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图苏，首发时间：20211227
眼看着马车即将驶出树林，待驶出前方的山谷，一直跟着他们的人便会无处藏身，也可以借机摆脱那些人。
让林生有些意外的是，紧跟在马车后面的流寇并没有立刻追上来。
许是对慕容腰间的武器有所忌惮，他们始终与马车隔着一定距离。马车驶的快些，他们就跟的紧些。反之，亦是如此。
林生察觉出不对劲，正准备全速前进通过前方那处山谷，准备伺机甩掉身后这群跟屁虫。
他一边驾着马车，一边抬眼观察近在咫尺的山谷。
山体两侧长满了灌木丛，郁郁葱葱。道路两旁零零散散的堆积了不少山石，奇形怪状，大小不一，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
林生的面色冷了几分，缓缓松了缰绳，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他猜到为什么身后那些人不立刻动手了。
那些人是故意的，故意在客栈露出马脚，故意追赶他们，为的就是将他们赶入这山谷。
届时，前有狼后有虎，纵使他跟慕容有三头六臂，也难逃脱他们的包围圈了。更何况，马车里还有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盯上他们的人大多是云州城的百姓，自水患以来，他们便没了家，过着风餐露宿、饥寒交迫的日子，积攒了许久的坏情绪长时间得不到释放，猛不丁的遇上两个貌美的小姑娘，结局怕是
人性这个东西，最为复杂。他不能拿他家姑娘去冒险。所以，无论如何，马车都不能驶进山谷。
思及此，林生连忙将马车停了下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细细的探查四周的环境。
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的流寇们似乎是没料到马车会忽然停下来，他们也紧跟着停下了步子，嘈杂万分。
领头的人，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年，自小被老乞丐讨饭养大。他也没有名字，自小便被人唤作小乞丐，老乞丐高兴时，喊他浑小子，不高兴时，喊他小王八蛋。
这次水患，老乞丐为了救他，被山洪冲走了。
他顺着水流的方向，不眠不休找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了老乞丐的尸体。他把老乞丐从水里拖出来，在城外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准备把他给葬了。挖好坑，临下葬时，他发现老乞丐的右手攥的紧紧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扒开。
老乞丐手心里攥着的，是一只用乌木做的哨子，小乞丐当即红了眼眶，从老乞丐手中拿出哨子，垂着头，跪在地上，低声呢喃：“我本以为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让你死都不肯放手。”
前两日，在破庙休息时，他无意间跟老乞丐聊起，隔壁街的小乞丐有一只哨子，哨子一响，旁人就能凭哨子声寻到他。
老乞丐笑了笑，说：“这有啥，等我给你做一个更大更好的。到时候，咱爷俩也用哨子来联系。”
如今，哨子做好了，老乞丐人却没了。
说来也怪，老乞丐对其他人一直很冷淡，唯独对他，与旁人不一样。
自他有记忆以来，就只有老乞丐一个人对他好。他从白天跪到晚上，一直回忆着他与老乞丐的点点滴滴，老乞丐教他认字，教他打架，教他练武，教他捕鱼，教他做叫花鸡老乞丐对他的好，此时就像是潮水一般，尽数全都涌入他的脑子里。
此前，他一直以为他过的很苦，自小被亲生父母丢弃，整日还要靠乞讨才能填饱肚子。
可现在，他跪在老乞丐的身边，脑子里涌现的，全是他与老乞丐在一处的欢乐时光。这一刻，他很是后悔。后悔现在才幡然醒悟，没在老乞丐还在世时多孝敬孝敬他。
虽然平日里他总是老家伙老家伙的喊他，可在他心里，老乞丐就如同父亲一般。
他一直跪着，直到月上中天，他才有所动作。
他从脖子上摘下自小就带在身上的一块玄石，玄石上刻着一团乱七八糟的纹路，看着很是神秘。
听老乞丐说，自捡到他那日，他脖子上就带着那块玄石。老乞丐说，他脖子上的那块石头，很可能是他亲生父母留下来的，让他千万要保护好，别弄丢了。
小乞丐自嘲笑笑，将玄石从黑色编绳上卸下来，用编绳将哨子束起，带入项颈。而后，他撕下衣衫一角，将玄石包起来，放入了老乞丐的右手掌心。
“老东西，日后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身无长物，只有这么一个贴身物件，就让它替我陪着你吧。你放心，你留下的那本剑谱，我会好好练的，”
说完，他亲手葬了老乞丐。
本来想给他立块碑，木板都竖在坟头了，忽然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老乞丐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隔壁街上的另一个老乞丐喊过他老李头。
自此，云州城外，多了一个无碑的小土堆，里面葬着一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乞丐。
小乞丐趁着夜色入了城，回到了往昔和老乞丐栖身的破土地庙。
不曾想，他出门寻找老乞丐的这些时日，破庙已经被旁的乞丐和流民给占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老乞丐仅有的打满补丁的包袱正被两人争抢。
其中一人，是与老乞丐交好的隔壁街上的乞讨的另一名老乞丐老胡头。而另一人，则是一位长得较为壮硕的流民。
老胡头的栖身之所被山洪冲塌了，这两日，他居无定所，流浪了几日，忽然想起了住在破庙里的爷俩，便想着来这破庙同他们爷俩挤一挤。
却没料到，老李头跟小乞丐都不在破庙。
老李头一贯是个闲散的性子，之前他来过几次破庙，往常这个时候，他都是哼着小曲儿，躺在破庙的草席上，烤着小乞丐从城外清水河里捕来的鱼，好不快活。
同时，也让他艳羡了许久。
老胡头扫了一圈，都没看到那爷俩的身影，只有一群流民蜷缩在破庙的各个角落。
他一边叹气，一边走向老李头往常的下榻之处。却不曾想，一流民正躺在老李头的草席上，怀里还抱着老李头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的破烂包袱。
那包袱里的东西，他都没看过。
老胡头心下一惊，莫不是老李头出了什么事？
他来不及细想，手比脑子更快一步，从躺着的莽汉手里将老李头的包袱抢了过来。
那莽汉原本闭着眼睛休息，手中的包袱被夺，他猛然睁开眼睛。见眼前夺他包袱的，是个体态佝偻的老乞丐，便松了口气。
这莽汉先是推了老胡头一把，趁老胡头趔趄之际，一把拽住了包袱一角，老胡头便趁他发力之时稳住了身形。
莽汉见包袱没抢过来，恼羞成怒：“你个老东西，把包袱还给我。”
老胡头整日里在这江湖上乞讨，早就看惯了各种嘴脸，倒也不怂，依然没有松手，紧紧的攥着这破烂包袱。
“你这贼人好生不要脸，连老乞丐的包袱也抢。”老胡头此话一出，破庙里的流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此二人身上。
那莽汉面红耳赤，高声辩驳：“你这老乞丐莫要胡说，这就是老子的包袱。”
拉扯间，纸张都有些泛黄的剑谱从包袱里掉了出来，那莽汉的脸上霎时露出几分焦色。
老胡头大字不识，更何况是一本破烂不堪的书籍，他根本不在意。但见那莽汉如此着急，便当即有了动作。那莽汉刚要去捡，老胡头却是眼疾‘脚’快，先他一步，一脚将那本剑谱踢到了莽汉够不到的空地上。
老胡头那一脚，将夹在剑谱里的两张银票踢了出来些。那是老李头每日省吃俭用，说是日后留给浑小子娶媳妇用的。
莽汉依然紧紧的拽着包袱的一角，因为包袱里还有些散碎银两。如今这世道，手里有银子，才能填饱肚子。
他一个铜板都舍不得放下，更何况还有夹在书里的一千两银票。自打得了这包袱，他晚上做梦都能笑醒。却不曾想，途中蹦出这么一多管闲事的老乞丐。
思及此，他的眼神又在那本破旧的剑谱上流连。他一眼就看到了露出半截的银票，心中大惊，又生怕银票被让人瞧见，连忙转移了目光，继续同老胡头争抢包袱。
小乞丐一进庙门，就看见这么一幕。
老东西的包袱被人争夺，就连老东西最宝贝的那本剑谱也掉在地上，他连忙跑过去，将剑谱捡起来的同时，用袖子掸了掸沾染在上面的尘土。
那莽汉眼睁睁的见小乞丐将那本书捡了起来，并且还塞入怀中。
他咬咬牙，用尽了全力，将包袱从老胡头手里夺了出来。
老胡头此时的注意力全在小乞丐身上，再加上年纪有些大了，没料到对面的人会突然发力，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倒，好在被小乞丐扶了一把，不然他这把老骨头今日怕是要交代在这破庙了。
小乞丐将他搀扶到一旁，关切的问道：“胡爷爷，你没事吧？”
老胡头见小乞丐回来，面露喜色，像是有了多厉害的帮手一样，指着对面的莽汉，说：“浑小子，你可算回来了。快，他抢了老李头的包袱。”
小乞丐生的本就瘦小，穿的也是破烂不堪，再加上他为了寻老乞丐奔波了许久，又在他坟前跪了很长时间，小脸更是苍白，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他，包括抢走包袱的那位莽汉。
故而，自小乞丐一踏进庙门，便没人在意。
小乞丐捡起那本剑谱，旁人更是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