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二天一早花重锦就睁开了眼睛,虽说出航烟阳的事情安排在季度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是在这之前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点,早年工作的时候是从基层做上来的,她深知领导动动嘴员工跑断腿,眼下又是人手不足百废待兴的局面,她必须以身作则。
承泽见她居然没有要抱着自己睡回笼觉,而且下床穿衣一气呵成,根本没有撒娇闹着要自己给她亲亲抱抱举穿衣裳,一整个人都笼罩着不开心。
她是要去见方唐给她挑的几个长得好看的吧?
这么迫不及待是腻歪自己了?
昨晚那些我觉得你最好全是假的!
女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然不能信。
承泽自己把自己气的脸都绿了。
……
花重锦见承泽还闭着眼睛,想到昨天他落水受了惊吓,晚上又被自己缠了一宿,连过去悄悄亲亲他都忍住了,就怕不小心吵醒他。
花园里,所有的水池都连夜加上了木制的护栏,新种上的蔷薇还没长大,还没有爬上栏杆,她昨天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方唐去查账了,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花重锦站在亭子里,听着顾远汇报进程。
“这一个月以来咱们疲于应对外敌,对各处码头的管理疏忽,大部分码头都被地头蛇占据,要重新收回怕是需要花点时间。”顾远逐项上报:“前两日梳理出来的清单已经差人送到您房间,等您过目。”
“行,码头的事情是大事,今天我会去仔细看一下,等会你吩咐下去,从前管理码头的人还剩多少,明日一早全部过来汇报当前进度,包括但不局限于收入和局势。”
花重锦此刻还没感受到太大的压力,来到这里的一个月多月都疲于活命,各地码头的收支她早就放手给下面去管,钱银能收多少收多少,加上人员一次性遣散太多大量金银流失,如今七零八落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但无论还有什么,该是她的总跑不掉,而且从无到有的项目她都带起来过,何况像长信宫这样已经有深厚根基的呢。
“如今时间紧迫,逐个踩点怕是来不及,你和方唐下午把重点码头整理出来,让他们先行汇报。”
“属下知道了。”顾远顿了顿,继续说道:“关于人选的问题,方唐抽不开身,让属下跟您汇报。”
“你说,我听着。”
提到这个花重锦的脑海里出现的全是承泽那含着浓浓□□的眼角,朱色的泪痣有无法言喻的诱惑,她是真想让他陪着自己的,只是出行烟阳一事危险不说,她既担心自己的安全,又放不下他的安危。
“承泽,无迹可查。”顾远一边复述方唐的话一边疑惑:“他这个人就像凭空捏造出来的人一样,就像是为了——为了在闯宫前一刻出现而出现。”
“但不得不说,他是个吉祥物。”花重锦十分偏向他:“他来了,我们危机解除了,而且人不是主动进来的,是被我们下药硬绑来的,他现在平白无故的成了黑户哪儿也去不了,新的身份玉牒下来之前,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顾远提议道:“咱们可以问他,属下有法子让他说实话!”
花重锦冷眼看他:“怎么问,绑起来打一顿?还是继续下药?就算真问出来了,你能保证他说的是真话?还是能保证他再遭一次罪之后不会怀恨在心?”
顾远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花重锦的想法果然同方唐分析的一样——顾远如是想着。
真是红颜祸水。
顾远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只得说道:“方唐选了几个人,样貌自然没话说,都是数月前来的咱们长信宫,两个是为生活所迫,但身家清白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你带下去看着调/教吧。”花重锦昨天缠了承泽一夜,这会子要真去挑,显得自己跟个渣女一样,护卫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负责验收成果就好。
花重锦已经下了逐客令,顾远有些为难,但还是单膝跪地挡在她的面前。
“还有事?”
“宫主,有一人仰慕您许久,但一直苦于身份尴尬无法与您相见,此刻人就在园中,希望您能与他相见一面,了却心愿。”
花重锦兴致缺缺,可是得顾远着重引荐,她要是不见似乎说不过去,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恼火答应了。
“扶桑,你进来。”
名为扶桑的男子走了进来,恭敬地跪在花重锦的脚边。
花重锦看着眼前皮肤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年轻人,选护卫又不是选床伴,身体素质才是第一位,而且此人看着不到二十岁,虽然清秀,可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模样,难为他得顾远另眼相看。
“扶桑?”
“是小人的名字。”
“为什么叫扶桑?”血红艳烈到极致得花,似乎同眼前之人毫不相干。
“因为——”扶桑抬起头,目光毫不掩饰炽热:“扶桑之高者,上至天,这是您赐给我的名字。”
“啊?”花重锦努力回忆自己写过的小说,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半点印象,大概率又是留白。
“小人卑微,十岁那年得您出手相救,又送小人前往药王山学艺,这才有了小人今日。”扶桑似乎并不意外她会忘了自己,花重锦于他来说是遥不可及得的存在,她成了他心中的执念,如今能跪在她的脚边,这几乎已经是梦想成真。
“扶桑之高者——小人永远记得您的教诲,既然学成归来,那必定不辜负您的期许。”
花重锦看着他那双诚挚炽热的眼睛,她是真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了。
药王山出来的弟子贵精不贵多,随便一个普通弟子去都城昌禄的权贵人家都是被抢着要的,这扶桑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竟然沦落到长信宫来了,从前的事情不可追她这个当事人都记得,也无人证实这话的真假。
“会功夫吗?”
扶桑一怔,眸底极力压抑酸楚:“小人不会,但小人会医术。”
不会功夫这让她有些不耐烦,去烟阳首要的就是会功夫,哪怕不能救人也能自保,不会功夫意味着极有可能成为拖累。
“你既说明来意,我自然是要给你机会,可我这里现在养不了闲人,你的本事是好,只是长信宫已有会医术的大夫。”花重锦并没有留下他的意思,长信宫的大夫是用了许多年的,随行的大夫必须是自己人,他月前进宫,又是被药王山驱逐的背景,真说起来她是真存了疑虑的,人既然来了那也不能让他白跑一趟,等有了新的身份玉牒便让他自行离开,他凭着手艺去哪儿都比长信宫要好。
花重锦找了个理由想打发了他:“现在也没什么极难杂症让你施展,不然你先回去吧,等有情况我再通传你。”
扶桑即便跪着,脊背依旧笔直,他自信的抬起头,说道:“宫主,请接小人一物。”
花重锦看着他掌心里稳稳地躺着的红色药丸,犹豫了片刻接了过来。
“这是什么?”
这是他曾经和她的约定,花费了数年的时间终于做了出来,他难掩喜色说道:“小人只希望,您永远不要用上此物。”
花重锦听了他的话,又看了看药丸,忽然觉得有点烫手,他这话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说话非要说半边啊。
“既然用不上,你自己留着吧。”花重锦把药丸扔回他手中,她讨厌故弄玄虚的人:“知道你的本事了,长信宫制药的传统还是有的,只可惜荒废了太久,你先去那里帮忙吧。”
“是。”扶桑看着掌心的药丸,很明显的伤心了,他低下头收好了药丸。
“多谢宫主。”说罢他似乎劝好了自己,抬起头坚定道:“小人定然不负宫主期望!”
“你先去吧,我同顾远还有些话要说。”
待人走了之后,花重锦没好气的教训了顾远一顿。
“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久了,以后别整这套!”花重锦不知道顾远收了人家多少好处,但他怎么也管着长信宫,也不好当着别人在去拂顾远的脸面,她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
顾远被教训的莫名其妙,他赶忙跟上去,十分不解的问她:“宫主,怎么好端端的生起气来了,他挺好的呀,就他的身份本事,随随便便到哪儿都是被别人供着的。”
花重锦皱着眉:“药王山的一个普通弟子而已,是,我知道药王山名头很响亮,他要真想卖弄去官宦人家保管受欢迎,非要在我面前整那些幺蛾子,看的人心烦。”
顾远听了她的话脸直抽抽,他赶忙替扶桑辩解道:“扶桑原名玄参,是药王山的关门弟子,人家确实是为了您来的。”
玄参——能排到参字辈,可见是得药王山绝对重视的,药王山一代只会收三个关门弟子,这一辈正好排到参辈,而玄参就是其中最有天资的弟子,听闻掌门的位置已经内定了他,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扬名天下的机会。
他为了跟随自己,连师傅赐的名字都放弃了,扶桑——他用了她曾经漫不经心留下的一句话作为名字。
“这样啊。”花重锦后悔自己质疑了他。
“这小孩是真想得到您认可的。”顾远见花重锦松口,赶忙趁机安利他:“昨天方唐刚说明了来意,他就自告奋勇,要知道平日里他连话都懒得跟旁人多说一句。
“他的身份您肯定不用质疑,早在一年前他就递过拜帖来,只是那时候您跟那男人——嗐,过去的事情错过了咱不说了。
“扶桑原本就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得不到咱们的回信又听说您出事了,费了许多功夫直到月前才离开药王山来了咱们这,药王山给他下了浮游废了他的功夫又断了他的左手,就是为了惩罚他叛出师门,不然他肯定是您贴身护卫的首要人员,嗐,这孩子为了跟着您真的拿出了十足的诚意了。
“咱们就是说,出航烟阳,一路上怎么也得要半个月,到了那办事谁知道又要用多久,就是有顶尖高手保护您,这要是突然有个伤病痛的,没个可靠的大夫在一旁伺候着,不等于把命交到陌生人手里嘛。”
花重锦疑惑道:“既然有这样的隐情,为什么一开始不能直接来找我?”
顾远抿了抿唇,解释道:“孩子还小,又是个男孩子,仰慕您这么多年原本想以药王山关门弟子的身份风风光光的跟您想见,可是现在没了功夫没了身份,人家也有自尊心的,哪里能真的让您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花重锦听后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小孩多大了呀?可怜见的,又是被下药又是断手的,身子好全了吗?”
顾远见她上了心,赶忙回答道:“十七岁,身子我不清楚,他不肯给外人瞧,虽说咱们这也有人懂医术,但也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花重锦摊开双手:“你们是看不到他那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吗?”
顾远悻悻的说道:“药王山的人,我哪够格跟人家说话呀,要不,您去给劝劝,您的话他一定会听。”
“行吧,方唐查账也要些时间,下午让他先来给我汇报吧。”花重锦站了起来,喃喃道:“才十七岁啊,说起来我还没问过承泽年纪呢,他应该比扶桑大一些,等晚上回去再问问他的生日,他这几天也挺辛苦的。”
顾远见她无论什么时候心里想着的都是承泽,不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想开口劝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道:“我给您带路。”
……
承泽远远的看见花重锦从花园离开,原本想叫她一声,可是称呼是什么呢?名字?宫主?自己往日里都叫她“你这女人”,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他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昨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她的脸,难道是为这事在生闷气?
一定是在生闷气,要不然早上怎么不要亲亲也不缠着自己抱抱,也不去见长得不错的小帅哥反而一个人在院子里独自看风景。
看来得给她个台阶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握在掌心中的双鱼环佩,想着这一次一定要送到她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