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遇江姑娘
“娘娘唤我了？”沈知妤问。
“你玩得好好的，母后唤你作甚？”太子勾着唇，眉眼俱显清朗温润，一双极似光晏帝的星目落在身侧的小姑娘身上。
“原来太子哥哥是故意将我带走的，看来有要事也是假的了？”她眨巴着眼，有些狡黠，声音也微微扬着。
“你这般活泼的性子，在亭子里看那么多人作你无甚兴趣的画，也是难得了，”太子背着手，径直往前走，“看你兴致也没剩多少了，便将你带出来好好赏赏景。”
“我兴致好着呢，”她轻轻哼了一声，“若不是太子哥哥非要提我作的画，也没后面那般事了。”
“好好好，是孤不对，不该提及作画一事的，”太子停下脚步，无奈又宠溺，温声哄道，“也是孤兴致不佳，非要阿妤陪孤走一走。”
沈知妤笑得灿烂，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所以阿妤愿意陪孤吗？”
“自然！”
只是二人未走多久，迎面便来了皇后身边的宫女。
“殿下，娘娘派婢子请您过去。”
太子无奈一笑，带着歉意道：“看来今天无法与阿妤同行了。”
“太子哥哥快去吧，我一个人也是一样的。”沈知妤摆摆手，毫不在意。
看她这副模样，太子也只能压下心中的惋惜，朝她点点头，往皇后那边去了。
今日宫宴本就是为了沈元纾，也没裴暖什么事，她被翊阳长公主压在府里念书了。来的各家姑娘沈知妤认识的就没有多少，更别提有多少交情了。
故而，目送走太子后，她确也不愿与那群诗情画意的女孩子们扎堆在一处了，平日里待着也没什么，只是不少人都因她是沈元纾的妹妹，而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找各种话题与她闲谈，她实在是招架不住。而另一处又都是聚的各家公子，谈论的也无非是诗词文章等等，沈知妤也不便往那处去。
御花园极大，因为皇后最爱腊梅，光晏帝便专门遣人将御花园辟了两块地种梅，如今百花凋敝，唯这两处梅林颜色正盛，众人几乎都在靠着御亭的梅林那处，沈知妤在宫中待了几年，对宫中各处也算熟悉，知晓另一处还有一片小梅林，便独自寻了过去。
梅香清冷，悠远飘渺，离得远时尚只能隐隐闻见，走近了只觉幽香彻骨，让人心情也不由大好。
入了林，沈知妤才发现这里不止她一人，林深处隐隐有一抹水绿色的身影，佳人独立轻黄间，衬得更是欺霜赛雪。
沈知妤走近了，那姑娘听见来人的声响，转过头，眼中微讶，又立即反应过来，朝她行了一礼。
“郡主。”
沈知妤觉得眼前这位姑娘眼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江姑娘。”
绿衣姑娘微微颔首，莞尔一笑：“没想到郡主还记得小女子。”
“江姑娘上回挺身而出，为回春堂的秦大夫作证，足见为人赤诚，蘅乐当然记得。”沈知妤面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些。
只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五品以上京官中姓江的，她印象中好像只有一位，可江尚书只有一个女儿，在京中颇有才名，沈知妤也有所耳闻。
她虽说不大与京中闺秀打交道，但还是能记住一些人的面孔的，眼前人并非尚书之女江蓁吟，可按理来说，有这样娇如芙蓉的面貌，气质又皎若明月，怎么都是极得人注意的，她先前不该没有印象。
而且姑娘们都扎堆在一起，虽说不乏勾心斗角的，但到底热闹些。
莫非江姑娘是初来京中，无人相伴？
直截了当地问为何从前未见过太过失礼，沈知妤做不出这般冒犯的事来。
“江姑娘独自在此处可是迷路了？”她斟酌了一下，委婉道。
绿衣姑娘轻笑了下，微微摇了摇头，一举一动都流露着温婉的气息。
“我与她们并不相识，又素来喜静，不擅诗画，在那处待着也是给自己徒增烦扰，便出来随意走走，没想到这里还有一片梅林，便在此处赏了会儿梅。”
“那便巧了，”沈知妤弯了弯眼，“我在此与江姑娘乃同一缘由。”
“上回只知江姑娘之姓，还未问名呢？”
她一直挂着清浅的笑，柔声道：“乐容，江乐容。”
沈知妤点头记下，笑着夸她名字好听，江乐容仍端着温婉的笑，盈盈秋水般的眼眸望着她道谢，分寸拿捏得极好，不过分热络也不拒人千里之外。
当真是个礼数周到，如沐春风的姑娘。
沈知妤印象中也就只有长宁公主能给她这种感觉了。
江姑娘侧过身，给她让出了中间的路，二人慢行于梅林中，清风习习，腊梅正盛。
“江姑娘原不是京城人士吧。”
“幼时与父母在信州生活，后来父亲遭遇不测，便和母亲弟弟来了京城投靠祖母，”说着，似是苦笑了一下，“虽说也在京中生活了几年，但按理说，确实算不得京中人。”
“对不起，提到了江姑娘的伤心事。”沈知妤没想到她年幼时便失去了父亲。
江乐容淡笑，微微摇了摇头。
“已过去多年，虽心有怀念，但到底没幼时那般伤感了，郡主不必道歉。”
“那江姑娘今日可是与祖母一同进宫的？”
“祖母已仙逝两年，我是与大伯母同来的，”她又摇了摇头，“原本今日该来的是堂妹，只是近日她身体不适，不便入宫，我又常年住在伯父府中，便让我替她过来了。”
沈知妤眼中同情更甚了。今日并未见到江蓁吟，加之能入宫赴宴的江家也就只有这一个，也就不难猜出江乐容的伯父便是吏部的江尚书了。
怪不得从前未见过。
“初次进宫，也未曾参加过几回赏花宴，倒是让郡主见笑了。”
“没有没有，只是觉得江姑娘与我很投缘，才多问几句，没想到都问到了江姑娘的伤心处，是我该道歉才是。”沈知妤连连摆手，怕她误会。
她虽只与江姑娘见了两回，但心中极有好感，如此才想攀谈几句。
没想到江姑娘的身世如此可怜。
她怕再说些什么又戳到了人家的痛处，暗暗提醒自己莫要再谈及人家家中事。
“我的确未因此伤怀，郡主当真不必内疚自责。”
沈知妤见她的确一脸云淡风轻，又笑开了颜，立即扯开了话题：“江姑娘和秦大夫关系很好吗？”
“算是吧，”她微微颔首，“舍弟自幼体弱多病，常请的大夫便是秦大夫的师父，她尚未出师时我们便认识了，加之我又常去回春堂买药，对她的品性医术还是了解一二的。”
说着，又皱了皱眉，继续道：“她素来与人为善，又是医者仁心，也不知为何会惹上这等麻烦。”
“她没与你说吗？”
“我看她不欲多谈的样子便没有再问。郡主这般问，可是知晓其中内情？”
“我，我也不清楚。”沈知妤尴尬地笑了笑。
江乐容眼眸微垂，闪烁了几下，又抬起双眸，微微颔首，矜持又柔婉。
梅林里幽香渺渺，二人踱着步，言笑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