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毁’这个词，时透无一郎听过很多次。

    从第一次杀鬼的那天起，这个词就萦绕不去。

    ——因爱人背叛，杀了人后成为鬼。

    ——因家人漠视，愤怒报复后成为鬼。

    ——又或者天道不公，被那位不敢呼其名的“大人”选中而成为鬼。

    他们都认为自己没有错，是这个世界毁了他们。天道夺了他们的希望与喜乐，只给他们留下杀戮的本性和吃人的习性。

    他们原本是人，因“毁”而“堕”成鬼。

    时透无一郎漠然听了很多这样的倾诉，有时他会伫足，有时又任由那些怨恨散在空中，置若罔闻。

    没有人毁掉他们，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死亡只是一场无声息的覆灭，不需要这么隆重。

    成为鬼的他们因为克制不了对生的贪欲，对世事的怨怼，才心甘情愿又自我麻木地存活于世。

    不是“鬼”选中了他们，而是他们选择了“鬼”。

    将自身苦难嫁接于他人，又装作受害者躲在黑暗中自我垂怜，是件很没意思的事。

    黑衣鬼声嘶力竭的控诉，非但没有引起时透无一郎的情绪波动，甚至时透的神情又冷了几分，看起来木然又疲惫。

    黑衣鬼瞧见时透无一郎这幅反应，又想扒拉他，企图唤醒他的仇恨，但未能得逞，被时透用日轮刀隔开。

    这个鬼为什么总是一幅跟自己很熟的模样。

    时透冷声说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黑衣鬼见时透无一郎这么抵触他，失望地看着他：“你还没发现这是哪里吗？”

    时透皱着眉，看了一圈四周。很普通的孤山老林，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自己应该没有来过这里。

    突然，时透无一郎看着地上粗壮的树干，树皮灰色暗淡，上边有一些纵横交错的裂纹，有些眼熟。

    再挪开脚，碾作尘土的不是普通的落叶，折扇形的叶子四分五裂，勉强还能看清原来的轮廓。

    这满山都是银杏树。

    时透之前了解过，银杏树寓意特殊。

    银杏叶的一柄二叶意义着阴阳、生死、春秋或对错。

    它是一体二面。

    也是一魂双子。

    时透无一郎眼中突然闪过金黄，叶影婆娑，那个白衣少年在树下对他笑着，眉眼温柔隽永，亲切熟悉。

    白夜少年见了时透，轻声说道——“还不滚过来帮我干活。”

    时透无一郎一僵，从那幻觉中抽身。

    这人好凶，但他承认唬住他了。

    时透看着面前黑衣鬼凑过来探究他发呆，心情更糟糕，没好气地回答道：“不知道。”

    黑衣鬼这是一脚踢到铁板上，被时透气得半死，嘀嘀咕咕，完全忘记时透要杀鬼，他要杀时透。

    伊织躲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也摸不着头脑，怎么还聊起来了。

    更准确的说，是那鬼非要找时透唠嗑。这鬼好像坚信时透不是失忆了，而是被主公毒傻了，所以在拯救失足的时透。

    鬼劝杀鬼者从良？

    好诡异的场面，伊织打了个哆嗦。

    时透无一郎也真的是烦了，他脸上的伤并不能复原，被河底碎石划烂的脸又渗出血渍，握日轮刀的手也觉得沉重。

    “说完没有？”

    “没有。”黑衣鬼喋喋不休：“你不能再跟那个产屋待一起，他居心叵测……”

    “没说完也让开。”时透的日轮刀颜色变得幽深了几分，他往前走去。

    黑衣鬼叫住时透，恐怖的面容看上去是在疑惑时透要去做什么，问道：“你去哪？”

    时透无一郎头都没回：“去找你本体，然后斩杀。”

    黑衣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