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要她
他亲口承认的情愫，像是已经刻画好了的地平线，再无更改坐标的可能。
滚烫的水再次凉透。
南壹壹晦涩道：“让我自己呆着，行吗。”
萧悯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执起她的手，掰开她狠狠掐住的虎口位置，只道：“我给你时间。”
……
医院。
南壹壹的伤情并不严重，甚至连轻伤都不够格。所以经过交涉，只能给李示进行为期十五日的行政处罚，不构成刑事案件。
听到“李示”这个名字时，南壹壹被封尘了多年的记忆匣子刹时破开，她攥住了萧棠的手。萧棠感受到她的紧张，安抚的拍了拍，抬眸向赵警官，“那也就是说，他女儿现在想报复我女儿？”
赵警官心绪有些沉重，“没错，李示在精神上存在反社会倾向，她始终不愿意接受自己父亲的死，所以将罪责推到了您女儿的身上。”
他想起来李示口供里的一段话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南壹壹，我爸爸就不会死。不就是想睡她而已？凭什么……凭什么别人都没逃脱，只有她逃走了？
就是因为她！你们警察才会找到我爸爸，我爸爸只是欣赏她们而已，他没想过杀人，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的错！
都是因为你们，他才会在劫持那女孩时失手伤了她，他才会中了你们的枪，我爸爸很好的，他没想过要别人的命。
警官，该死的，应该是那个南壹壹才对……
赵警官略显同情的瞥了眼角落端坐着的女孩。
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南壹壹并不像看起来或想象中娇弱，小姑娘也会因为害怕而掉眼泪，但从不耽误正事，她能在接受询问的时候快速恢复理智，能在面对歹徒时想办法拖延时间保护自己……
更何况，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心智稚嫩，却能在当年从一个罪犯手里虎口脱险……
赵警官犹豫了很久，现场所见到的他们兄妹间的事，应该不算公务。
萧棠难掩愁容，心疼的搂住女儿，“壹壹，妈妈带你搬家，好吗？我们先暂时离开缇市。”
南壹壹：“好。”
她轻飘飘地一个“好”，落在了身侧所有人耳里，萧棠、萧玫、南君孑，以及自始至终都没出过声的萧悯。
门边那双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女孩身上，却在她同意离开时，默然消失。
南君孑醇厚硬朗的嗓音打破了病房萎靡：“赵警官，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同您了解，方便的话我们出去聊。”
赵警官：“好。”
楼梯间。
门锁被从外面打开，萧悯暂时侧身于拐角的视线死角。
“赵警官，我想问问南壹壹为什么会出现在林都苑附近。”南君孑神情严肃：“那个时间，她应该呆在学校。”
赵警官：“这个……听她说是去了附近的咖啡店见同学。”
南君孑点了点头，“您说，是萧悯及时出现救了她？”。男人从始至终都没什么情绪温度，板正魁梧的身材甚至比赵警官还要有气势。
赵警官觉得有点僵，“没错，萧先生出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南君孑：“谢谢您。”
“我还有公务在身，后续有什么情况请保持联系畅通。”
“嗯。”
两人的对话像极了领导与下属间公事公办的语气，赵警官走得很快。
一道脚步声离开。
“出来吧”，中年男人嗓音里特有的雄浑磁性漂浮在落针可闻的楼梯间。萧悯侧身，不疾不徐的迈下楼梯。
南君孑始终看向窗外，待身后脚步声停，话间带着长辈的威严：“给我个解释。”
萧悯抬步上前，并立于南君孑身侧，“我该叫您一声小姨夫，又或是，南叔叔？”
“萧悯。”南君孑慢慢念了念他的名字，“没记错的话，林都苑有你自己的房产。”萧悯轻笑了一声，语气却薄凉：“南叔叔好记性。”
南君孑：“南壹壹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住处附近？”
萧悯：“您非慈父，何必管她死活？”
“什么意思。”南君孑的眉目间明显浮上训斥与不满，萧悯瞥了一眼，没什么温度的嗤笑了一声：“说错了，您非生父，何必管她死活。”
话音落，南君孑的脸上少见的僵了僵。叱咤生意场多年，南君孑对于别人的阿谀奉承早已习惯，鲜少有人敢跟他直接呛声，何况还是个后辈。
“我要她。”，萧悯淡淡吐了几个字。不管南君孑作何反应，萧悯径直推门而出。
萧悯的话像是平地惊雷般警醒了驻足于窗边的南君孑，他几乎没参与过南壹壹的生活，对这个抱养的女儿，也仅仅是做到了提供物质保障而已，然而家法人伦不容紊乱。
男人少见的浮上了怒意。
萧悯再次回到病房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
南壹壹没给自己带什么东西。定了第二天清晨的机票，去佃市。她从未强烈拜托过自己父母任何事。
“妈妈，不用陪我，我只想自己去。”南壹壹在自己久违的卧室里，随手往箱子里装了两件睡衣。
萧棠脸色泛上焦虑：“壹壹，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妈妈不放心。”
“妈，不安全的地方，只有缇市。”南壹壹扣上箱子的锁，平静陈述。
不安全的，都是身边人。
“我会在答辩之前回来的。”，南壹壹并不愿意显得自己有多想逃离这个地方，尽量平和用讲道理的方式表达诉求：“妈妈，我真的只想一个人呆着，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也不是发脾气，是真的真的，只想换个地方，一个人待一段时间。”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决断伤萧棠的心。
南君孑脱了西装外套，走至卧室门边递给萧棠，眼见丈夫明显要将自己支开的动作，她不满道：“你给我好好说话，我女儿刚受到那么大的惊吓，你要是再敢发脾气，我烧了你的书房。”
萧棠虽至中年，然而保养的很好，勾人的美眸和轻盈纤细的体态风韵犹存，面对妻子看起来咄咄逼人的架势，南君孑顺从的点点头：“嗯。”
萧棠明显不太信任，南君孑只得保证：“我会注意。”
少女的卧室便只剩下了父女二人，南君孑身上的威严与这里格格不入。
男人向前进了几步，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南壹壹靠近门这边的床沿，“萧悯给你的东西。”男人缓步落座于电脑桌前的转椅，“他说你应该不想见他。”
南壹壹有些懵然错愕，她从未感受过南君孑听起来近乎温和的语气。
南君孑：“如果不是因为今晚，还想把退宿的事瞒多久？”
南壹壹：“……”
她不意外自己借住在堂哥家的事东窗事发，毕竟李示除了今晚作恶之外，前段时间还给林都苑寄过死猫。
赵警官怎么都不会隐瞒受害者家属的。
南壹壹不知道该怎么辩解，双手交握着绞弄，站在离南君孑不远处的对面，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
南君孑：“想去佃市？”
南壹壹轻声“嗯”了一下，等他质问。
“下了飞机有人接你，酒店没有商量的余地。”，南君孑起身走到门边，背对着南壹壹：“注意安全。”
南壹壹愣住了，望着空荡的门边久久不能回神。
罕见的没有惩罚，也罕见的没有刨根究底。
南壹壹在原本的重压下消退了些紧张，视线瞥了眼床边的纸袋，踌躇着。她不禁回忆起侯问室堂哥毫不掩饰的坦白
------吻，是恋人才会做的事
------我不后悔。
南壹壹觉得自己的眼睫上还有没消失干净的余温，它像是烙印，灼热地嵌在上面，心里钝痛又苦涩的拧着。
纸袋里，放置着电脑和已经满格电量的手机。南壹壹已经不想去思考萧悯把这些东西交到父亲手上时，会是怎样的情境，更不想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望了眼窗外天色泛起的鱼肚白，所有人都因为自己而一夜无眠。
南壹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向萧棠摆了摆手：“妈，回去吧。”
萧棠：“宝贝，每天都要给妈妈打视频电话。也不知道你爸怎么想的，竟然同意你一个人出远门。”
南壹壹抱了下萧棠，“落地了给你报平安。”
“宝贝，如果有什么事及时给妈妈打电话，妈妈随时都可以过去陪你。”萧棠还是有些不放心，欲言又止的。南壹壹轻轻拍了拍女人后背，“就当毕业旅行，答辩之前就回来。”
萧棠总是很温柔的对待自己，衣食住行无微不至，南壹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父母真是两个极端。
余光瞥见了二楼白色纱帘后的人影，“妈，帮我跟爸说一声。”顿了顿，“让他少熬点夜。”
萧棠显然一时没适应，但还是应声：“好。”
——
“老公，壹壹说让你少熬点夜。”，萧棠不偏不倚地坐在男人对面，打量他的反应，“你为什么同意壹壹一个人去佃市？”
“那么远的地方，飞机要三个多小时，以前我女儿去同学家里玩一下你可都要摆好几天臭脸。”
南君孑随手拉了下帘子，有些疲惫的转过身体，“她长大了。”
“老婆，壹壹初中那年我们没能照顾好她，是我对她父亲一生的愧疚。”萧棠从丈夫的脸上读到了罕见的失魂落魄，心里不由得一紧，只听男人继续道：“壹壹长大了，我想她能快乐的活着。”
“我知道你将壹壹当做自己的女儿抚养，可是阿棠，如若不是南壹壹的父母，我们的女儿又怎会……”
“南君孑！”萧棠呵斥住男人，“你再敢提当年的事情，离婚。”
夫妻二人胶着着，空气危险又闭塞。
门框被踢了踢，两人将视线投过去，萧棠诧异的站起来，语调里不免有些紧张与慌乱：“阿悯？”
萧悯望着他们滞住的神色，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少年时的痞气与邪肆在南壹壹走后不留余地的暴露出来：“嗯，该听的都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