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懵
不、不是吧？
他从小到大都没种过一次彩票的垃圾运气到现在就突然开出“大奖”了？！
全城这么多栋大楼，这么多座天桥，为什么！
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他甚至不敢转头，浑身僵硬，三秒后，他猛得向外冲去，撞开一扇金紧闭的，开阔的通道出现他面前，前面就是光。
他一边跑一边拼命按动通信，试图联系总部，然而一直灵敏迅捷的防护服却失灵了，半天没有反应，只有播音器里的广播还在继续，发出撕拉的电流声，开始随机跳台。
心里循环卧槽。
他一口气冲出通道，视野一下子明亮开阔起来。面前出现一尊石佛的背景，他又到了天桥上。
付子沐慌忙无措地来回四顾，却发现什么人影都没有，空空如也，好似刚才他听到的呢喃声只是错觉。
难道真的是他的错觉？
付子沐迟疑了，好像刚才他冲出来后身后确实没有人在追。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高处的风吹过的声音，广播不知道转跳到了哪个电台，突兀地响起热烈激昂的旋律，中央新闻台的常驻女主持清亮的声音响起——
“今日，精卫计划第一阶段宣告结束！一片面积达10万平方公里的全新陆地出现在我们人类的版图中，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下面我们请来了精卫计划组的专家为我们进行介绍，让我们热烈欢迎——”
“请问多布森老师，对于海滨区面向全民的开放，您怎么看？”
一个略带苍老的男人声音出现：“我可以大胆的说，这是一个寸土寸金的地方——最重要的一点，它完全、原始！”
女主持又问：“这是一片完全面向大众的蓝海，那么请问您是如何看代它所有拥有的危险和机遇……”
付子沐听得有些恍惚，他绕过佛像，来到天桥上，向外看去。
巨大的黑色屏幕忽然亮起，电网通达，从中心开始光向四周蔓延。废弃淘汰多年的老式机器开始重新运作，蓝绿红各色灯光亮起，就连破旧的广告牌也开始闪烁。
这座巨大的废弃的城市刹那间活了过来了，睁开光束的双眼，发出机械的呼吸。即使是白天，这亮起的光线也足以和太阳争辉。
所有城市中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震住，久久反应不过来。
付子沐看见黑色的巨大屏幕上，不见天日的黑雾中，一座巨大的、高不见顶的楼层拔地而起，雕刻着反复的纹路，两座石兽坐镇大门两侧。
静默的，静默的……
还不等他看清那大门究竟是什么模样，他忽然感觉腰间一紧，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付子沐：！
什么时候……
下一刻，他的身体被身后的力道带着向前倾倒，而前面是——
失重感从脚底传至全身，付子沐大脑当场待机，甚至连个问号都冒不出来。
视野骤然变换，原本笼罩在他头顶的天空和他平行了，横梗着各种杂乱线路的天桥底部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并逐渐缩小。
——偷火者抱着他跳楼了！
无数空茫的思绪划过，他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三十多层楼，摔下去会死的吧……
坠落，坠落。
风声从身下呼啸而来，擦着他的头盔而过。
爆炸的信息朝他的五感蜂拥而入。
他看到他还没检查完的那栋大楼里突然出现了许多陌生的人影，穿着和他如出一辙的防护服。广播里的女主持还在热烈的庆祝。
“今天，2月27号，我们该永远的记住这一天，这注定是载入史册的一天！因为接下来，我们将在这片人类的新陆地上举行一场隆重且盛大的宴会，为我们即将全面开放的海滨区，为这片新蓝海，与众同乐！”
“宴会即将开始！让我们进入倒计时，三、二……”
鞭炮声在广播里远远传来，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声在地面炸开，空气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吹鼓开，爆破出冲向四面八方的气流。
付子沐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热流拖住了，下降的速度变缓。
空白的大脑蓦然浮现那段诡异的视频，他好像又看见那张红色的三面鬼脸，清晰得带着雕刻的刀痕。
从身后抱住他的人似乎正在笑。
广播声戛然而止，无数数据像素点由透明逐渐具象，环绕着他自下而上、四面八方攀升而起，覆盖住广告屏幕、四面的高楼、遮挡了天桥和黑点般的人影。最后，所有的像素点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相遇、闭合。
一片干净的、澄澈的蓝天出现，还有红色的、明亮的太阳从天上洒下无数道光芒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呼吸窒住。
——“2月27号那天，一定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会在天桥底下，放一朵烟火。”
——“砰！很响很响，哈哈哈哈。”
——“蓝蓝的天空，开着红艳艳的小花……”
蓝色的天空下，两个交叠的身影落入地面上翻涌燃烧的赤红火焰中。
付子沐没有感受到灼烧的痛感，环住腰的手松开，男人的身影在光火中被吞噬，顷刻间化作黑白色的灰烬。
-
偷火者赢了
把烟火种进总局的屁股里！[大笑][大笑]
第七次抓捕行动
前文明区通电
无数个并列的词条登上所有人首脑的第一页，极高的热度甚至夺走了媒体极力宣扬的“海滨新区”。
群众纷纷炸开了锅。
“啊哈哈哈哈哈，让你们总局的人这么狂，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简直是被耍得团团转呢，真是笑死我了。”
“偷火者，nb！”
“所以这一次有多少人伤亡？”
“前文明区根本没有活人吧，唯一的总局过去甚至没和爆炸碰上。”
“不，还是有一个人失踪了的，他负责爆炸发生的那栋楼。”
“众所周知，失踪=死亡。”
“真的假的，谁这么倒霉？”
“据说是一个总局的小新人，第一次出任务就出了事故。”
“不是，局子里认识的人和我说他就是一个负责整理文件的文职小员工。”
“文职怎么可能进调查队？我倒是听说他根本不是总局的人，他连监察局的编制都没有……”
……
网络上的信息纷纷扰扰，这场难得一件的政府颜面尽失的热闹还没被人看够，所有相关的词条就被全部被封禁。
不管是直接带上还是间接带上“偷火者”三个字发言的都被屏蔽禁言，而偷火者那一路以来发布的七个预告视频也被彻底清空。
短短半个小时，网络上就再也找不到“偷火者”三个字的踪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
巨大的高楼前，付子沐像一块肃立的石像呆呆地站着。
这里是——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最后的记忆，是那张红面獠牙的三面鬼面具从男人的脸上脱落，在碧蓝色的天空里和他一起坠入火光。
然后再一睁眼，他人就到了这里。
付子沐缓缓抬头，一扇巨大的将近十几米高的大门立在他面前。这是一栋大楼，一栋即使他仰断了脖子也望不见顶的大楼。
周围暗极了，浓厚的黑色迷雾围绕着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楼身隐约亮着蓝光，微弱的光线逸散到黑雾中，什么也没照亮。
大门旁两只镇宅的石兽，嘴里叼着两颗发着蓝色幽光的球。
这画面，简直和那大屏幕上的广告画面一模一样。
付子沐安详闭眼，试图梳理所发生的一切。
三秒后，他重新睁开。
梳理了个寂寞。
他不知道时钟为什么是亮着的，不知道为什么城市会突然来电，不知道红面具为什么要带着他跳楼，不知道那堆像素点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赛博点烟jpg]
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好在身上的防护服还在。付子沐试图使用通讯，结果发现防护服所有的功能都报废了。
自从进入《登楼》游戏主题店后，这件防护服就变得像个废物。
付子沐暗暗嫌弃。
然而即便如此，这也是他现在唯一剩下的了。除此之外，就只有那个上班用来摸鱼的老旧网端和剩下三分之一的甜味营养液，以及一张因为事发突然抓在手上没来得及扔的游戏广告单。
他把大门附近所有的地方都摸索了一遍，连两只石兽的屁股也没放过，但都毫无发现；又去迷雾里探索试图寻找出路，差点迷路，无功而返。
以此反复数次，最终，付子沐抬头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大楼。
头仰到极致，隐约能看到了两个对称的古老龙头突出，发着幽光，若隐若现。他低下头，沉重的视线落在面前紧闭的大门上。
别无选择。
伸出手，小心翼翼摸向大门。
门不重，轻轻一用力就开了一条缝。
付子沐试探出声：“请问……有人吗？”
没有人回答他。
付子沐试探地走进去，光线刹那间明亮起来。像是从黑夜来到了白天。
入目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仿佛天底下所有的天财地宝都被搬过来装饰这座大厅了，五光十色的宝石差点没闪瞎付子沐的眼。
不知道什么材质、光可鉴人的地面映出他此时的身影。身上包裹着严严实实的白色防护服，整个人大了一圈。
还没走两三步，大厅里突然响起“嘀”的一声，紧接着，他听见一个清丽的女声：
“欢迎攀登者666号进入《登楼》，祝您游戏愉快。”
付子沐：……
等等，他听见了什么？
《登楼》？
游戏愉快？
突然灵光一现，他刷的一下摊开手上的广告单。
广告单被他抓得起了褶皱，却依旧不影响它精美的图案和印刷。
“登楼”——两个白色的夺人眼球的艺术体大字满满当当地填满了整张纸，背景隐约是一座大楼的模样，和他在外面见到的楼长得一模一样。
下面还有两行简简单单的小字——
“游戏公测开始”
“邀请码：666”
——666号？
付子沐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看着手上的广告单，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离谱，出现了。
触目惊心的新闻浮现在脑海中：两千八百名玩家在进入《登楼》后精神失常，目前已进入精神病院治疗。
“这……”
他觉得自己的理智开始岌岌可危。
所以，一个被禁了十年的全息游戏，他怎么跑进来了？
进入全息游戏需要外界舱体作为神经链接媒介，还要供给身体足够的营养能量。
而如今他不仅坠个楼就进来了，就连现实中的防护服也还在身上。
这可以被称为第三百零百十个世界未解之谜，付子沐颤抖着手将这个看似广告单却有点像邀请函的纸对折，重新放回储物格里。
勉强寻回一丝理智。
等再次抬头看向大厅，他心态已经完全变化。
那座嵌满昂贵宝石的金色龙纹座椅会不会一模就射出机关，这颗蓝色的宝石会不会一碰就爆炸，还有那个红色的玛瑙……
付子沐看什么都带上了一分警惕和一分揣测，剩下的八分全是害怕。
因为各种各样的宝物像展览一样错落摆开，挡住视线，看不出这个大厅究竟有多大的面积。
踩着光亮的地面，缓缓在大厅里走动，半响不见一个人影。
付子沐抬头，大厅没有天顶，巨大的圆形视野一路直达向上，依稀可见几层楼呈环形堆叠，视野的尽头是浓厚的没有任何光线的黑色。一切的一切都反衬的他十分渺小。
大厅里安静的可怕，清丽的女声从播报之后就再没有出现过。
该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吧……
付子沐转念一想，一个被禁了将近十年的全息游戏，好像确实只有他一个玩家。
“……”
莫大的恐慌和无措感袭上他的心头，即使以前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很久很久，即使在空旷、衰败的前文明城市里独自执行任务，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走了半天，终于在右出边现了不同的风景——
一座楼梯，大概三十多级，向右上方延申而去，一个90度的拐角，再往后就看不到了。
如果爬到顶楼，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付子沐站在楼道前，定定地想。
既然游戏名叫《登楼》，而他又是“攀登者”，那么游戏的通关主线或许就是爬楼梯。
付子沐深吸一口气，抬脚放上楼梯，脑海里划过玩游戏发疯的可怕新闻，脚又立刻放下。
上，还是不上，这是个问题。
抬脚、放下，纠结来回数次，付子沐始终无法下定决定。
……要不，这次就算了吧。
就在他纠结犹豫的时候，更加惊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脚，他听话了二十多年的脚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像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向楼梯上迈去。
付子沐瞳孔地震：！！！
等等，发生什么事情了？
鬼、鬼上身？！
活了二十多年，付子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诡异的事情。
他想叫喊，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楼梯。
——一级、两级、三级……
付子沐瞳孔骤缩，心里无数个卧槽和拒绝。
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里无声呐喊，却无法停止脚步。
眨眼间，他走到了楼梯的拐角。
一抬头，猛得见到墙面上挂着一面镜子，里面映出自己瞪圆的眼睛。
下一秒，镜子里的自己蓦然一变，是他从未有过的模样——
乌黑的双眼深处带着阴郁，缱绻而疯狂。他目光潋滟地注视着他，眼角微微下弯，笑得邪魅又勾人。
“来陪我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