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谈笑
楚钰抬手将大门推开，厚重的开门声与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实在不太相符，门后是一条又深又黑的通道，他摆了摆手示意卫邱跟上。
“越歌不是神君，这个传说不是说他的吧？”
楚钰回眸一笑，“你还挺会抠字眼。”
“他确实不是神君，其实算起来，越歌更像是半人半灵，他于玄狱界之中，就如你我这样的无契约者身处于千万契约者一样，是异类，是特殊的存在，你我都有着骨玉，却没有签订契约，以至于不会因为契约结束而得到归宿，也不会因为契约成为诡奴，越歌也是这样，更像是屠间灵，却不受屠间灵不能穿越空间的限制罢了，所以可能你遇到的那些神灵，对越歌的说法都是屠间灵。”
楚钰嗤笑，“再说了，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朵颜，走吧，应该就在里面。”
“嗯。”卫邱点了点头跟上，“你之前来没有见到这处宫殿吗？”
“卫邱，你是不是不记得是苍南把我们带到这里的，”楚钰苦笑，“我这朵花本是就是为了留个纪念，没想到能在这里用到，是照夜清让门感到了熟悉，才会有所松动，还有，我只有这一样东西开这扇门，但如果是郁信忧，他有无数种方法打开这里，你信吗？”
卫邱笑着说，“信。”
明明一个温柔一个风情，若是不了解的只会以为这两个男人在谈笑风生，讲了什么好玩的趣事或者笑话，平静之下波澜骤起，都在掩饰自己内心深处的不停猜测。
“那句话挺好。”
“哪句？”
卫邱眉眼柔和，这样的他十分夺目，好看到了极点，微微一笑说，“亭亭一树枝上萤，玉颜销骨照夜清。让我想起了一句诗，应该也挺配这个传说的。”
楚钰有些好奇，“哦，什么诗？”
卫邱轻声答，“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楚钰突然停住了脚步，笑着挑了挑额前的头发，“好诗哇，还挺配我这头发的颜色呢。”
“你啊…”卫邱噗嗤一笑。
楚钰又变回了那个浪荡的模样，调笑道，“我怎么了，白发多酷，传说归传说，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听个乐就好了，这花一下树就凋了，还是我拜托乌老板才能保持它一直开着，燕似阳这家伙，等出去了，必须赔给我。”
卫邱噙着笑，觉得他愈发孩子气了，“嗯，应该的，花很好看。”
楚钰笑了笑，“是啊，挺好看的。”
卫邱突然问，“契约者能成为神明吗？”
楚钰瞥了他一眼，“自然是不能的，神明是天地化身，玄狱界里，能无中生有的，只有神明，万物皆非神明，但万物皆可被点灵，契约者也可以被点灵，只不过成为了屠间灵之后，就不能穿越潮汐门罢了。”
“那为什么那个神明不把他的爱人点灵呢，这样他的爱人就会一直陪着他了，也就没有销骨这一说法了，既然有了这个传说，那就是化成了尸骨了对吧。”
“传说就是传说，幻想就是幻想，真真假假讲不清楚，何必纠结呢，多费脑子。”楚钰神态悠闲，漆黑的通道并没有让他感觉不适，偶尔略过一缕风，吹散了他额间白发，他又说，“卫邱，你对这个传说真的很感兴趣啊。”
“还好吧。”卫邱耸耸肩，“就是感觉挺美好的，你不也是因为传说才买了乌老板的花吗？”
楚钰哈哈一笑，“自然。”
两人接着往前走，没两步就被一把钺拦了路，上面笼着浅浅的光，和大宁城的器灵弱光一般无二。
是钺献部的器灵！
器灵警告他们，“离开这里！”
“呵，我以为什么玩意呢，”楚钰一脸不屑地说，他悠然自若，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亮，讽刺道，“都死了六百多年了，还在这耀武扬威吓唬活着的人？滚远点，我们不是来找你的。”
器灵受到了挑衅，利器破空而来，径直冲向了较为瘦弱的楚钰，誓要给他个教训，但楚钰不慌不忙一个侧身，反手紧抓那把钺的柄，看似脆弱的身躯顷刻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直接就将钺身砸进了一旁的墙壁里，卫邱瞳孔紧缩，目测那深入的程度，估计他得拽好一会。
这是什么恐怖力量？
楚钰拍了拍手，冷笑着说，“什么东西。”
卫邱看他这嚣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又见他上前用手指弹了弹钺身，“现在还让我们离开不，你要不先从这墙里出来一下？”
器灵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拔不出来自己，这讽刺让他几近七窍生烟，最后干脆作罢装死。
“说话，托儿豁查尔呢，守着你家那位大漠公主呢？你是眼瞎吗？看不清我兄弟手里的苍南刀？”楚钰看他不再动弹，又用力将他往里按了按，这下连挣扎都无用了，以后就只能呆墙里了。
“哦对了，你早就死了，没长眼。”楚钰切了一声，“走吧卫邱，这小喽啰太不识趣。”
卫邱看他对那把钺羞辱个没完，笑的停不下来，“你欺负他一个器灵做什么，本也不是什么重要的器灵。”
“谁让它不长眼，”楚钰白了一眼，那个器灵彻底没了声响，又不敢骂出声，省的楚钰给他直接埋墙里。
俩人看它一句话也不再说，也就不管他了，通道并不算很长，两人没走太远就到了尽头，呈现断崖式的裂口，卫邱拍了拍楚钰的肩，他听到了水声，但是由于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就问，“你还有能照明的东西吗？我听到了声音，但是什么也看不清。”
“有啊，”楚钰开了骨玉，丢出一个黄色的发光球体，球体升空后才光芒四射，明亮的光线下，卫邱这才看清了四周，他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洞穴之中，水声来自于断崖下一块很小的地下湖泊，湖泊正中心是一方巨大的囚笼，那囚笼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因为离得太远，看起来只是一个很小的红点，不注意根本察觉不到，卫邱只觉手里的苍南蠢蠢欲动，他快要捏不住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确定了那就是朵颜，卫邱打量起断崖，崖口的断裂像是一刀劈开的，没有崎岖不平的地方，湖边还有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有的填满了水，有的漆黑不见底，错落间停著着无数器灵，将那片湖泊团团围住，最大的要数离囚笼最近的一把钺，比刚才他们遇到的，要大一倍有余。
这就是天罚的伤口吗？
能将大漠中心生生劈断，呈现如此壮观的景象，光球散发的的光线甚至于不足以照亮所有地方，两人也看不出囚笼里的朵颜是死是活。
不知为何，卫邱总觉得那些器灵像长了眼睛，齐齐地看向他，准确来说，是看向他手里的苍南刀。
这些器灵附身的武器和旧冀部还有武朝人使用的都不同，因为全部都是钺献部的器灵，他们认出了苍南刀，一个，两个，无数个器灵飞起浮空，向断崖逼近。
与其说是守护，不如说是一起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接近六百年了，苍南刀的样子器灵群就算是化成了厉鬼冤魂都忘不掉，这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那是他们曾经最宠爱的大漠公主的武器，如今如其其格生死不知，苍南刀却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手中。
一整个钺献部的器灵逼近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哪怕是卫邱都脚底打颤，强忍着自己想要掉头就跑的冲动，不敢置信地看着越来越密集的器灵群，连楚钰也猛咽了一下，“卫邱…这么多器灵，能打吗？”
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跟旧冀部的怨灵纠缠了很长一阵，体力不充足不说，这里的器灵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密密麻麻地把整个洞穴的崖口都快挤满了。
他们到底是血肉之躯，十几个卫邱真的不怕，这成千上万的器灵大军，一个砍一下都够给他剁成肉泥了。卫邱下意识地想，想要是郁信忧在这里，会选择跑还是打。
谁打谁傻逼，卫邱拉住楚钰的胳膊掉头就往大门处跑。
夺命狂奔也不过如此了。
卫邱心说他还奇怪为什么进古城的时候怎么这么平静呢，一路上半点风波不见的，什么都没发生，就算是到了旧冀部处的地宫也只是一些怨灵不停纠缠着燕似阳。
原来都被关这儿来了。
他当时只顾着看那个囚笼去了，那里顾得上数四周到底有多少器灵，那些器灵一注意到他们，飞起来乌压压将光球的光几乎遮尽了，洞穴又恢复了黑暗。
楚钰路过那把被他塞进墙壁的钺时还愤愤地又踹了一脚，随后就跑的飞快。
器灵穷追不舍，本就不长的通道一下就跑到了尽头，卫邱只抱着期望于这些器灵有着不能离开大门的限制，不然也就只能拼死一战了。
可刚出了通道，卫邱就发现那扇大门紧紧关闭，将两人的退路彻底断绝了。
无处可逃。
卫邱无奈一笑，对他抬了抬下巴，“看来只能打了啊。”
“一群死透了的破烂武器器灵罢了，”楚钰露出好看的酒窝，对他眨了眨眼睛，“卫邱，要是咱俩死在这，你说你亏不亏，郁信忧跟你出生入死这么多次，结果最后却是咱们俩个死在一块，不过有你这么好看的人作伴，我也不亏。”
危机四伏还能出言调笑他，也是没谁了。
卫邱哈哈大笑起了起来，挥刀劈断了一个已经近到身边的器灵，他身形虽然偏瘦，却并不像看上去那么脆弱，力量一样惊人，但器灵数量庞大，前赴后继涌了上来想要剁碎他。
“你也很好看。”
楚钰得意地笑了一下，“如果我们这次没死，卫邱，我还有话想跟你说。”
他戏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其他的东西，光线太暗以至于卫邱看不太清楚。
卫邱轻轻地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