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失落夜归人

    “stopit”孟婉婷嗔怪道。

    男子的手指不再拨弄孟婉婷的头发，手还是自然地在她的肩上放着。

    “介绍一下，”孟婉婷由嗔转喜，说道：“这是我男朋友，adrian。”扭头对adrian说：“babe，thisismybestfriend，guo,chenzheng”

    “hi！cen，cenzeng，nicetomeetyou”

    adrian讲了几次，也没能将“晨正”两个字的读音发好，孟婉婷甜笑着，一遍又一遍帮他纠正发音。郭晨正脸色煞白，掌心发着热汗，自己的名字被不同的音调曲解，在耳边盘旋。小兔子交男朋友了？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郭晨正的世界天旋地转，若不是他死死握住椅子两边的扶手，他早就跌在了地上。

    “这个发夹，”孟婉婷转过头，让郭晨正可以清晰地看到发夹的全貌，“就是adrian送我的。”

    “是吗，他，他眼光真好。”

    郭晨正努力挤出礼貌且又生硬的微笑。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有爱，并没有因为他失控的表情管理陷入尴尬，或许是根本没人在意的缘故。

    “这么好看，很贵吧。”他尝试着将话题继续下去。

    “babe，howmuchisthishairpin？”孟婉婷问adrian。

    “trueloveispriceless”

    adrian深情款款地看着孟婉婷，给她的脸颊送上一个吻。孟婉婷娇羞地将头埋在adrian的肩上。过了一阵，她凑到镜头前，悄声对郭晨正说：“其实我都知道，这个发夹可贵了，要上百美元呢。明明很贵，他却总说不贵，或者说真爱无价这些话来哄我开心。你说，他对我是不是很好！”

    出于习惯，在讨论秘密的时候，她总是会轻声说话，哪怕她知道坐在身侧的adrian对中文一窍不通。

    “怎么这么快就交男朋友了，你才到美国一个月。”

    “那又怎么了，这里不同国内，在美国，谈恋爱太正常了。”

    孟婉婷和adrian在沙发上腻歪了一会儿，就说要出门游泳了。

    “有事就像以前一样，email告诉我哦，下周见吧。”

    孟婉婷摆摆手做告别，结束了视频聊天。郭晨正缓了许久，才慢慢站起来，走出了网吧。

    路上没什么风，天气也渐渐在转热。网吧里的风扇是开着的，可门外却要比网吧里更舒爽。他将帽子重新戴上，帽檐压得很低，低得只能看到前面的一小段路。之所以把帽檐压低，是为了防止在路上偶遇到某个认识的同学，他不希望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去过黑网吧。他清楚知道，去黑网吧不是一件与自己身份相符的事。

    他并不想这么快回家，在附近转来转去，又走上了天桥。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妈，穿着以黑为底色，缀有大朵大朵红花的衣服，靠坐在简易的小折叠椅上。面前一张塑料布摊开，摆满了各式各样体积不大的生活用品。她也不吆喝叫卖，慵懒地坐在一边，看着人来人往。

    郭晨正过路时粗略地扫了一眼，在摆有发夹的列队里，一个带有珍珠的发夹映入眼帘。他蹲下身，将在夹缝里的发夹找出来，仔细地端详着，发夹有五颗小珍珠，粒粒饱满，颜色却黯淡了些，发夹是黑色的，塑料材质，不如孟婉婷头上戴的精巧耐用。他放下手上的发夹，再次搜寻了一遍，结果却大失所望。他发现，比上一个发夹丑的是下一个发夹。回过头再看，首先注意到的珍珠发夹对比之下竟变得熠熠生辉。

    “多少钱？”郭晨正问道。

    大妈稍稍低头，想看清黑色帽檐下的脸，可夜色太黑，帽檐又被压得实在是低，她看到的只有棱角分明的下巴和两片薄唇。

    “10块。“

    “这么贵？这是塑料的，又不是真的珍珠。”

    “爱买不买吧，一个大男人，抠搜得很。”

    大多数商人都以热情似火的态度做生意，就差把客人供在神台上，大妈却一身傲骨，不仅不自降身段，还要压郭晨正一头。

    “8块。”

    “9块，最少9块。”

    “8块，不砍了，不行的话我就回家。”

    郭晨正放下发夹，作势要走。大妈瞥了他一眼，口气放软，说道：“拿走拿走。”

    回到家，只见赵芳丽在饭桌前坐着，缝补一件卡其色的衣服，他换好鞋，就听到赵芳丽语带责备地说道：“怎么去这么久，快九点半了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