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为君还尽苍生罪
震天撼地,也声嘶力竭。
白虎一步一步向前,神血顺着他的腹部腿部的一道道深渊一般的伤口不停地涌出,将他染成了半绯半白,如同背上泣不成声之人的锦服一般。
没人敢再拦他,连金猊兽都被震慑的已经心神俱毁。
神君之血染红了婚嫁之路。
那些叫嚣着要黎有悔偿罪的妖兽,皆扑在地上血池边疯狂地啃食泥土,那是神君之血,得之如甘霖,饮之可得百年寿命。
他用自己来偿还罪恶。
玉面落下,他伏在他背上撕心裂肺。
“沈君…何至于此”
沈思非一步一步稳如泰山,声如柔水,“阿黎,我等这一日,等了太久。”
“五千年前,我便该娶你,否则,也不要你受这般坎坷折磨。”
“只悔恨我那时年轻气盛,被拒绝了只会自己赌气沉睡,未发觉你有了心魔,这是我的错,也是我的罪,我与你一半一半。”
“如今,我已为你还尽苍生罪,你便安心做我府上人。”
为君还尽苍生罪,求君做我府上人。
“阿黎,你别怕…别怕。你还记不记得,你刚化身的时候,有火红的九尾,就如今日这衣一般红。我那时见你,便觉得十分好看,我哄着你说我只有一条尾巴,让你分我四条,你不肯,说这是你的尾巴。断尾之痛锥心刺骨,我骗你,说不痛,不想你真的要断尾给我。伤了你的根基,动了你的神格,你哭的我心疼,我便哄你,说日后你的疼痛一定也要与你共分,你还记得吗?”
他泣不成声,“我…我记得…”
沈思非道,“现在现在你也不要怕,你的断尾已好,我不会再骗你了,你也不会再痛了。”
“我与你,不会有子嗣。”
沈思非难得一笑,“要什么子嗣?小狸奴一只就已经够烦了,你还想要几只?”
他哄着心上人,“那小角怪连儿子都没有,我不比他强?”
“阿黎,我看着你长大,自然看着你终老。”
那是铺天盖地的红色,所有妖怪都能看到离去的红色身影,震慑天地,震慑万妖。
沈思非声音悠而远,颤而决,“我只要佳人相伴。从今以后,这天地间只有我白奎府上黎有悔。”
山风算不上凌冽,也吹不散逐渐凝固的毛发。
天色正好,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什么云彩,沈思非抬了抬首,明明是同一片天空,明明是同一片大地,山川河流,城池郡郊。
只是一切都变了。
原地。
师九龄一众屠间灵已随沈思非而去,除了一豹一神,卫邱四人,只剩下匍匐跪别似跟非跟的城民们,或是一些随着血路跟去的妖怪,他们觊觎神之血,却不敢跟的太近。
鹿临竹安逸地侧躺在黑豹宽阔的背脊上,颇为悠闲地说,“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回了,不必再多做停留,正好省了我备车辇,怀夕你行慢一些,这些青總马儿速度赶不太上。”
沈黎不太乐意,吵嚷着骑一路回去屁股疼,但被慕怀夕那巨大的灰蓝色眼睛扫了一眼后,也老实了。
实在是慕怀夕那满口血牙太过狰狞,不听也得听。
结果走了没一小段路沈黎便趴在马背上起不来了,哼哼唧唧不愿意动弹,还是鹿临竹将他化为原身由苏夏抱着。
四人行至山下便遇到了师九龄为他们早早备好的轿辇,沈黎乐了,先钻了进去。
慕怀夕化为了人身又变回了那个怼怼狂,“你阿父这还伤着呢,刚大婚你就跟着别人乱跑?白疼你这小狸奴了!”
沈黎不依,抓紧了苏夏的胳膊,对卫邱说,“阿父他有阿伯,我才不要打扰他们,我要跟着大家一起,我还没玩够呢。”
苏夏轻声道,“嗯,小黎自然是要和我在一起,他是我的猫。”
“跟你可以,跟卫邱和郁信忧不行。”慕怀夕一根一根地拆了那竹扇的扇骨,问鹿临竹,“回去我再为你做一个,这次想要什么样式?”
卫邱问,“是不是因为契约?”
沈黎急了,“什么契约?我和苏夏哥要一直跟着邱哥的啊,怎么可能分开。”
慕怀夕瞥了他一眼,继续理着手中的扇骨,“你不记得你与玄狱界的契约了吗?你以为监兵神君能任随你再乱跑?开一次潮汐门找一次人你知道要废多少神力吗?”
一个为寻猫,一个为寻父。
如今已经团聚相认…
鹿临竹为他们解释,“契约结束,你和苏夏便不再需要流浪,成了这个世界的子民,进不了潮汐门,也出不去这个界了。”
出不去了?
卫邱不是没想过这个,只是当初他也只是猜测,有些契约是为救赎,有些契约却是为了救人,苏夏和沈黎的契约是为互相寻找,找到了之后是会如何?
要么留在界点之内,要么返回原来的空间,但经历过这么多的事,知晓了玄狱界的一些秘密,玄狱界再难放他们回去。
留在这里,不必再流浪,倒并非坏处。
这儿虽然妖怪横生,与现实大有区别,但沈思非在这里,沈黎不会吃到什么苦头。
苏夏,苏夏说他是看不惯赌气,但他确实在乎沈黎,也在乎自己养了两年的小橘猫。
他会甘心留在这里吗?
卫邱不知道,但苏夏不会轻易放弃沈黎,这倒是真的。
这一路上,苏夏的话出奇的少,他也说了,小黎会跟‘我’一起,不是‘我们’。
沈黎抚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扒开一看,骨玉果然消失了,他震惊了片刻,却依旧不敢相信,“可我们不属于这里啊,苏夏哥也不属于这里啊,我们都是人,邱哥和老大你们要走的,这怎么行?”
慕怀夕纠正他,“你是狸奴,不是人。”
“不行,我要跟着邱哥,我们四个不能分开!”沈黎急切地看向卫邱和郁信忧,又摇着一直沉默的苏夏的肩膀,“苏夏哥,你没听见吗?我们出不去了,你,你跟老大最久,我们刚认识你就跟老大很久了,你也不想离开老大和邱哥的对吧。”
“小黎,你别着急。”苏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听我说,我来之前,是个特别不好的人,没有朋友,亲戚看不起我,但他们巴结我,是因为我爸和我妈,我爸也从来没有管过我,我13岁的时候我爸娶了个后妈,有了个弟弟,我弟弟比我听话,也比我聪明,那些亲戚就去巴结我弟弟,可家产有一半是我妈留给我的,我成年之后就把钱都给了我祖父,我觉得我不需要那些,也用不着,我那时碰到你,你才一个月大,又小又可怜,大冬天的在笼子里喝不到水就整个前爪都按在水盆里,就是只可怜的小橘猫,我把你带回来,养了你两年。”
“你听我讲,我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你,你就是我的牵挂,我很庆幸我来了玄狱界,认识了老大,认识了邱哥和你,邱哥和老大还可以再来,我们不是见不到了,只是偶尔分别,他们有他们要做的事,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好不好。”
苏夏按住他的肩膀,“我还在,小黎。”
我本无牵无挂,奈何遇见了你。
苏夏揉着自己半黑半彩的头发笑的勉强,红着眼睛跟卫邱说,“老大,邱哥,谢谢你们这一段时间的照顾,我这个人没啥大追求,在这也挺好的,你们出去后,没了我和小黎拖你们后腿,说不定三五天就一个界点了呢,挺好的。”
他对卫邱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老大他记不得事,我们两个以后不能当记事本了,你多担待点,别生老大的气。”
沈黎被这个‘记事本’整的有气撒不出,哽咽着说,“老大他转头就忘了,邱哥你千万别把他弄丢了。”
“你快闭嘴!”苏夏瞬间气急败坏,连忙捂住他的嘴。“现在开始你别说话!”
卫邱看他俩这一闹又把紧张的气氛圆了回来,笑着说,“不会弄丢的,你们不是拖累,以后能聚的。”
慕怀夕瞄了一眼快抱一块的四个人,“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严肃。”
一句话坏了气氛。
四个人都不满地看向他,鹿临竹忙说,“见谅见谅!二位可随时入妖怪界,鸣麓府随时恭候。”
气氛愉悦又紧绷,好不容易缓下来又被慕怀夕捣乱,鹿临竹看几人都是沉重,便想提些开心的事。
他悠然道,“这大婚确实热闹喜庆,怀夕,不若我们两个也在鸣麓府简单操办一场婚礼?你看如何。”
慕怀夕看了他一眼,“谁娶谁?”
“”
这气氛尬死吧,爱谁管谁管!
中途休息了一晚直到鸣麓府,沈黎还在缠着卫邱哼哼唧唧,苏夏知他不开心,卫邱倒也不介意,都任着他闹。
直到回了别院,苏夏强行给他拽走,郁信忧这才近到卫邱身边,这一路所见所闻所感都令人精神紧绷,好不容易缓下来,进了屋卫邱就一头栽在被褥里,不愿再动弹一下。
郁信忧看他一副躺尸样,门窗关好后来到床前,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问他,“累吗?”
卫邱连眼睛都不想睁,“累”
郁信忧轻轻地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嘴唇,看他还是不愿意睁眼,又重重碾下去,深到他止不住的喘息,手指紧抓着郁信忧的衣襟,眉眼都红透了。
小声讨饶也不行,卫邱泄了力,连拥着他的背都做不到了。
一切安稳,唯有这处小小的房间动荡不安。
身处在温暖之中,连觉都睡得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