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思
绿发狼尾名叫杰米尔，据他说，他是十五岁进这个游戏开始玩的，本来没什么，结果却出不去了。然后在这个游戏一待就是十年，今天他二十五岁。
比付子沐还要大上两岁。
“你可真莽啊。”杰米尔冲付子沐吐槽。
两个相仿的身影蹲在一台空调外机的身后，半开的铁拉门挡住了两人的身影，而外面的街道上，几双不同的脚步蜂拥走过。
“你的赏金可是有整整一公斤的肉呢，这群人不得把你找疯。”
付子沐后怕地缩了缩，对这里的物资稀缺有了更深的认识。他向杰米尔道谢：“我也没想到会被通缉，我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等外面巡视的人走远了，两人才从角落里绕出来。
杰米尔摊了摊手，“抓你还需要理由嘛。”
付子沐战术后仰：“抓我不需要理由吗？”
“当然不需要了，这里资源这么稀缺，你又不是他们的同类，现成的食物在面前跑，为什么不吃呢？”
付子沐一惊。
杰米尔看着他，突然叉腰大笑：“啊哈哈哈哈逗你的，你的表情好丰富哦，一惊一乍的真好玩。”
付子沐：“……”
大概是因为十五岁就进入游戏的缘故，杰米尔一举一动都带着孩子气，像个恶劣的叛逆青年，时不时就喜欢来点小恶作剧。
“其实是因为他们把你当成‘主城’的人了啦，没记错话我们每个玩家进来的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偏偏你身边还带着仿生人，所以大家对你的敌意也就更大了。”
付子沐回想自己被审讯的时候，那个壮汉确实三句不离“主城”两个字。
“杀人放火，你可以在这座城市里干任何事情，但只有两个永远不能犯的忌讳，一个是‘主城’，一个是‘仿生人’。至于原因嘛，当时有人通关后发过攻略帖。但是太长了，我懒得看。”
付子沐刚被挑起的好奇心被立刻掐灭，只能无言地看着身边的大男孩，“……\"
他问：“你怎么在这里？”
“呆在家里无聊死了，我来找你玩啊。”杰米尔嬉皮笑脸道，他上前一步，好哥们儿似的戳了戳付子沐：“嘿，你是要去找仿生人吧，这种热闹我怎么可能不凑呢。”
说着，他一把拿过付子沐手上的地图，摊开，伸手以指点江山的气势轻轻点了点，“红小姐跟你说的位置就在这几处吧。”
“你现在走的这个方向……是打算从居民区过去吗？”
付子沐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嘿嘿，我知道一个更近的路。”
“更近的路？可是这个地图不是你给我的吗，这条就是最近的。”
杰米尔神秘一笑：“你听过，两点之间线段最短吗。”
付子沐绿发狼尾的大男孩拉着手，往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钻取——在付子沐看来，这完全不是人类会走的路。
潮而湿的地下室里，一条废弃的细长钢板从一栋居民楼伸向另一栋，左右两边悬空，下面是乱七八糟积满各种各样的工业垃圾，石头、塑料袋还有碎玻璃渣。
“地图是我画的没错，可是这种城市怎么可能在一个二维的平面上全部画出来呢，”杰米尔举着地图向付子沐展示自己的小智慧，“你看，我在这里标了个小三角形，表示这里有小路可以抄。”
付子沐：“……”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得懂。
不过对于杰米尔所说，他也深表认同，这种地势复杂的城市，确实不是能在二维平面图上画清楚的。
“而且啊，这么走也安全。走上面的大道万一遇到人怎么办。”杰米尔有理有据。
付子沐点头，但这点信服终于在见到下一段路的时候消失了：“你确定我们要从三楼的围墙上走过去？”
一路按照“线段最短”法则走下来，他觉得自己累得仿佛跑了一千米，这不是人会走的路，这是阿猫阿狗才会选择的路。
好在虽然累了点，但是到达的速度很快。如果按照现在这个速度，今天一天就能把这三个地方全部找一遍。
他被杰米尔带到一座巨大的欧式庄园里。
庄园外的铁栅门大了普通铁栅门整整三倍。
“是这里吗？”付子沐狐疑地看着里面，他低头检查起地图，按照上面的标志，好像确实没错。“那为什么……”
他不理解的视线落在铁栅门上，大了整整三倍，也意味着，铁栅中间的缝隙也比普通的门大了整整五倍，一个普通成年人轻轻松松就能从缝隙里钻进去。
防了个寂寞。
“啊哈哈哈，你是说这个啊。”杰米尔顺着付子沐的视线看去，“这个拦的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啦。”
“仿生人真的会被关在这里吗？”
“当然，地图上不就是这么标的吗。”杰米尔毫不犹豫地点头，“你的仿生人长什么样的？”
付子沐认真纠正：“他不是我的仿生人。”
只有认定了主人后，才会有“某某的仿生人”这种说法，但是71313和他并不所有者和被所有者的关系。
“行吧，那那个从楼上掉下来和你一起进来的仿生人长什么样？”
付子沐向杰米尔描绘了一番。
杰米尔瞪大眼睛，“怎么会有人把仿生人设定成这样？”
“唔，”付子沐抿了抿嘴，仿生人设计主流确实不是71313这种，但听到别人直白的嫌弃，他莫名有些不爽，“一些小众审美的爱好者而已，很好看，我不讨厌。”
杰米尔奇异地看了他一眼，打着哈哈略过这个话题。
庄园里一片安静，规划用于种植的土地光秃秃一片，花园正中央的喷泉也早已枯竭。这里死气沉沉一片。
“仿生人真的会被关在这里吗？”付子沐越走越怀疑。
“会的会的。”杰米尔不断给他肯定的回答。
但他内心的怀疑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他们站在了庄园内城堡的大门前，看着这个比正常大门也大上五倍的木门，付子沐憋不住了：“外面的铁门做的大有可能是在防止大型猛兽，但是为什么里面也这么大？”
这个可能的想法一出现，所有的思路顿时被打通。
付子沐环顾四周，按照“五倍”这个标准，除了那两扇门以外，几乎所有的一切，包括喷泉、标牌、围墙都是如此。
“这……”
付子沐扭头看向杰米尔，正想认真询问，却见绿发狼尾大男孩的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来，他食指指着他，肆意地嘲笑：“嘻嘻，你终于发现了啊，你果然又好骗又好玩啊哈哈哈哈。”
付子沐：！
他难道是被骗了一路吗？
“地图……”
“地图当然是假的。”杰米尔撇了撇手，“我怎么可能无聊到有闲工夫画这种东西呢。这里其实也不差啦，是巨人症的聚集地。变异的人住到一起，当然要把房子按照自己的体型来建造。”
付子沐皱眉，警惕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来玩啊！”杰米尔理所当然地道，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
“……”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对熊孩子的怒火。
而杰米尔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觉得付子沐现在的表情很好玩。眼见付子沐转头就要离开，他一把扯住他，“别跑啊！”
付子沐被猝不及防拉得一个踉跄，紧接着，被杰米尔推向了巨门。巨门被他重重撞开，疼痛从后背瞬间蔓延开来，他跌进城堡里一块柔软的巨大的地毯上。
只见杰米尔兴味十足地站在门外冲他做调皮的鬼脸，大门重新闭合上，他陷入一片黑暗中。
“……”付子沐气极。
还没等他做什么，他忽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付子沐身体僵住，缓缓抬头后仰，一个巨大的人脸映入眼中，和他在二楼中转站遇见的巨大怪物如出一辙。
巨人症，变异……从杰米尔口中吐出的零散几个词，付子沐隐约明白了什么。
黑暗中，借助从天顶照进来的一束天光，巨人半蹲在地上，低头冲着他缓缓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鲨鱼一样尖而锐的牙齿，铜铃大的眼珠子里映出付子沐僵硬的身影。
一声惊呼卡在付子沐的喉咙里，如果他能出去，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外面二十五岁的大号熊孩子，好好教教他什么叫是非曲直。
当然……前提是他能出的去。
付子沐刷得起身，第一反应就是去推开大门。但是巨人却看出了他的意图，轻飘飘抬手抵住了两扇门，看戏一般低头看他。
这只巨人似乎并不着急进食，他像猫逗老鼠一样把他当成了解闷的游戏。明明能一巴掌拍死他给他个痛快，却偏不，他震动地板让付子沐摔倒，拍碎旁边的花瓶让付子沐被碎片围困，打翻水杯让付子沐被淹……
付子沐：……
淦！
付子沐一身狼藉，哆嗦着藏进窗帘后面。希望这样的猫和老鼠游戏能早点结束……哦不，如果结束的话，那他的结局就是被吃了。
无奈地重新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巨人一时间找不到，正在远处的客厅来回倒腾。付子沐缓缓抬头，在他的上面，隐约可见从外面照进来的光线，是玻璃。
乘着巨人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这里，他当机立断抓住窗帘往上爬。
或许人到了危急时刻的潜力是无穷的，数分钟后付子沐终于成功地把手搭上了窗沿。
最后一点，只要他翻上去打开窗户跳下去，就能成功……
他听见巨人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客厅翻找无果正十分恼怒。
付子沐呼吸一紧，心里疯狂催促起来，再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后一个用力，他成功地翻了上来。然后接下来是，打开窗、户……
放在窗户边缘正要发力的手徒然顿珠，他惊悚地看着窗外。
窗外，是一个同样高大的巨人正在小花园里玩耍。
付子沐：生草了。
“哗啦——”，窗帘被把拉开。他刚才的动作太大，不可能没有被注意到。
外面玩耍的巨人听到了动静，好奇地跑过来。
一时间，付子沐前后全部被包围了，一个一脸好奇，一个满脸愤怒。
要命。
本只是出来找71313，却没想到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房间里，憋闷的寻找让巨人丧失了所有的耐心，不再有玩猫抓老鼠游戏的心情了，一双大手向付子沐伸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熟悉的剑芒击碎了窗户。
在玻璃渣即将落到他头上的时候，另一道力量把他整个人拉了过去，从两个巨人的包围圈里逃脱了出来。
付子沐被71313拦在怀里，此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烂不堪，被石块划破，在地上滚过，还被水浇过，头发也湿哒哒地贴在脸上。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在他耳边响起，“我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