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夜晚的游乐园，气球在飘，风车在转，灯光在动。
男人看着唐瓷，柔软的乌黑发丝散在鬓边，雪白的丝质手套摸着右手手腕的深蓝星空扣子，矜贵而自持。
“啊，那，那是……”张晓菲忽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惊讶得瞪大眼睛。
听到张晓菲的惊叫，男人淡淡瞥她一眼。
“那是谁？”李然紧张问道。
他是谁？他要对唐瓷干什么？
“那是红玫瑰家族的管家，我曾有幸跟随父亲见过一面。”张晓菲瞪大眼睛，语气渐弱。
“管家？！”这样一个看起来比贵公子还贵公子的人是管家？李然不可置信。
“那是一个能将你的资产打理得翻一倍的管家。”张晓菲严肃道，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翻一倍？”
听出李然语气中的不以为意，张晓菲冷笑：“你以为翻一倍很少？那也要看基数是多少。”
“基数是多少？”李然顺口好奇问。
张晓菲微微垂头，整理自己的裙摆，吐出三个字：“三，千，亿。”
“嘶——”周围听到这个数字的人全部倒吸一口冷气。
三千亿？
他们一辈子要能赚三千万都欢天喜地了，更不敢想三千亿到底是多少钱！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嘴唇微动，声音低低的，带着性感的磁性。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跟着男人落在唐瓷身上，窃窃私语的谈论，猜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故事。
“女孩子的名字和她的年龄一样。”唐瓷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撸猫，和村子里炕上跟人闲聊似的。
男人眉毛微微一跳：“……那我怎么称呼你？”
“咱俩什么关系，何必这么客气。”唐瓷笑道。
“嘶——”看热闹的人第二次倒吸一口气，能和红玫瑰家族有关系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没想到她来历这么不凡！
可……看着满身尘土的女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莫非这是有钱人的特殊爱好？扮猪吃老虎？
张晓菲闻言豁然死死看向唐瓷，汗毛根根竖起，冷汗蹭蹭往外冒。
男人簇起眉头沉吟几秒，迟疑问道：“……咱俩有什么关系？”
唐瓷笑的坦荡：“咱俩当然是非亲非故的关系，你有事说事呗。”
要是好事，等会说名字不迟；要是坏事……这还想问她名字？
男人沉默。
周围人集体沉默。
他们的圈子早已习惯了尊敬、礼貌、阿谀、不动声色，忽然碰上个混不吝的，男人还真不太习惯。
“我只是出于礼貌，想感谢下你帮忙照顾我家少爷。”男人开口。
唐瓷愣了愣，顺着他的视野看向自己的怀里。
怀里躺着一只四脚朝天，舒服的发出呼噜呼噜声音的小猫兽，它微微侧身，示意唐瓷再给它挠挠后背。
少爷？
“不，不好意思。”唐瓷连忙将小猫兽还给男人，解释道：“你放心，我就给它撸了个毛，没给它喂乱七八糟的东西！”
“所以你把我家少爷全身都摸了一遍？”男人问。
“这话说的……”唐瓷尴尬笑，她就撸个猫而已：“我就摸了两把，你看它还很舒服呢。别说得那么含糊，跟我非礼了你家少爷似的。”
男人检查小猫兽被毛的手一僵，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噎人的人了。
要真非礼了我家少爷，现在可就不是这么心平气和的聊天了。
唐瓷古怪得看着变得烦躁的小猫兽，它一边龇牙，一边挥舞着爪子往那件一看就很贵的西服上摩擦。
“他真是你家少爷？”唐瓷伸长脖子问。
“有什么问题？”男人捏起一片落在小猫兽毛上的绿色片，又看看唐瓷手上的菜饼，沉默得丢掉。
唐瓷尴尬，连忙把剩下的菜饼往嘴里塞，两三口吃完，毁尸灭迹。“我看它好像不舒服。”唐瓷说，理论上小兽遇到熟悉的人不该亲昵的磨蹭吗？但凭这个男人的身份地位，欺骗自己一个啥都没有，啥都不是的女孩，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男人眼神忽然暗了几分，礼貌道：“感谢你帮忙照看我家跑丢的少爷，有什么是我能帮助你的吗？”
“没有，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唐瓷笑。
男人微笑：“你知道我这话代表的重量吗？”
唐瓷愣了下，疑惑问：“什么重量？”
男人微微侧头，看向亭亭玉立，整理完衣服，优雅站在一边的张晓菲。
张晓菲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她微微颤抖着身子惊恐得看向唐瓷。
不，不要……
张晓菲无声得用眼神哀求。
唐瓷跟着看向张晓菲，想了想问：“你知道你男朋友的爸妈失业了吗？”
“他们明天就可以上班！”张晓菲立马保证道。
李然看着唐瓷，眼神难过又悲伤。直到现在，她还记着他的难处……
“谢谢，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切都很好！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唐瓷转头笑着回答佩戴红玫瑰的男人，语气一如既往的欢快明亮。
“真的不需要吗？”男人含笑再一次问道：“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唐瓷想了想，不确定问道“……那你能让我再撸下猫吗？”
“猫？”
“不是不是，”唐瓷连忙挥手，“是你家少爷。”
“让你撸我家少爷？”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的。
唐瓷尴尬得想，妥协道：“算了，没事了……”
下一秒，一只小猫兽被放进唐瓷怀里。
唐瓷惊讶说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男人神色莫名的笑：“你的手不是这么说的。”
唐瓷低头看向自动撸着柔软浓密被毛的手指，嘿嘿笑。
男人看着龇牙的小兽慢慢变得温顺，问道：“看你照顾小兽很有一套，你学什么？”
“育婴师。”唐瓷道。
“怪不得。”男人点头道：“毕业了吗？”
“毕业了。”唐瓷道：“不过我是结业生。”
“结业？”男人皱眉，将少爷抱了回来：“天色不早，我们要带少爷回家休息，就此别过。”
“好的，这么晚了我也要回家了。”唐瓷点头道。
男人将小猫□□给旁边一个清瘦男人，然后带着一队伍的黑衣人坐车离开。
一辆辆黑色轿车从眼前开过，气派又壮观，当真奢侈。
张晓菲看了一眼唐瓷，带着李然沉默离开。
游乐场门口又恢复了原来的喧闹。
……
张晓菲浑浑噩噩回家，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脑子里乱哄哄。
她换好拖鞋，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双眼无声的看着对面。
过了一会儿她打开电视，把所有电视频道按了一遍，然后完成任务一样关掉。
木木的坐在沙发上，想着今晚熟悉而陌生的唐瓷。
这真的是唐瓷吗？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吗？
这真的是会被她抢走男朋友的女孩吗？
想到她今晚的话，想到父亲的事业，想到联姻，想到未来的生活，想到她有机会对自己不利，却放过自己的宽宏大量，想到那个男人冰冷的目光。
张晓菲沉默得坐着。
忽然，她拿起手机给父亲打电话。
“爸，你今晚能回家吗？”
一个小时后，一个微胖的男人从门口走来。他看了眼茫然低落的女儿，随手把外套递给保姆。
“怎么了？钱不够吗？”张元坐到女儿身边疑惑问道。他平日忙事业，但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他也是非常疼爱的。
张晓菲抬头，眼睛红红的。
张元皱眉：“谁欺负你了？”
张晓菲摇摇头，诚恳道：“爸，我有些事想不明白，想向您请教。”
张元坐在沙发上，搂着女儿的肩膀，听她述说她、李然和唐瓷之间发生的事情，然后再听她讲述今晚发生的事情。
说到红玫瑰家族的时候，张元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沉默得点燃。
“爸，我是不是错了？”张晓菲眼泪一颗颗掉下，“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好了不起，可今天，我感觉和唐瓷一比，自己好失败……”
张元给女儿递了一张纸巾，说道：“你是错了。”
张晓菲用纸巾擦眼泪。
“我从小给你请高学历的家庭老师，学习各种东西，培养你成才，不是让你为一个男人——不，那顶多只是个男人——争风吃醋的，而且你还让你叔叔帮忙。”张元缓缓道：“你叔的酒店是依靠我的人脉关系开起来的，这你清楚。但你知道我正打算从那家酒店撤股份，和你叔划清界限吗？”
“而你，我的女儿。”张元深深看了女儿一眼：“你亲手给了他一个人情，一个把柄。”
“怎，怎么会，我只是让他开除两个人而已……”张晓菲慌张失措。
张元吸了一口烟，吐出：“那家酒店的成分已经越来越复杂，连我都不清楚你叔背着我搞了哪些东西。”
“菲菲，你长大了。从小我给你最好的食物，最好的老师，最好的环境，你却输给了一个普通女孩的见识，无论是格局还是思想。”张元沉沉道：“我很失望。”
张晓菲羞愧的低下头，两只手纠结得握在一起。
“而且有一点你说错了。”张元说道，眼睛微微眯起：“那个叫唐瓷的女孩没有你想的宽宏大量，也没有原谅你。”
什么？张晓菲惊疑抬头看向父亲，想要辩解什么。
张元一笑：“红玫瑰家族虽然是个大家族，那个男人也是很多人不能得罪的存在，但你觉得唐瓷凑巧帮他们照顾红玫瑰家族少爷的行为有多少恩情？”
张晓菲想想，摇摇头。
“对付你，便是对付我，便是对付我这么多年的事业和经营的人脉。你觉得如果唐瓷真的提出来，那个男人会怎么做？”张元分析道：“当然，那个男人是有能力对付我们，但我们也会挣扎反抗，他也不会没有任何损失。但，为了这么一点小恩，却要付出这么大代价，那就是狮子大开口。”
“所以她很聪明的没有说。”张元拍拍女儿的肩膀：“更聪明的是她只问你，而且那句话很有意思，”张元琢磨说道：“那是你的男朋友，你的男朋友父母失业了，你让男朋友父母有了就业机会，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张晓菲仔细琢磨，嘴巴忍不住惊讶得张大。
“懂了吗？”张元笑道：“她威胁你，但又好像没有威胁你。她借了那个男人的势，但又好像没有需要他任何帮助。”
“这就是唐瓷最聪明的地方。”张元想到什么，叹了口气：“而你不仅减弱了对她的敌意，甚至还感谢她。你真觉得你之前对她的欺凌伤害，让她读不了书，害她退学，抢男朋友，她真的会那么容易原谅你吗？”
“我……”张晓菲讷讷不言，想到过往，忽然生出无限的后悔：“那怎么办……”
“傻孩子，什么怎么办，”张元摸摸女儿的脑袋：“现在的她可没有对付我们的本事，你以为你爸那么多年是白干的？我们只要让她，起不来就可以了……”
张晓菲窝进父亲怀里，忽然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可怕……
“明天，去和李然分手吧。”张元眼神晦暗，不容置喙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