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王婶儿扣着林宝穗话里的字眼, 不依不饶，“那他打人的事情？他打人就没错了么？”
林宝穗点点头，“打人当然不对。”
见王婶面露得意, 话音一转，“但他不打王小军还能怎么办？
跟王小军讲道理，让他不要抢自己的东西，也不要骂自己爹娘么？可王小军看起来也不像讲道理的人。难道要跪下来磕两个头，求王小军收回骂人的话，再把酸枣片还给自己么？”
王婶儿不愿低头, 大声嚷嚷道, “反正他打人就是不对。而且我们家孩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实在不行, 他可以跟老师说啊, 或者跟我说。”
林宝穗蓦然一笑，“行, 你讲理。”
“打人的事情是卫向南的不对, 道歉可以，医药费也可以给你。”她说着慢条斯理的从身上摸出五毛钱，又叫了声老二, “向南。”
卫向南不情愿。
林宝穗轻轻拍了下他脑袋, “要知错认错知道么？”
卫向南老实道，“对不起，我不该打你。”
林宝穗握着王婶儿的手, 把钱放到了她的掌心。
王婶儿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林宝穗向她低了头，她竟然还得了五毛钱！
“还有件事，我得提前给你提个醒。”林宝穗笑盈盈道, “向南这么大的孩子有个坏毛病，知道错了不一定改。我估摸着以后可能是王小军骂他一次，他就打一次。所以提前把话放这儿了——
下次如果王小军再因为骂向南被打，我就要怀疑你们家是赖上我，想故意敲诈了。”
王婶儿脸色由红到涨红，前者是兴奋，后者是羞恼，张口就道，“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我也相信你。”林宝穗一脸认真的点头。
“对了，我还有个疑问。”她看向王小军，“抢东西是觉得一定会到手才去抢的，你为什么只逮着我们家向南抢呢？你觉得他一定会给你？”
林宝穗之前听两个孩子说过，卫云州买给他俩的东西，王家的孩子会跟他们抢着吃。
她一直当是几个孩子一人吃一点儿，觉得问题也不算太大，就是卫云州太不会来事，把孩子放在别人家，要么大大方方多买几份，要么就不买，不然搞得养孩子的父母在还在那里两边不是人。
现在看好像并不是这样啊。
王婶儿脸色微变，回挡了下王小军，“他就是一时嘴馋，没仔细瞧人。”
林宝穗没逼着问下去，而是摇头感慨道，“那可有点儿糟糕啊，都不看人。”
“这回抢的是向南，下回……”她顿住了，转而说道，“我记得公社小学可是附近五六个大队的孩子都有，抢了我们大队上孩子的吃的还好解决，要是对上其他大队，恐怕会有点儿麻烦。”
林宝穗叹了一声，“王婶儿，这孩子你是该管管了。”
再迟钝的人也该察觉到围观这些人的注目，更何况王婶儿又不是傻子。
她脸上一黑，什么叫抢了大队孩子的还好？
那怕是得成为大队上人人喊打的对象。
王婶儿一手拎着王小军，心里想着，不用你操心！
嘴上却恶狠狠道，“我这就回去打他一顿，保证他以后再也不敢乱抢别人的东西！”
林宝穗目送着她往家回，还不忘道，“差点儿忘了，向南之前在你家住的那半年，多谢王婶儿照顾了。”
王婶儿加快了脚步，一进家门，就狠狠的抽了王小军两耳光。
“让你抢东西！让你抢！”
“你就差那一口吃的？不吃会饿死是不是？”
王小军嚎啕大哭。
“行了行了。”王叔一脸不耐，“丢死人了。”
“你明天赶紧给他买点儿什么酸枣片，别让他再去抢卫向南的了。”
他说完又骂自己的儿子，“你也是！抢谁的不好抢卫向南的？不知道林宝穗现在招惹不得么？”
王小军一面打嗝，一面抱怨着，“他以前都老老实实给我的。”
王婶儿戳了戳他脑门，“你还敢说？”
王小军恨恨的看她一眼，“都怪你，是你非要拉着我去找林宝穗的！”
说完就跑掉了。
王婶儿咬牙切齿，“我那还不是想给你出头！”
又怕说话声音大了被人听到，只能自己怄气。
王叔皱眉，低声说，“你也别拿儿子说事了，你看林宝穗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我再看她不顺眼，也没上门骂过她啊！”王婶儿看他不出声，持续满脸埋怨，“是，我是不喜欢她。你也不想想她把卫云州两个孩子接走之后，咱们家过的什么日子，我能看她顺眼么？”
王叔别开脸不愿意听。
王婶儿却不肯放过他，“卫云州也是，在咱们家养了半年，突然就说不给我们养了，也不说给个补偿什么的。”
王叔忍不住说，“云州把两个孩子给咱们照顾，本来就是咱们占了便宜。”
王婶儿冷笑，“就你会做好人。他给的钱你是没花？还是你没吃他买的东西？要不是他那罐麦乳精，你儿媳妇没奶水，大孙子还能长得这么结实？”
王婶儿翻着旧账。
其他人也在讨论着王家的事情。
先有枣厂，后有酸枣，钱小花早已经坚定不移的站到了林宝穗这边，她家饭桌上便在她的带领下齐齐指控起了王婶儿和王小军。
钱小花笃定道，“我就说王翠芬不老实，肯定克扣孩子东西了。
每回买肉都说给那俩孩子吃，结果都是她家王小军王丽娜可都是吃的满嘴油光的在外面玩儿。那半年卫云州那俩孩子没胖，王小军都快胖成球了。”
“卫云州可是每个月给他们二十块，还寄回来好多吃的。儿十块钱，俩半大孩子天天吃白面肉包子都能吃到饱。”
几个孩子只顾着听肉包子了，频频咽起口水。
钱小花又看向自己的小女儿，“水儿，你跟王小军他们一般，你说说，王小军是不是总抢卫向南吃的？”
水儿摇了摇头。
钱小花不信，“真没有？”
水儿慢吞吞道，“他不用抢，一伸手，卫向南就给了。”
“哎呀呀！”钱小花直摇头，“真是欺负人！这事你怎么不跟娘说啊？”
“我说了啊，你让我——”水儿仰面看她，学着她的口气道，“少管闲事。”
饭桌上安静了一瞬。
钱小花虎着脸道，“哪儿有？以后可不能这样不管了知道么？”
·
跟钱家相反的是林家餐桌上的氛围。
一片死寂。
每逢林宝穗大出风头，林家众人便会默契失声。
林宝春的媳妇给他使了个眼色，林宝春硬是忍到吃完饭才开口，“爷，奶，我和杏子打算住镇上。我师傅接了个大订单，晚上估计会忙很晚，来回太折腾了，杏子过去照顾我。”
林老爷子点了头，“行，那你们去吧。”
林老二媳妇不大乐意，杏子一走，家里又少一个干活的，她这段时间干的活比过去十年都多，要不是习惯了忍受，早就争第一个分家了。
她素来没有出头的打算，便看向三房。
林老三媳妇压根没心思管大房的事，正发愁她儿子枣厂的工作呢。
林老二媳妇看她的样子，顿时警惕起来，三房竟然不闹了，不会有别的什么打算吧？
这一顿饭，明明没起什么矛盾，但林家无形的裂痕却加深了。
林老三媳妇一下饭桌，便愁眉苦脸的找上林宝珠，“宝珠，要不然你还是认个错吧。我看那林宝穗现在可是厉害的很，万一她……”
林宝珠烦的厉害，“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别找我。”
低什么头，她刚赔了一大笔钱，恨不得扑上去打林宝穗一顿呢！
林老三媳妇心下不安，“可你看她势头，日后咱更惹不起啊。”
林宝珠脸上浮出一抹冷笑，“日后谁惹不起谁还不一定呢！”
她看她娘还打算说，不耐烦一挥手，“行了，她的好日子马上就要到头了。”
她刚想起来，自己当初让林宝穗嫁给卫云州，不就是因为卫云州是个短命鬼么？
等卫云州一死，林宝穗可就是个寡妇了。
她就不信林宝穗的日子还能安宁。
算算日子，卫云州早死了，消息也该传回来了吧？
·
相比之下，卫云州家里是绝对的和谐了。
林宝穗一边熏肉，一边教育二儿子卫向南，“不管怎么说，打人确实不太好，下次要注意知道么？”
卫向南蹲在旁边闷闷点头，“嗯。”
“不过也有值得夸奖的地方，被欺负了就应该还手，忍气吞声解决不了问题。”林宝穗变戏法似的摊开手，掌心放着一毛钱硬币，“这个是奖励你的。”
卫向南眼睛一亮，伸手去拿。
林宝穗的手却又握成了拳头，“但是你动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一个问题，你打得过王小军么？要是没打过他怎么办？”
卫向南飞快回道，“打得过！我跟爹学过一点儿。而且王小军看起来胖，其实虚的很。我在脑海里幻想过好多种把他打趴下的想法，这次只不过实现了其中一种。”
这是得多讨厌王小军啊。
林宝穗心里嘀咕着，端详了一下他的身板，卫向南跟王小军个头差不多，但体重上，至少差了一个卫向南。
能打赢还是挺厉害的。
她对卫向南的答案还算满意，“好吧，这一毛钱是你的。”
“不过，王小军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他不找你麻烦，你也不要再打他了，知道么？”
“嗯嗯。”卫向南飞快点头。
林宝穗又补充了句，“当然他要是再惹你，你也不用忍让，其他人也是。还有，下次要记得及时跟我说，别等人找上门来，我才知道你打架了。”
卫向南一一应着。
林宝穗又想起来另一个儿子，“大宝，王小军有没有抢你吃的？”
说实话，他要是王小军，肯定会先挑老大下手。
毕竟看起来就比老二弱上不少。
卫向东摇了摇头。
他犹豫了片刻，小声说，“娘，二宝……向南他是在王小军面前吃才会被抢的。”
林宝穗一愣，扭头掐了掐二宝的脸蛋，“好啊你！还主动挑衅！”
卫向南想跑，忍住了，手里牢牢的捏着一毛，声音含糊道，“我就想炫耀一下，没想打他的。”
林宝穗松开手，问他，“没想过他会抢你东西？”
卫向南捂着脸点头。
林宝穗没说信他，也没说不信，警告的点了点他脑袋，“下次不许这样了。”
也不怕翻车。
“娘，我知道了！”卫向南满脸堆笑，一口应下。
林宝穗无奈摇头，这孩子平时看着憨憨的，没想到设计起人来也一套一套的。
先挑衅王小军，等王小军来抢他的吃的，再打回去。只损失了一片酸枣片，就出了前面半年的恶气。
也不知道是跟卫云州还是跟……学的。
想到卫云州，林宝穗又侧头看了眼旁边的两个儿子。
小宝还好，还不大记事。
但这两个大的，最近好不容易活泼些，知道卫云州的死讯怕是又要难过几日。
不过卫云州的事到底什么时候传回来啊？
等的人心烦。
作者有话要说： 女配：等卫云州死。
女主：等卫云州死。
卫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