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
大厅里，什么珠宝矿藏全都不踪迹，金色被黑白灰取代，变成了蒙尘的碎片。
碧水落泉、黄金龙椅全部无影无踪，而他躺了好几天的柔软床铺也被埋得一干二净。
付子沐倒吸一口冷气。
“卧槽！”
见到这么多的无价之宝毁于一旦，饶是他也心痛了。
钱没了，床没了，就连他的防护服也没了！
窒息。
“这……”付子沐久久找不回语言，艰难开口，“我在做梦吗？”
71313低头看了他一眼，给出确定的回答：“不在。”
“……”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付子沐猛得看向71313，“你之前好像也是这样从上面掉下来的。”
71313点头。
“那这上面……怎么回事？”付子沐抬手指了指上空的黑洞，千万万语化作一个问号。
71313似乎并不能体会付子沐内心巨大的震撼，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天灾。”
“天灾？什么天灾？”
“很多天灾，我下来的时候是因为陨石。”
“……”付子沐被最后这两个字震住了，表情一片空白。
“不是……等等，我听错了吗？”
71313平静地重复了一次。
付子沐：……
陨石？！
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游戏的楼层里会有陨石啊！
每当他觉得离谱的时候，《登楼》这个游戏就会告诉他，还有更离谱的。
付子沐在变成废墟的大厅里艰难跋涉，从上面掉下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断裂的水泥钢筋，缠绕的电路电线，还有破碎的机器铁板……都像是人类城市的一部分。
无法想象上面究竟发生了，光是看着这些残骸，都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他按照记忆找到床的大概位置，小心翼翼搬开上面的碎石。很快，他就发现一块厚重的水泥钢板压在上面，重得连移动都做不到。
这……
他抬头向楼道。
71313只身站立，一袭清衣在昏暗里非常显眼，又冷又正的气质和这满地废墟格格不入。
付子沐目测了一下仿生人的身板，高是高，足足比他高半个头有余，长袍下身形修长，肩宽腰窄，很完美的比例，只是看起来不像是肌肉夸张、力能扛鼎的壮汉。
他看看水泥板，又看看71313。
71313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怎么了？”
“我想找个东西。”付子沐抿嘴，指着水泥板向71313示意，“你可以来帮个忙吗？我一个人抬不动，我们两个一起的话没准可以试试。”
付子沐拿不准71313会不会愿意帮忙，因为他看起来不像是有“乐于助人”这个性格设定的仿生人。
他紧张地望向楼道里白色的身影。
71313动了，白色的身影忽然悬浮起来，在付子沐惊异的注视下飘过废墟地上方，落到他的身边。
付子沐：！
竟然有这么方便的能力吗！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近得付子沐能看清71313黑长的发丝。
71313修长的手放在水泥钢板边缘，付子沐一喜，立刻开口说：“两只手一起吧，等一下我数三个数，我们一起……”
话还没说完，水泥板已经动了。
付子沐蹲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蓦然抬起半个人高的厚板，一只修长指骨分明的手托起，而71313的脸上连根眉毛都没动一下。
伸到一半准备一起抬的手一时放也不是，收也不是，他缓缓转过双手，手心相和，“啪、啪”，两声掌声响起。他真情实感道：“真厉害！”
71313低头问：“你要找什么？”
“我、我想找防护服。”
付子沐解释：“就是那件白色的、外面有厚壳的衣服。”
他第一次见71313的时候身上就穿着它。
“很重要？”
“当然！”付子沐点头，在71313抬起的空间里积极地翻找起来。
防护服能把他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虽然功能都不能用了，但是衣服质量摆在那里，还帮他挡过15层的暗器。
71313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现在可能已经坏了。”
“找出来看看才能知道嘛。”
安静的废墟里只剩下两个人影，一个站着抬手撑着一块巨大的水泥钢板，一个蹲在下面翻找废墟堆。
即使抬起了最大的障碍，下面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找起来十分费劲。付子沐捡到一条断头的金龙，正是那张床上的支撑架。
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71313的声音，这是71313第一次主动向他开口：“我要回去了。”
“嗯，什么？”正要扔掉龙头的手顿住，“你要回哪去？”
71313简单回答：“掉下来的地方。”
付子沐蹲着半扭过身，“你是从几楼掉下来的？”
“七楼。”
“……啊？”
71313重复：“七楼。”
“七楼？”习惯了外面动不动就三位数起步的楼层，付子沐一时大脑卡顿。
这上面看起来这么黑漆漆一片高不见顶的，还有刚才的震动，铺天盖地，怎么看不像七楼啊！
付子沐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丝期待：“你知道这栋楼一共有多高吗？”
71313摇摇头。
付子沐略感遗憾，转念一想，光是三楼的楼梯都能爬死他，知道楼一共有多高对他而言意义也不大。
停下的手重新动作起来，“那你，要飞回去吗？”
他非常羡慕仿生人能自由飞翔的机能，从大厅往上，直达七楼，想想就快。
谁料71313却否认了，“上面有叠加的重力场，没有办法飞，只能走楼道上去。”
“哦……”付子沐低低应了声。
半响，他带着探究的声音低低问道：“一定，要回去吗？”
“嗯。”
一如既往的属于71313单调的回答。
付子沐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找到了！”他站起身，从一片金色碎片里面扒拉出一件外壳坚硬的衣服，小心翼翼抖落表面的碎石和灰尘。
71313看着付子沐开心的笑脸，松开右手，巨大的水泥钢板重重砸到地面上，发出闷响。
他没有接付子沐的话，幽黑的双眼直勾勾地看向他：“你呢？”
付子沐一愣：“我什么？”
“我上去了，你呢？”
付子沐沉默了。
片刻后，他神色凝重地问：“你觉得，一个普通人待在废墟里会怎么样？”
71313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回答，他垂眸，淡淡道：“不怎么样。”
看着71313转身离开的背影，付子沐莫名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茫然地低下头，抖了抖手上的防护服。
不愧是最前沿的工艺，完美考虑到了地震这种天灾，哪怕经历了这么一场灾难也没有出现破损。
他检查了一下，就连储物格里的营养液和《登楼》广告纸都还在。
一天半使用量的营养液付子沐到现在都没舍得喝，看着一滴都不少的储罐，付子沐满足了。
转头，71313回到了楼道里，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欢大厅里的废墟。
“你要走了吗？”付子沐抱着防护服，从废墟里磕磕绊绊走过去。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内心升起一股令人难受的空落落。
等仿生人走以后，这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眼眶有些酸涩，付子沐硬生生憋了回去，这脸他丢不起第二次。
71313站在楼道上，幽黑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付子沐的面庞，良久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付子沐一愣，难得听见71313这么有人情味的回答。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谢谢。”
他站在楼道旁，目送蓝白长袍的背景离开。
71313转身迈上台阶，走入拐角前忽然转身回看了他一眼。
付子沐：？
他试探地抬手，向仿生人挥了挥，“……拜拜？”
71313：“……”
他不再停顿，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
付子沐站在原地，半响困惑地抬手挠了挠脸。
他送人离开的方式有什么不对吗？
-
仿生人就像他在游戏里遇见的一个过客，在他精神无助的时候帮了他，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仅此而已。
付子沐一直是这么认为的，他把71313离开前的话当作客套。
独自站在废墟的一处高地上，没有了视线的阻碍，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大厅究竟有多大。
一眼望去，足足有七八个足球场大小，再远点他也看不清了。
中间全没了，只有零星几个运气好的躲过了这次天灾，秃零零地支在废墟里，大厅四面的墙也躲过一劫，墙壁的光烛成了这儿唯一的光源。
修正的工程量巨大啊。
当晚，付子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空地里睡了。
自从认识仿生人后，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上，眼不花了，不做梦了，不梦游了，脚也一直很听话。
他还以为狗逼游戏终于放过了自己，结果就在今天半夜，他唾弃起自己的天真。
又来了，又来了！
他睁眼醒来的时候，发现手正扶在墙壁上，而脚无知无觉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一样迈着楼梯。
这简直比睡醒发现自己躺在楼道里还要惊悚！
心脏急速地乱跳，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体要往哪里走。
它会一级一级地往上迈，走到15层，然后他就会被黑房间里的暗器击中，贯穿身体，死亡。
付子沐心里疯狂拒绝，却无法停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接近拐角。
拐角的墙壁上，正挂着那面镜子——万恶之源。
他一个激灵，抬手久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面镜子翻了个面。
呼，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