿去交了。

    出学堂时看见一个微胖的少年坐在凉亭间,他正抬起头,和殷离视线接触,殷离看到他的脸,圆圆的,是白白胖胖的面庞,五官像是家家户户剪纸作的年画娃娃一样鲜明,两颊是粉嫩的潮红,他弯起小腿肚,一只手在那小腿上挠痒痒。

    这副样子,看着还有些憨态可掬,实在难以想象他嚣张的样子。

    宝儿曾告知她,这王弘毅是嚣张跋扈,不知分寸的主,她怕与他打招呼,只假装做出在寻找谁的模样,调转过视线,没想到那王弘毅倒是从身后喊道:“那位黄衣服的姑娘,且慢!”

    她只好硬着头皮停下来,转过身去,就见那王弘毅走到她身前,嗓门里还带着一片稚气:“你是谁家的小姐,如何见了我不行礼?”

    殷离只得欠了身作礼:“殷离见过王公子。”

    王弘毅又问:“你方才明明见了我,却又躲我,你怕什么?”

    殷离只好回道:“王公子英姿逼人,殷离不敢直视,行动处有所怠慢,还请王公子体谅。”

    这时就看见他身后赶忙跑上来一人,附了王弘毅的耳朵说了些什么,那王弘毅听了,又看了看殷离,嘴里嘟囔着:“倒确实是有些像的。”

    他对着殷离也行了个粗糙的礼,笑道:“原来是那庄老头之女,我说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呢!见怪处还请承让,承让。”

    殷离点了点头,瞧见沈冽从学堂里缓步而出,王弘毅转身一见他,仓促着扭头跑回了凉亭。

    殷离迅疾转身,加快步伐独自跑回轿内。

    坐在轿上时,沈冽一掀帘子,一屁股坐下,他看了看眼前神色自若的殷离,出言道:“我好心提醒你,别与这王弘毅走的太近。”

    她不说话,闭了眼睛,半晌不见他继续说,便半睁了眼睛,对方则是笑眯眯看着自己。

    她皱了眉头,真恨自己这强迫症,于是问道:“为何?”

    沈冽说道:“你这性子,也仅有我能忍了,若是与他争执起来,你怕是又要有皮肉之伤,这王弘毅可不比我怜香惜玉,最会做些戏弄人的勾当。”

    你什么时候忍过我了?哪次不是斤斤计较地报复回来?

    “多谢沈公子好意,殷离记下了,不过,若论皮肉之伤,谁能及沈公子你呢?”

    沈冽笑了,说道:“那些经史书卷,琴艺画术你记不住,这些倒是记得很牢,你若能把这股睚眦必较的劲头放在念书上,师父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论记仇的本事,沈公子,咱们两个彼此彼此吧。”

    第二日便随着榜上的姓名和学堂信息到堂内入座上课,沈冽自是不会来,他不在最好,乐得殷离一身轻松。

    她看到沈冽的名字高居榜首,自己的名字在那国子学末端的前一名,最后一名则是王弘毅的名字。

    不得不承认,沈冽有天赋,他是天生的将才。

    这厢薛鹤仪正站在她身旁,见了眼前这女子只觉好生眼熟,想起是那日灯节上所遇见的解灯谜的女子。

    她面上作喜,靠近了殷离,问道:“敢问,可是沈姑娘?”

    殷离见是鹤仪,先是欣喜,想到那日作谎,头皮又有些发硬,于是答道:“是我,薛小姐许久不见了。”

    薛鹤仪喜不自禁,看着她道:“鹤仪本以为难有再见之日,可如今不曾想在此处见着沈小姐,那日沈小姐还自谦是平民百姓,不肯告知府上,如今可让鹤仪抓着了。”

    殷离面上讪笑,拉了这薛鹤仪到一旁,对她说道:“薛小姐,其实我原名不叫沈……沈什么绪的,而是姓殷,名讳单字为离,那日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耍弄,还希望薛小姐不要记心,宽恕则个。”

    薛鹤仪听了这名讳,就想起近日所听闻的天师之女名为殷离,心里为她那日的有意撒谎生了几分怀疑,行了个揖礼道:“鹤仪见过殷小姐,素闻天师有女久居闺中不出,近期才示面于人,鹤仪一直想登门求见,如今得幸在此间一见,原来你我二人早有一面之缘,殷小姐那日作谎,自然是身份使然,鹤仪何谈宽恕一说。”

    殷离听了,倒放下心来,看着薛鹤仪,身着了粉霞藕丝缎裙,腰部系了粉色丝绦,发上簪了许多蝶形和珍珠的珠花,颜色十分动人,她说道:“你既出此言,我就放心了。”

    鹤仪笑道:“既是缘分,若不蒙殷小姐嫌弃,可否以姐妹相称?”

    殷离眼睛一亮,这可是她来襄阳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高兴地拉了鹤仪的袖子,说道:“何来嫌弃一说,我欢喜还来不及!”

    说话间就是敲锣声,众人只好散了,到各自的学堂处。

    殷离所在的国学院,多是朝内重臣以及皇亲国戚,她与王弘毅是例外,年纪尚小,便被塞进这国学院,庄图南是愁她资质太差,笨鸟先飞,而王元清则是寄了厚望在王弘毅身上。

    沈冽是个例外,不过他那位置常年生灰,有他无他无所谓,除已知的赵烨、赵拓外,还有长乐公主赵柔与清和公主赵曼,殷离初入这学堂,最热情的便要是那长乐公主。

    那赵柔的打扮是满头珠翠,所挽的是时兴的发髻,面上施了粉黛,很是浓墨重彩的装扮,在那粉黛下是略显平淡的五官,一对浅浅的小酒窝倒为这平淡五官更添了生气。

    她才进学堂,赵柔便迎上她,说道:“这位可是殷离姐姐?自宫内便听闻你的名号,如今得见真人,真真是超凡脱俗!”

    殷离向她作了一个礼,说道:“殷离见过长乐公主。”

    她自然不知道这是谁,只是宝儿昨晚上拿着那画卷折磨了她一夜,她在翻来倒去指认了百来遍后,宝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去,她一见到赵柔,便对上了那一幅肖像画。

    长乐又挽了她的手,说道:“你我二人既在一间学堂,可要互相担待些。”殷离笑着点了点头,便寻找起自己的位置。

    就看见其中的桌案上放置了各人那日写的木牌,按着自己的名字入了座,她看见那王弘毅小胖子正坐在自己的身后,他坐在那里,纸墨笔砚散了一桌,正打了个呵欠。

    她面上挂了礼仪的微笑,说道:“王公子好。”那王胖子就只“嗯”了一声,再不作答。附近几桌有人在交头接耳,原来是赵烨坐了她右前方的位置,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只是没看见赵拓。

    那上课的老先生就走了进来,这第一节课讲的正是《说文》,殷离听着那老先生难懂晦涩的发音,忍不住走神,背后就传来了一阵很有节奏的鼾声。

    殷离不禁羡慕起他能这样明目张胆地睡觉。堂上诸多学子已有了窃窃私语声和嬉笑声。

    那老先生注意到课堂异样,突然停下了讲课,众人的目光就射向了殷离的身后,听他伏睡在案上鼾声如雷,老先生说道:“前面的那位女监生,劳烦你把他叫醒。”

    殷离吃了一惊,身边众人的视线都转向她,她只得硬了头皮转过身去,先是轻柔地叫了声:“王公子,先生叫你起来。”

    就听那鼾声仍在继续,她十分羡慕这家伙的睡眠质量,在这硬桌板上都能睡得这么香。

    殷离接着又上手推了推,结果还是纹丝不动,要不是那鼾声依旧,她估计会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她在这众人的注视下有些红脸,于是双手捂在嘴上作喇叭样,凑近王弘毅的耳边,大声道:“走水啦!走水啦!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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