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子哥哥
还未等沈知妤找到会做雪蓉糕的人，她的心思就被另一件事给占了。
只因宫宴后未过几日，宫里便发生了件大事。
柳妃自腊月初时，便时常梦魇。梦魇之症，说严重也算不上，轻者可不药自愈，重者服几日安神汤便可。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怪就怪在，宫中太医给她医治了近半月，仍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一天比一天憔悴易怒。
桑枝懂些药理，前日无意间谈及此事时，还说许是柳妃自己本就疑心重思虑多，原本静养便能缓解的症状硬生生被自己吓成了这样，说不定原本就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日日害怕恶鬼上身呢。
沈知妤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真正闹出事的那天，柳家第二次找了宫外的大夫进宫给柳妃诊治，一起进宫的还有柳妃兄长的大夫人，柳家如今的主母柳夫人。
那日，沈知妤记得很清楚，她进了宫，正在东宫向太子哥哥请教课业，好应对几日后皇祖母的检查。
还未在东宫多久，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突然进来禀报，说玉锦宫出事了，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两人正在讨论功课，小太监颇为冒失莽撞地跑进来，太子面上有些不悦，怕给阿妤留下管教不严的印象，刚想挥退那小太监，却听到沈知妤一脸惊异地问起来龙去脉。
被太子瞪了一眼的小太监顿时收起了脸上过于表露的兴奋，正了正身形，给两位主子讲他刚刚听来的消息。
午后的时候，陛下难得去了一次玉锦宫探望柳妃，没料才进去一炷香的功夫，柳妃突然发起狂来，言语间不仅以下犯上，对皇后不敬，还有诸多僭越放肆之举，惹得陛下龙颜大怒，当即拂袖而去，并命曹公公彻查玉锦宫上下。
曹合向来行事雷厉风行，手段高超，不过两个时辰就从柳妃宫中搜出许多不符品级规制之物，亦有不少未记录在册的宫外之物，华丽奢侈之甚。
搜出的证物不知凡几，其中更有皇宫中都难得一见的器物摆件，均是柳家私藏送入宫中献给柳妃的。
此事一出，陛下立即下了令，封锁玉锦宫，等候处置。
宫里消息传得快，陛下下令还未多久，各宫便都知晓了。
“此事太子哥哥如何看？”
挥退了小太监，沈知妤托着腮，问太子。
“因果报应而已，”太子卷起手中书，轻拍了下小姑娘的脑袋，笑道，“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若皇祖母的学业考校不过，你这个年都别想过得舒坦。”
“到时候，可别眼巴巴地求我来给你求情。”
敲她就算了，还咒她过不了皇祖母考校，沈知妤揉了揉脑袋，杏眼一瞪，哼了两声，一把抢过太子手中的书，随手一摊，背过身，不理他了。
太子无奈一笑：“你这般脾气，将来可是要嫁不出去的。”
她转过身，小脸气呼呼的，学着他的语气，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与太子哥哥有什么关系呢。”
太子低笑：“你是孤最疼的妹妹，怎么与孤没关系了。”
“你上回才说最疼暖儿的，我可是都听见了，现在又说最疼我，太子哥哥的话果然是信不得的，尽会哄人了。”
“那不一样的。”他摇了摇头，笑得温和，眼里闪过一丝深意。
“怎么不一样了？”
“孤把暖儿当亲生的妹妹。”自然就不一样了。
她杏目圆睁，红唇微噘，“我是知道了，太子哥哥把暖儿当亲妹妹，把我当表妹，可不就隔着亲了。”
太子笑了笑，没有解释。
阿妤还小，现在不懂，以后自会明白的。
“你不是问我如何看柳妃之事吗？”他拿起一只柑橘，剥成花儿，举到小姑娘面前，轻声哄着。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小姑娘哼哼了两声，还是接过了橘子。
橘子很大，小姑娘掰开一瓣儿塞进嘴里，整个小脸一鼓一鼓的。
太子眼里漾着温柔，拿出块帕子给小姑娘拭手。
小姑娘摆了摆手，从自己的衣袖里拉出一块粉色的帕子，擦了擦，又塞了回去。
他眸色微暗，默默收回手，屏退了所有宫人，开始与她讲起柳家之事。
原本宫外送东西给宫里的娘娘，是很寻常的一件事，交由宫内管事查验后，登记在册便可。
可柳家献的俱是珍宝，又有很多为了安抚和恭维柳妃而私造的不符仪制之物，未免被人发现，便使了些手段直接送入玉锦宫。
柳妃也知此事有违宫规，不过，一是有柳家撑着，料想陛下不会动她，二是她将这些东西藏得很好，知道的都是她的心腹，多年来也未曾有人发觉，因此便一直让柳家人送来，一年一年下来，心也越来越贪。
若这事出在几年前，世家势力强盛，各家牵扯广泛，便是发生了这种事，光晏帝也会在世家的压力下不得不做出妥协，息事宁人。
光晏帝自登基以来，便早有打算压制世家，培植新贵，但考虑到当时局势，一直未有太大的动静，也就近几年，前路铺得差不多了，皇权也愈发稳固，他才真正出手。
嗅觉敏锐的世家大族自然能察觉到光晏帝的打算，聪明的懂得敛藏锋芒，言表忠心，护住家族地位，甚至可以凭此更上一层楼。
而早就被表面浮华繁盛膨胀了欲望的那些家族，迟早会被光晏帝当作推行政令、巩固朝政的阻碍一一清理。
柳家，首当其冲。
只是柳家自己还沉醉在浮华表象里，自得其乐呢。
陛下只是想压制世族力量，平衡朝政，并非要致世族于死地，一个柳家倒了，陛下短期内不会再对其他世族动手。
世家大族表面牵扯深厚，交往甚密，但怎会真的交心，大难将至，有人能替他们挡祸，自然求之不得。
所以，现在有不少世族估计会为了保全自身，拿出多年准备好的把柄，等着明日早朝上本弹劾柳家诸多罪证。
太子说得慢，又与她将京中世家的内部牵扯挑着与她讲了些，沈知妤听得认真，双手托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目光直盯着太子看。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热烈，照在人身上舒服又亲切，今日天气极好，微风即便夹杂着丝丝寒意也不会让人感到不适。
东宫书房的窗半开着，一束暖阳直照进室内，照在小姑娘乌黑的头发上，闪着丝丝金光，几缕小碎发随风跳跃，细细的，软软的。
太子看着小姑娘专注的神情，心里软了又软，他喜欢这样的天气，喜欢这样难得闲适的时光，更喜欢阿妤眼里只有他的样子。
“太子哥哥？”
沈知妤轻灵的声音响起，召回了太子出神的思绪。
他愣了下，很快又恢复端方的姿态：“与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你多了解京中事态，莫要像暖儿那丫头一样，整日傻乎乎的。”
“世族纷争不断，新贵锋芒正盛，这些你可以知道，但万万莫要掺和进去，明白吗？”
小姑娘连连点头。
太子温和一笑，颇为宠溺地拿起书又拍了小姑娘的脑袋一下：“好了，现在该问你功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