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逝，车内，冷气“嗖嗖嗖”响着，司机在前面目不转睛开车，后面小小的空间里充斥着淡淡的皮革味和酒精。
里面三个人，一个开车，一个出神得托腮看着窗外，一个闭目养神仰躺在座椅上休息，谁都没有说话，安静得和没人似的。
“郑总，您和张总很熟吗？”忽然，唐瓷歪头看向郑总，开口问道。
喝了不少酒的郑总半响才发出一个若有如无的音节，“……嗯。”顿了顿，又说道：“还行吧。”
“哦。”唐瓷点点头，突兀问道：“是张总让您招我进来的吗？”
郑总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陈松茹和你说的？”
“我不小心听到的。”唐瓷道。
“不是。”郑总语气冷淡。
唐瓷知道这个不是，回答的是刚才自己的问题，她垂下眼问道：“那您为什么要招我进来呢？”
“您让我约张总吃饭，不是让张总见见我吗？”
“我实在想不出除了他，谁还能让您这样大费周章招我进来。”
唐瓷话说完，空气里陷入一阵安静。
郑总闭目养神，发出一声冷哼，开口道：“张总的确拜托过我招你进来，说你身世可怜，他女儿和你是同学想要帮助你，但凭他和我们公司的业务，他还不值得我这样大费周章。”
唐瓷沉默得听着，露出一丝疑惑。
郑总终于睁开眼看向唐瓷，脸上兴味盎然，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唐瓷，缓缓道：“是红玫瑰家族联系我让我给你一个稳定的工作。”
“红玫瑰家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黑夜下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他的面容已经渐渐模糊，唯有胸口一朵飘曳的玫瑰花和那双干净的白手套，让人记忆深刻。
是他？
唐瓷惊讶想到。
“你不问，我不会说，但如果你问起来，他们让我告诉你——红玫瑰家族，不欠人情。”郑总说道。
唐瓷脑袋一时有点乱，心里又有点说不出的感动。
“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能让红玫瑰家族欠你人情。”郑总笑道，酒足饭饱，酒精上头，话便多了起来：“你知道多少名流贵族挤破脑袋想巴结红玫瑰家族吗？当然，他们更想挖的是那个男人。”
“啊？”唐瓷眼睛睁大，不解其意。
“原本的红玫瑰家族名气虽然不弱，但也没那么响，但那个男人——红玫瑰家族的管家——硬生生把它送进了顶流世家的门口。什么是顶流？第一个门槛便是资产达到五千亿。”郑总羡慕道：“你知道五千亿是多少钱吗？”
唐瓷摇摇头。
“我们公司全部资产才两个多亿，五千亿相当于两千五百个我们这样的公司！”郑总感叹道，眼中羡慕又妒忌：“而且他才二十岁……才二十岁！这样的天赋和才华，怎能不让人眼热？”
“这么厉害啊……”后知后觉的唐瓷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丝良心不安，反思那天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怼得太过。
“其他不说，我能给一个保证。”郑总沉声道：“只要你还在我们公司，只要我们公司还在，你不来上班，我也照发你工资！有我们公司的一天就有你的一天！”
“嘶——”唐瓷吸了口凉气，惊喜道：“郑总，真的么？”
郑总得意一笑：“呵，你这点工资算什么？红玫瑰家族可是给了我们一笔几个亿的大订单！”
“郑总，您别这么说……”唐瓷顿了顿，说道：“我本来挺感激您的，但您这么一说，我充斥整个胸腔的感激，降了一半。”
郑总：“……”
言多，果然必失。
唐瓷虽然上班了，但她的结业证书还没拿到，请了一天假后，她就去学校拿证书。
学校一如既往的青春、明亮，大气简约的教学楼，青葱宽敞的操场，遮天蔽日的树荫，每一处都自然而然、朝气蓬勃。
“这是你的结业证书。”教导主任将一个绿色封皮的本子递给唐瓷：“工作找好了吗？”
“在上班了。”唐瓷接过，回答道。
“以后，好好工作，不要再和人打架了。”教导主任似乎知道些内情，但她人单力薄，无力改变，只好叮嘱道：“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唐瓷笑笑，知道教导主任是好意。但，有些能退，有些不能退。
李然是个普通人，但对原主来说，他是她唯一的亲人；爱情有聚散离去，但对原主来说，这是她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
一场爱情，别人能退，原主退不了。
她退了，她就，不在了。
“快来看，快来看，看看这是谁！”
“哎哟，这不是唐瓷吗？你回来干嘛呀？”
“让你不好好学习，打架斗殴被开除了吧？！”
“结业生哦！工作不好找吧？以后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
一个人看到唐瓷，呼朋引伴叫来更多人围观。他们嘻嘻哈哈把唐瓷围在中间，不让她走，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小丑，一个失败者。
“干嘛干嘛，拉我来看什么？就不能好好说……”张晓菲被一个朋友强行拉过来，抬头就看到站在最中间的唐瓷，话音戛然而止。
黑发如墨，肌肤如玉，一席简单白衣就让她清纯脱俗。
“你说错了，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唐瓷对她面前其中一人说道。
“哎哟，找了啥工作啊？别不是什么洗碗打杂的工作哦！”
“是啊是啊，那可太丢脸了！千万别拿出来说！”
“每个月薪资多少啊？有没有五千啊！？”
众人七嘴八舌，笑嘻嘻起哄问道。
“有的呢，我一个月能有一万星际币。”唐瓷认真说道。
她的严肃认真和周围嬉皮笑脸的样子形成巨大反差，张晓菲站在人群中静静观察。父亲说她心思深沉，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她都被自己弄退学，还没了男朋友，她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是不是父亲想多了？
张晓菲每个深夜都忍不住反复想到，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一万？哈哈，才一万？”
“你知道我们育婴师毕业多少薪酬吗？”
“一年二十万我们都要货比三家呢！”
“一个月才一万？哈哈哈，这你都干啊！”
“不然你还让人家怎么样？能找到一个月一万都不错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公司里让不少人妒忌的一万高薪在他们眼中什么都不是。职业没有高低，但每个职业的发展前景和行业上限都不同。
不得不说，这份冷静——被那么多人嘲笑的情况下，依然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张晓菲对唐瓷刮目相看，重新审视。
“虽然一万不多，比你们低多了。但育婴师要□□。我们老总说即使我不上班，也给我发工资呢。”唐瓷认真道。
“哈？”
“哈？？？”
“你在做梦开玩笑嘛？”
“这怎么可能，人家凭什么白养你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骗人也不想个好理由，这也太假了！”
没人相信唐瓷的话，唐瓷很不服气，指着一人道：“不信你们问她！还是她帮我找的工作呢？”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全都露出震惊不敢相信的表情。
原本沉默在一旁吃瓜的张晓菲，啪嗒一声，瓜掉了。
“这……是真的吗？”众人迟疑，不敢相信问。
唐瓷是被张晓菲害退学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很多人都知道。而且张晓菲还抢走了人家男朋友，弄得人家一无所有后，最后——张晓菲给唐瓷找了个不上班还能拿钱的工作？
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诡异逻辑！
所有人都看着张晓菲，张晓菲站在原地有口难言，只能装作大度点点头。
“哗——”一片不可置信的喧哗。
原本还想嘲笑唐瓷几句，巴结张晓菲的人都默默闭上嘴巴。
事情……好像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菲菲啊，”一个跟着张晓菲一起玩的短头发女孩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唐瓷啊！”
“什么什么？”张晓菲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强取豪夺不是这么玩的。”短头发女孩苦口婆心说道：“喜欢一个你可以送她礼物，项链、包包、首饰，甚至房子、车子，你也不是送不起，何必这样对你喜欢的人呢？”
“等等，你在胡说些什么？”张晓菲急道：“我之前喜欢的人事李然！”
“你喜欢李然，费劲那么多心思得到他，就喜欢了几天？你们在一起都没超过一个月。”短头发女孩无情戳破她的谎言。
“我不喜欢李然，也不代表我喜欢唐瓷啊！”张晓菲莫名其妙。
“抢人家男朋友，让她退学，造成她一无所有的状况，再给她一份悠闲，不上班也能拿钱的工作，那是为什么？”短头发女孩问。
张晓菲张张口，发现自己没法解释。父亲可以告诉郑总，他是因为女儿同情同学可怜，帮一把。
可自己，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不是。
“这不就是包养吗？！”短头发女孩一针见血道。
众人隐晦得偷瞄张晓菲，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gl？”唐瓷皱眉：“我不玩玻璃。”
张晓菲气笑：“我也不玩玻璃！”
“记住你现在的话。”唐瓷道。
张晓菲看看周围人的表情，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带偏，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事情到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那么，我可以走了吗？”唐瓷问道，一步步上前。
随着她走进，原本的包围圈让出一条路。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他们不自觉移开脚步。
“等等！”
唐瓷回头。
李然气喘吁吁赶到，他大口喘气，跑的额头出现薄薄一层汗。
“有事吗？”唐瓷平静问道。
“我们间有过挫折，有过误会，有过争吵，也有过欢笑。”李然深情得看着唐瓷，回忆着曾经在一起的时光，一步步朝她走来：“你还记得奶奶过世的时候，你在我怀里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我心都痛了。那时候我在心里默默发誓——这辈子，我再也不要让你难过。”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牵手，那是一个夏末秋初的晚上，你说天有些冷，我们早点回家。我做了好久的心里准备才敢上前牵住你的手。”李然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那一刻，我觉得我牵住了这个世界，从此，再也不想放手。”
“我们一起上学，我会在冬天的早上，站在你家门口给你送热乎乎的早餐。”
“我们一起学习，相互鼓励，说好去同一个城市工作赚钱。”
“我们一起玩耍，去看过春末深夜里的江潮，盛夏高山上的积雪，初秋海底的珊瑚和金曼鲨鱼，冬至手指冰冷堆过的雪人。这些，你都忘了吗？”
唐瓷沉默。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李然，向你保证。”李然走到唐瓷面前，一字一句道：“从此，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生老还是病死，无论前途有多坎坷，命运有多困难，我都会站在你身边，一生一世爱你一人。”
“哇！”人群中不少女生受不了大叫起来。
“呜呜呜，好感动。”也有女孩悄咪咪得抹眼泪。
“再给我一次，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吧。”李然深情款款道。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嗓子，后面越来越多的人跟风凑在一起喊。
这群人，变化的挺快。
唐瓷挣脱开李然的手，淡淡道：“我之前和你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那不是我愿意分手的！”李然凄然哀求。
“但分手，就是分手了。”唐瓷认真道：“你爱的那个唐瓷，在你说分手的那一刻，就死掉了。真的死掉了。”
“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会爱你一辈子！”李然挣扎道。
唐瓷发现自己怎么说，对方都不肯相信，于是沉默了。
而沉默，本身便是一种回答。
“你看，那么多人都在祝福我们在一起……”李然劝说道。
“喜欢她，就是裹挟那么多人逼迫她吗？”一个清冷如水的声音响起，好听得让人不见其人便心生好感。
众人寻声望去。
人群之外，七八个黑西装的男人彪悍得站成一排，最前面是一个高贵俊美，带着淡淡温和笑意的男人。
乌黑柔软的发丝拂过轮廓分明的脸庞，透气的丝质绸缎白衬衫微微抖动，一身茶色西装完美勾勒出如模特一样的身形，尤其是胸前一朵暗红色玫瑰花，让他显得独特而与众不同。
“好，好帅……”不知哪个女生，一下子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李然面色难看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隐隐的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胁：“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是什么身份？”男人倨傲道：“需要我向你汇报？”
李然忍不住表情扭曲，压下心里的不甘和愤怒：“这是我和我女朋友的事，和你无关！”
“你的女朋友？”男人看向张晓菲：“不是她吗？我记得那天晚上她说帮你父母……”
“够了！”李然忽然打断，握紧拳头：“你到底想干什么？！”
男人轻轻一笑，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但听着又让人生不了气。
“唐瓷？”他看向唐瓷。
“啊，我在。”唐瓷回过神，连忙道。
男人一步步走向唐瓷，久居上位的气势不自然散发出来，引得许多人倒退几步，给他让路。
他走到唐瓷面前，戴着白手套的手指从左侧内口袋拿出一封暗红底色，烫金文字的文书：“我，代表红玫瑰家族，真诚前来邀请你担任红玫瑰家族主系特约育婴师……”
“啊？！育婴师？”唐瓷吓了一跳，连连挥手：“不行的不行的，我学业不精，都没学完。”
自己几斤几两，唐瓷有自知之明。
“……的助手”男人得体而坚持的把话说完。
“啊？”唐瓷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愣了半天问道：“哦，特约育婴师助手？”
心里，好像还有点不得劲。
“是的。”男人肯定道。
“一个特约育婴师助手都要你亲自前来，育婴师那得是什么规格才请得动啊？”唐瓷惊讶问道。
男人沉默了，被她这么一问，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实在不该来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