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啊？！”郑彩彩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叫，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把白板放到货梯口，却一个劲问我要白板？！她是要逼我辞职吗！”
沉默了好一会，陈松茹才开口道：“我有一个猜测，但不知道对不对……”
“什么，你说。”郑彩彩连忙道。
“你知道我们部门一个萝卜一个坑，昨天新招了一个人，而且工资开的特别高……”陈松茹斜睨她一眼：“你听说我们部门有谁要辞职吗？”郑彩彩嘴巴越长越大，忽然有一种彻彻底底、恍然大悟的感觉，想想又觉得匪夷所思、不敢相信。
“所以……老巫婆想把我踢了？”郑彩彩艰难道。
陈松茹没说话，两人陷入一阵难言的沉默。
“反正你最近小心点。”陈松茹说道：“我们都小心点。”
“唐瓷？你站这干嘛呢？”
靠在门边的唐瓷回头看去，发现是自己斜对角的女生，她举下红牛，道：“下楼买瓶饮料。”
“大早上就喝红牛？这可不不是什么好习惯。”女生随口说道。
唐瓷淡淡一笑：“昨天通宵加班，今天只能靠它提神。”
郑彩彩和陈松茹一起看向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唐瓷，脸上露出讪讪尴尬得表情，回想自己之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得罪人的话。
回到位子，郑彩彩还是没忍住八卦的心情，一个滑步，移到唐瓷旁边，悄悄问：“你认识郑总呀？”
唐瓷摇摇头。
“那郑总怎么会……？”郑彩彩疑惑问。
唐瓷再次摇头。
这是个不解之谜，且不说郑总整天天南地北的跑，经常找不到人影。即使在公司，一个小小资料整理员的唐瓷也不好跑到他面前问他为什么招自己。
况且，因为有了郑总的发话，她才有了现在的工作和薪酬，他不想告诉自己，总归有不想说的理由。
唐瓷没想问，按部就班的上班、工作，昨天的报销单在一个白天和一个通宵的加班下终于搞定。
“这么快就弄好了？”财务王姐惊讶得看着把申请送过来的唐瓷说道：“年轻人，精力就是好，往常没有四五天她们都不会送来。催催吧，说忙，东西多，看，这不是一天就好的事吗？”
唐瓷笑笑。
回去的时候看到陈松茹站在自己位子旁边，她抬头看了一眼唐瓷说道：“明天有一场展会，你去把展厅里的东西准备好。”
“好的。”唐瓷应道：“具体需要怎么准备？准备哪些东西？”
“各种模型准备好，屏幕不要出现问题，ppt的展示再检查一次，到时候不要展示中出现卡顿情况。另外清洁工作很重要，包括奖状奖杯，每一丝缝隙都要清洁到位。”陈松茹说道：“我下班之前过来检查。”
“陈姐。”唐瓷忽然抬头道：“我一个人忙不完。”
“忙不完是你的事。”陈松茹双手环抱说道：“我只要看到结果。”“陈姐好像对我有很大意见。”唐瓷淡淡道。
陈松茹耸耸肩膀，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道：“你一个新来的，我能对你有什么意见？”
“哦，每次都给我很多很繁琐的任务，时间又短，我以为陈姐对我不满，没有就好。”唐瓷温声细语道。
“你拿那么高工资，就要对得起这份工资才行，对吗？”陈松茹挑眉看向唐瓷。
“陈姐说得对，拿得多自然要干得多。”唐瓷点点头。
陈松茹得意的轻笑一声，看着唐瓷：这怕不是个傻的？
“只是天天加班，我怕是吃不消。”唐瓷一本正经道：“到时候吃不好，睡不好，不仅工作效率低，更怕出现什么错误，给公司造成损失就不好了。”
“你什么意思？”陈松茹冷声道：“你说我压榨你是吧？”
“没有没有，我知道陈姐是一心为公司好。”唐瓷连忙说道。
算你识趣，陈松茹的表情微微松懈。
唐瓷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害怕因为自己给公司造成不必要的伤害，虽然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但到时候恐怕就得辞职了。”
陈松茹面上不显，心中一阵小得意。
她在公司干了八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不是唐瓷走关系，郑总九成以上会把这个资料管理员的工作交给自己。
每月一万，比她现在的工资整整多了四千！
她的生活不知道多舒服！
“如果我辞职了，就要写辞职报告，离开这份工作。”唐瓷不舍难过道：“那我就不得不如实写：工作压力太大，力不从心，辜负了郑总的好意，也辜负了公司的栽培。”
说到最后，陈松茹的脸色已经乌漆嘛黑。她咬牙看着唐瓷：“你拿郑总威胁我？”
“没有没有。”唐瓷连忙道：“毕竟是郑总专门招我进来，我最怕辜负他的好意。”
陈松茹握了握拳头：“你好样的！”
“是我哪里说得不好惹陈姐生气了吗？”唐瓷担忧道：“我不太会说话，陈姐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想了想，唐瓷继续道：“算了，这份工作虽然薪酬高，但天天加班我也吃不了，迟早要离开的，索性我早点离开，也不在陈姐面前晃，我这就写辞职报告吧……”
陈松茹一把按住唐瓷拿纸笔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眼中的火气被她强行压在心底，假笑道：“写什么辞职报告，有什么事情不能商量呢？”
“那展厅的工作……”唐瓷为难。
“我会让别人去检查。”陈松茹直起身子，目光幽深得看着唐瓷，最后道：“你赢了，唐瓷。”
说完，拂手离开。
唐瓷歪歪头，坐在位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玫瑰花茶，这一坐就坐了一天，啥事没有。
摸鱼一天的感觉真棒！
摸鱼好几天的感觉更棒！
能一直摸鱼，上班什么事都不干的感觉简直是天堂！
唐瓷开启了准点上班，闲坐一天，到点下班的让人羡慕的生活。
……
“她怎么那么闲啊？一天天晃来晃去，我看她坐在位子上不是看手机就是玩电脑，我们忙得要死，她什么都不干！”
下班后，看到唐瓷整理好东西回家，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道
“瞎，据说和郑总有关系呢！谁敢把活给她啊！？据说刚来前几天陈姐分配她一点活，第二天她就拿郑总威胁陈姐！”
“真的假的？太过分了！”一个女生气道：“关系户就是讨厌！”
“你们说她和郑总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另一个女生神秘兮兮好奇问道：“郑彩彩上次说她是孤儿，无依无靠，住在一栋老房子里。她来第一天吃饭，我正好看到她们点菜。吃个饭还抠抠搜搜，连一碗香辣螺丝都闲多。这样的人怎么和郑总搭上关系的？”
所有人想不明白，忽然一个女生小声道：“你们觉得唐瓷长得好不好看？”
一个，两个，渐渐几个讨论的人都露出一种窥探破某种秘密的惊讶又嫌弃的表情。
“不会吧？”
“有可能哦！”
“哇哦，上次郑总老婆来过公司，可是个厉害女人！”
“你以为唐瓷是什么省油灯？没看陈松茹都不敢招惹她了吗？”
“哇，我真的这么厉害吗？”
……
等等，这最后的声音好像有点不对！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硬得扭头看向忽然不知什么时候挤到她们中间的唐瓷……
我屮艸芔茻，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几个人惊恐慌乱得眼神乱跑，恨不得原地消失。
“你不是下班回家了吗？！”
“我忘记拿手机了。”唐瓷无辜道。
这单纯的表情，看在她们眼中就如同恶魔一样！
“你，你别误会啊，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是的是的，我们刚才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几人急急忙忙解释，生怕自己被穿小鞋。
“好的，那我走了啊。”唐瓷拿过自己办公桌上的手机，冲她们挥挥手：“明天见。”
“明天见~”几个人虚弱道，集体挥手，目送唐瓷离开。
唐瓷刚一离开，她们就仿佛身体被掏空，一个个扶桌子，扶椅子，拍拍自己受到惊吓的心脏。
经过深思熟虑，唐瓷觉得她们说得对，只拿钱不干活，感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于是第二天她就找到陈松茹问她要工作。
“有什么你能干的？”陈松茹翻着桌上的资料，思考了会儿，将一份文件交给她：“明天郑总要去y省开会，这是他的行程单，你随郑总去做会议纪要，有问题吗？”
“没有。”
“行，那我让人给你订机票。”陈松茹公事公办，不针对也不亲昵，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了。”
下班后，唐瓷回家收拾行李。她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一共也没有几套衣服。
这一趟行程不算辛苦，大部分时间都在飞来飞去的路上，因为有录音笔在，唐瓷的会议纪也要比较详细。
“对了，晚上帮我和中科集团的张总约个饭，饭店就在市中心的隍龙大厦。”下飞机的时候，郑总忽然道。
唐瓷愣了愣，点头答应：“好的。”
隍龙大厦坐落在最繁华的街道，门前车来车往，人流众多。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入，贴心的门童上前开门。
“张总，好久不见。”郑总笑着上前与他握手。
张总笑的和气：“郑总真是太客气了。”
“听说张总最近又发了一笔财，下次带带小弟啊。”郑总笑道。
“郑总这说的哪里话，只是小小赚了一点，哪里比得上郑总稳健。”两人相互吹捧，一直走到包间。
“这小姑娘看着眼生。”张总看着坐在郑总身边的唐瓷，问道：“新来的？”
“给张总介绍下，她就是唐瓷。”郑总靠着椅背说道，拍拍唐瓷肩膀：“还不快给郑总敬酒？”
唐瓷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张总，一本正经得站起来，说道：“久闻张总大名，今日有幸见到。”
“说笑了，我有什么大名，不过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罢了。”张总虚虚举杯。
这之后张总和郑总终于进入话题，聊起商业上的一些人和事，起起伏伏。
酒足饭饱后各自回家，唐瓷跟随郑总坐车。
看着车辆离开，张总眯着眼，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含在嘴里。
一个披着卷发，穿着斜襟不规则短裙的女孩从酒店缓缓走出，默默站到张总身后，轻轻喊了声。
“爸。”
张元回头，含笑看着改变了许多的女儿：“看到她了吗？”
张晓菲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不解：“这就是爸说得让她起不来？”
“不明白？”张元问。
张晓菲再次点头，“您费尽周折让郑总招她上班，还给她开出了一万的月薪，会不会对她太好了？”
“傻孩子。”张元揉揉女儿的头发，“打架骂人，嘴上厉害那是小孩子的游戏，你要学会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张晓菲求教得看着父亲。
“每个月一万，一年12万，十年120万，对于我们来说这算什么？”张元问，一点一点教导女儿。
“要给她那么多钱？”张晓菲皱眉。
张元一笑：“那你知道我们公司每个月要发员工多少钱吗？”
“多少钱？”
张元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
“一千多万。”张元纠正道：“你还觉得120万，多吗？”
张晓菲冷吸一口气。忽然有种原来我家那么有钱的暴富的感觉！
“120万，废掉一个人的一生，简直太便宜了。”张元吸了一口烟，徐徐说道：“首先文员这个职位门槛低，工作很轻松。门槛低能让她胜任，工作轻松意味着不需要技能。她每天要做的就是一些整理校验资料等重复而繁琐的事情。所以，十年后她也会和现在一样，会的都是些简单的，可以被替代的技能。十年后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你觉得她还能胜任更辛苦的工作吗？”
“那给六七千好了，我前天刚巧看到我们公司给文员也就一个月七八千。”张晓菲不服气道。
“你也知道她的工资过高，那么她所在公司和她一样岗位的人呢？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爬上去，却发现自己手下的一个员工和自己薪酬一样，你觉得管理者是什么样的心情？”张元笑：“她既不会有知心朋友，也不会有对她有好感的直属领导，你觉得她的处境如何？”
张晓菲揉揉脸，有点被父亲吓到。
这两个人简直都是狐狸脱胎的！
她感觉和他们相比，自己就是一只纯洁无知的小白兔！
“那十年后呢？你和郑总约定只管十年。”张晓菲继续问。
张元一笑：“十年后她二十六七岁，你知道二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小伙子最大的困扰吗？”
“什么？”
“恋爱，结婚，生子。”张元吐出一口烟，目光悠长道：“这些事会把她后面的几年，甚至一生都捆绑住。如果有了家庭，有了孩子，你觉得她还为了你那点破事来找你麻烦？”
“菲菲，你要明白，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它会淡化很多东西，爱也好，恨也好。”张元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平平淡淡得活在我们能看到、能控制的地方。”
张元一字一句，语气森幽说道。
“磨灭她的心气。”
“消除她的志气。”
“让她，归于平凡。”
“最重要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将立于不败之地。”张元森森笑道：“没有人，可以指责我们不是。”
马路上的车流穿梭不息，连绵成片的灯光亮如白昼，高大的建筑投下黑色的影子，逆光而站的父亲站在光暗交界处，目光犀利、深远，好似一只蛰伏在深渊的庞大巨兽。
张晓菲似懂，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