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说还是不说
梅玙只扭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什么事?”
胡棠笑得温柔,道:“听钱恩公公说里面那位不大安分,所以一直是绑着的。”
此处倒是比金桃处亮堂多了,不过也小了许多。
梅玙走近,只见一张不大的床上绑着手脚,嘟着嘴的李骥。
李骥也瞧见他了,可是被堵着嘴,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梅玙,疯狂挣扎。
梅玙看着眼前的李骥,哪怕自己没有见过他,也能从他眼神中看出来,他是认识他的。
梅玙也猜不出他眼神中别的什么意思,但见他突然十分剧烈地抖着手和脚,仿佛在叫他帮他松开的时候,梅玙挪开了视线,不在给他任何一个眼神。
转过身去,打开放在桌面上的药箱,拿出了脉枕,同时说道:“皇帝让我来看看你的脉,你还是老实些。”
说完这句话,不到片刻,梅玙就听见他安静了下来。
转过身去,梅玙就见李骥眼神完全变了,恶狠狠地盯着他,眼珠子仿佛要跳出来砸到他身上把他砸死一般。
不过此时被绳子紧紧绑着的李骥哪怕看起来比梅玙高也比梅玙壮,对梅玙而言也不过是纸老虎。
低着头坐到了李骥身旁,脉枕放在了手边,刚伸手想去解开李骥的手探脉。
可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梅玙方才眼中还是李骥绑着绳索的手腕,下一刻就随着主人的身体一同朝他撞了过来。
梅玙只觉得“嗡”地一声,后脑勺磕在了墙上发出响声,随着这个响声而来的是自己的痛呼。
李骥也不能动,梅玙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磕痛了的后脑勺,痛苦地眯着眼睛,看着李骥还躺在那儿的模糊的身影,梅玙一时间也是气急了,直接朝他的大腿用力地踹了一脚。
只听见李骥一声闷哼,梅玙也懒得管他,直接跳下了床,捂着脑袋,后脑勺“嗡嗡”地疼,眼睛里的画面天旋地转地,再也不敢靠近李骥。
过了好一阵儿,梅玙总算是好了一些,这下连脉枕都懒得去拿,直接提着药箱扭头就走了。
梅玙一边走一边摸着还阵痛不断的后脑勺,想着方才被撞到墙上时李骥的力气,心道这李骥看起来明明就身强体健得很,让他来给他诊脉做什么,简直是浪费时间。
门外的胡棠只见梅玙用力地推开门,木门甚至撞在一旁发出“嘭”的一声。
胡棠只瞧见梅玙铁青着脸色,正要问梅玙怎么回事,便听见梅玙一只手捂着后脑勺极其不耐烦地道:“他好得很。”
钱恩只见梅玙脸色铁青来到他身边放下药箱,匆匆说了句要回乾清宫,随后便捂着后脑勺气冲冲地刚冲出了永和宫,便瞧见胡棠走到了过来。
钱恩一脸莫名其妙,问道:“他是怎么回事?”
胡棠看着钱恩脚边的药箱,只摇摇头,“我不知道,从李骥房里出来就这样了,好像伤着后脑勺了?”
钱恩瞬时皱起了眉头,“他不是被绑着了吗?”
那边的梅玙走到回乾清宫的路线半道上,后脑勺的疼痛倒是让他冷静了下来。
梅玙现下清楚得很,李璟比他想象中要狠辣得多得多。现在梅玙只觉得,他留在李璟身边,无论可以给李璟提供什么样的价值,都是不安全的。
现如今梅玙只觉得朴和当初所说李璟在料理了朝鲜李氏后,他也命不久矣的说法格外地贴切和真实。
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陷害,李璟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梅玙一开始有打听沅妃的母家是什么背景,据说沅妃母家是孔子传人,她的父亲已经做了三次科举的主考官,而且有继续当下去的趋势。
三次科举主考官,三年一次科举,意味着这九年来无数士子可以尊称沅妃的父亲一声“老师”。
大宁是文官政治当道,十年间,沅妃的父亲不知道有多少门生,又不知道在朝中发展了多大的势力,且沅妃父亲这科举主考官继续当下去,只怕会威胁到皇贵妃母家陆家的权势。
这也是梅玙一开始的想法,他以为皇贵妃陆妘忌惮沅妃孔楉越来越壮大的母家势力,若是沅妃生下皇子怕是皇贵妃他儿子也就是二殿下又会多上一个竞争皇位的对手。于是皇贵妃才出手对沅妃的安胎药下手。
现如今倒是梅玙自己想得简单了。
真实的情形应该是李璟忌惮沅妃父亲在朝中日益攀升的地位和声望,外戚陆家和叶家本算是动态平衡,若是突然再来这么一个崛起的孔家,朝中平衡被打破,一时之间可就麻烦了。
尤其是沅妃母家是孔子后人,在士子之中的声望更上一层,也就更不可让孔家冒头,自然也不会让沅妃生下皇子。
梅玙登时只觉发冷,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臂,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就连在乾清宫门口碰着了绿玉都没注意。
绿玉是特意在乾清宫门口等梅玙的,叫了他好几声,才见梅玙反应过来。
绿玉道:“你这是怎么了?”
梅玙摇摇头,扯出一个笑来,“没什么。你怎么来了这里?”
绿玉只扭头望了望四周,见四下无人,才凑近了一步,低声道:“今日晚膳后老地方聚一聚,白兰也会来。”
梅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互相对视,梅玙明显看见绿玉眼含深意,像是还有些话要说,可只见她轻轻皱了皱眉头,伸手拍了拍梅玙的肩膀,便离去了。
梅玙现如今也没什么心思多想,只扭头看着绿玉的背影,一会儿便进去了乾清宫。
穿过院落,梅玙绕过大殿,打算回他的住处睡个午觉,毕竟现在不是他当值,他可以随意休息着,不过也不用担心睡过头,晚膳其他太监都会回到他们这些太监休息的地方用晚膳,有了些动静便能把人吵醒。
想到这个,梅玙发觉自己似乎来到这里就没睡过安稳觉,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便会被惊醒。
抬头望着乾清宫正殿的正大光明牌匾,梅玙脚步不停,待牌匾消失在视线中,才缓缓低下了头。紧接着,又抬头望了望天,随后又望了望限制着他视角的高高的红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好半天,才离开了这里。
已经是午膳后,梅玙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了大约半月前,他们还经常相聚的地方,推开后门,果然瞧见了已经坐在梅树下的白兰和绿玉。
绿玉依旧是那副女官模样,只是白兰和梅玙变了不少。两人皆穿上了高等奴才才能穿的衣服。
思及此,梅玙叹了口气,高等奴才又如何,总归是奴才,不会高贵到哪里去。
白兰似乎比以前更精神了,神采奕奕的,谈起他在四殿下身边当差的日子,眉飞色舞的样子,梅玙便知道白兰过得不错,看来四殿下待她很好。
现如今此处眉眼间萦绕着愁绪的只有绿玉和梅玙,白兰倒是向来神经大条,若是不直接告诉她,有意隐瞒的梅玙和绿玉有什么异样的话,白兰也不会发现。
梅玙看了眼对面的绿玉,便知道绿玉没有把她要出宫准备嫁人的事情告诉白兰,又或者是只告诉白兰她会出宫,其余的只字不提。
恰此时白兰笑着拍了拍身旁绿玉的肩膀,道:“你出宫后先给我和梅玙探探路,到时候我们俩出宫去也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跟个白痴一样。”
绿玉只在一旁笑着点头说:“好。”
听罢白兰这番话,梅玙暗叹一口气,挑眉,心道果然如此。
由于白兰和梅玙不似之前当差般自由,现如今的差事都是些紧要差事,不能离主子太久,三人聊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各自离开了。
只不过与往常更不相同的是,昔日都是白兰和绿玉结伴离去,现如今是白兰同绿玉和梅玙当差之处方向相反,这下直接换成了白兰一人提灯离去,绿玉和梅玙结伴同归。
两人隔着一米,各自提着一个灯笼,各有心事,也是多年的朋友,哪怕就这么安静地在宫道上走着,默默无言,也不会尴尬。
夜风呼啸,掀起两人下裳,挑起连绵凉意,耳边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蝈蝈声和夜枭叫声,宫灯高悬红墙绿瓦上,添了一抹诡色。
倒是绿玉先打破了除了两人脚步声和衣袖翻飞声之外的宁静。
绿玉道:“我要嫁的人,确定了。”
恰一阵大风刮过,掀起梅玙下裳的同时,手中烛火摇曳了好一阵,忽明忽暗地,仿佛就要熄灭了。
梅玙拍了拍被晚风掀起的下裳,低着头看着不复方才那般明亮的灯笼,声音低哑,问道:“是谁?”
绿玉只吸了一口气,只觉她要嫁的人的身份,格外难以说出口。
若是她说了,梅玙必定会去找皇帝求情,让皇帝帮忙。可绿玉实在是说不出口。
多年朋友,其实绿玉是多少能猜到梅玙的处境的,更是担心他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