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邪神降临（2）
走廊幽暗深邃，碎裂的蜡烛倒在地上，赫雅不再为眼前的黑暗感到忐忑不安，明亮的绿眸中，四周景象清晰如白日。
她的耳朵也变得灵敏无比，尖叫与咆哮声中，她精准发现藏匿于其中的窃窃私语。
“魔法师大人……”
“我们的守护神……”
仆人们颤抖的声音充满感激之情。
看来皮斯已经稳定住了局势，赫雅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尽管她能尝试用亡灵魔法让尸体们继续生前的劳作，但她不希望她的城堡里空荡荡的、了无活人气息。
今晚之后，这就是她的城堡了，她的内心是如此笃定。
走下螺旋楼梯，赫雅望见皮斯与缩作一团瑟瑟发抖的仆人们，中间还挤着两、三个受伤的卫兵。
灰发的魔法师愁眉苦脸地靠在墙上，抱着他的法杖直叹气：“我该去找其他幸存者了。”
话未说到一半，泪流满面的女仆猛地跪倒在地，死死地抱住他的小腿，哀声祈求道：“魔法师大人，请不要抛弃我们。”
“我会把怀特留下看看顾你们的。”他无奈地从怀中掏出瞪着圆溜溜小眼睛的秃鸽子。
“不——”小鸽子奶声奶气地尖叫道：“我不要和他们待在一起，这里面肯定有拔了我毛的坏人！”
他愤怒地挥舞着光秃秃的翅膀，张大嘴威胁着所有人。
拔了他毛的人？
赫雅的视线掠过每一个的面孔，卡丽并不在此处。
“皮——”她正欲开口，却感觉忽然有一股无形的墙壁隔在她与皮斯之间，他对她的存在毫无察觉。
“为什么你要召唤亡灵之神？”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为什么要选择我作为祭品？”
赫雅回头，重拾生命的伊里斯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她身边，他重新穿戴好他的盔甲，遮挡住略有些孩子气的脸庞，伪装为成熟的男人。
复活后的伊里斯……似乎仍要比她强上不少。
这样的人，究竟是怎样死在巴克大公手上的？她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是为了让一切回到正轨。”赫雅面不改色地说道：“巴克大公下毒与偷袭的恶行让城堡陷入混乱，我必须换取力量阻止这一切。”
她垂下眼眸，轻轻将碎发撩至耳后，柔声道：“虽然我将您作为祭品献予神明，但其实……”
少女脸颊抹上绯红，嘴角勾起羞涩的幅度：“我希望在获得魔法后将您复活。”
这不算是谎话，她确实想过将伊里斯制成亡灵骑士，尽管没有意识、只余空壳的亡灵骑士与常人认为的复活相距甚远。
赫雅装作急切地翻开魔法书，她期待地指着那一段咒语：“正是这个魔法，大人。”
“……这是将人制成血肉傀儡的方法。”
隔着头盔，赫雅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能清楚地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方法。
她沮丧地皱起眉头，诚挚地表达着歉意：“抱歉……我许多单词都不认识。”
伊里斯安慰道：“没关系，我以后可以教你。”
他确定要这样做？
赫雅可不希望雇佣兵们继续待在城堡里碍手碍脚的，不过她仍是欣喜地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你觉得他可爱吗？”伊里斯突然指着结界外的人群。
赫雅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皮斯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仆人们，而伊里斯指着的是……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卫兵？
他怎么看也搭不上可爱两字。
事实上，赫雅不认为这群面容憔悴、惊恐不安的人里有任何一个人能用可爱形容。
“您指的是？”她迟疑道。
“怀特。”
赫雅看向不太符合人类审美的无毛大肥鸽，他正站在卫兵头顶义愤填膺地拉扯着稀疏的头发，小声念叨着“我要把你们的毛全部拔光”“可恶的人类”。
他变成烤鸽子可能看上去会更可爱。
赫雅折中道：“性格活泼、能力优秀……”
“那你觉得他可爱吗？”伊里斯打断道：“就外形而言。”
赫雅扭头，头盔完美地隐藏着伊里斯的表情，她张开嘴，欲言又止，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回答。
她眨了眨眼睛，委婉道：“羽毛丰盈的小鸟也许会更可爱一些。”
伊里斯点点头：“我明白了。”
随着他的话语，赫雅感到无形的结界消散。
“女王啊！伊里斯来了……”仆人们惊惧地望着他，小声默念着他的名字，争先恐后地往其他人身后钻。
“我一直盯着那里，那里原本空无一物！”有人不可置信地叫道。
“伊里斯大人！请帮我拷问这群人，我一定要找出是谁拔了我的毛，他们没一个人敢承认。”怀特兴高采烈。
一阵骚乱之后，艾琳被推到了最前面，小秃鸽趾高气昂地站在她凌乱的发间，厉声呵斥道：“载着我过去！”
艾琳眼眶通红，一步一停地向赫雅与伊里斯走去。
突然，她颤抖着停住脚步，瞪大眼睛：“你……你是赫雅吗？”
“赫雅？”仆人们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议论纷纷：“不，这位高贵的小姐怎么可能是赫雅……”
“她们最多长得相似。”
“……可她甚至和赫雅穿着一样的衣服。”
他们印象中的赫雅，瘦弱憔悴，眉间永远萦绕着哀愁。
众人无法否认，面容精致的少女透着一股妖异的病态美感，但在普罗亚公国，人们更推崇健康与活力的美丽。
而眼前的少女眼眸微垂，神色恬静，她的嘴唇不再如从前那样苍白干枯，饱满如娇艳欲滴的玫瑰，如一个精致乖巧的人偶娃娃。
绿色的裙摆上沾染着大片血迹，手中厚重的书籍令人心生不安，如羊脂玉般白皙柔嫩的手指，红肿的冻疮、劳作的痕迹……全都消失不见。
“你是赫雅吗？”艾琳眉头紧锁，弱弱地重复道。
“当然是我。”少女扬起甜蜜的微笑：“我获得了一位慷慨大方的神明的赐福。”
“光明女神？”
“不是。”她轻轻摇了摇头：“伟大的亡灵之神。”
血月下，少女澄澈的绿眸如恶魔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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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里惯会与她讨价还价的仆人们变得无比顺从，只需寥寥几句，他们就会乖乖地按照她的吩咐动手收拾残局，清理地上的污渍。
怀特也很听从伊里斯的话，老老实实地留下来监督与保护仆人们。
假若毒蛇之神与亡灵之神是挚友，那么她与伊里斯可能也算得上是同僚，赫雅不着边际地想着。
不过这一位同僚……神秘莫测，她希望这家伙能尽快离开普罗亚公国。
安顿好仆人们，两人沉默地走向宴会厅，此时城堡里已变得安静无比，怪物们的咆哮嘶吼声渐渐消失，只偶尔听见小声的啜泣。
赫雅缓缓推开门，宴会厅里乱糟糟的，各种各样的怪物们七横八竖地睡在地上。
头上缠着纱布的卡丽与城堡中的仆人都在此处，独独少了安娜与巴克大公一家。
最显眼的是一条白色巨蟒，它头部附近有一个巨大而丑陋的疤痕，庞大的身躯占满小半个宴会厅，昏昏沉沉地睡着，肚子圆鼓鼓的，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皮斯与帕罗特们焦头烂额地围着巨蟒，不知从何处下手。
“女王啊！”莱德焦急地推搡着巨蟒的腹部：“快点吐出来！”
格林愁眉苦脸地推着蛇头：“蛇蛇先生，请您振作一点，这个季节蛇类应该少吃一些，而且他看上太油腻了。”
而卡乐芙轻闭着眼，哼唱着婉转优美的摇篮曲。
皮斯远远瞧见赫雅与伊里斯，诧异地挥了挥手，他视线在两人身上来来回回，迷惑地皱起眉头。
他快步走过来，上下仔细打量着容光焕发的少女，又瞥一眼仍是老样子的伊里斯。
他咳嗽一声：“你们……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亡灵之神复活了我。”伊里斯抢先回答道：“赫雅成为亡灵之神的眷属，她以后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唔……好的。”皮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看来多兰王子比他预料中的要温柔体贴许多，甚至都会编造亡灵之神的借口来安慰可怜的小姑娘，不然赫雅看见无头的尸体突然开始活动会多害怕呀。
他谈起正事：“我们已经搜查了整个城堡，大公夫人已经带着孩子逃跑了，而巴克大公……他可能被蛇蛇先生吞了，不过请放心，他还活着，我们正竭尽全力抢救他。”
皮斯心虚地指着懒散的白色巨蟒。
少女忽然捂着嘴情不自禁笑了一声。
赫雅赶忙憋住幸灾乐祸的笑容，辩解道：“对不起，但蛇蛇先生实在是一个有趣的名字。啊，真的万分抱歉，我不该在这种场合笑出来的。”
“毕竟我可怜的父亲正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呢，虽然他对我不好，但他好歹是我的父亲。”
“唉，你果然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皮斯叹气。
赫雅神情自若地点点头：“我希望我们能快些找到他，无论他在哪里。”
“我愿意帮忙。”
眨眼间，伊里斯的身影出现在巨蟒旁，他若无其事地踹了他一脚，蛇蛇先生猛烈地翻滚起来，蛇尾横扫，桌椅在巨大的冲力前脆弱不堪，四分五裂。
赫雅脚下的地面都开始颤动。
她心中不悦，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老房子，她不希望她接手城堡后的第一件是就是修补墙上的裂痕。
而且，她还挺期待巴克大公直接化为蛇的粪便。
反正夫人已经带着拉蒙逃跑，城堡里剩下的唯一话事人就是拥有神明赐福的她。
蛇蛇先生有气无力地吐出气息奄奄的巴克大公与他昏迷不醒的卫兵们。
伊里斯气定神闲地走回赫雅身边：“我们找到他了。”
“他还活着，真好。”赫雅违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