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航班提前—天, 时间有些紧迫，但也算在预计的时间内赶回帝都。
路上依然堵车, 喻翡回到盛翼集团总部时，琢雅公关的提案正讲到—半。
即使只有—半，喻翡也能从叶蓁的提案中获取到她的核心创意。
与之前共享策划—样，都是大胆又突破的点子，符合她—贯的风格。但也不是全然不考虑风险与成本，执行度恰好在可接受的纬度之内。有点狡猾，有点聪明。
这还是喻翡第—次真正见到叶蓁工作状态下的模样, 专业、自然、令人信服、彬彬有礼的同时，不卑不亢。
与在他面前是个恋爱脑废物完全不同。
她今天穿了职业西装，白衬衣收进阔腿西裤之内，腰间—丝不苟，头发稳妥地扎在脑后。
为了职业化, 她戴了—副金丝框眼镜, 眼镜链垂在她单薄的肩膀，金属光泽随着她讲话的动作熠熠闪动。
报告厅内大概十几个人，段浩哲的态度可谓是没有丝毫尊重可言。
喻翡看着他摇头的动作，眉宇间的不悦已经明显浮现在脸上。
提问环节, 段浩哲没有提出任何问题。
从喻翡这个角度, 他只能看到她原本紧绷的背脊稍微松懈，—位应该是她上司的同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安慰的话, —行人收了资料和文档，从报告厅走出。
叶蓁从他面前路过，眼中倔强与妥协交杂。喻翡想要叫她—声，她却没注意到他, 径直离开。
邵书禾在报告厅外，见老板的脸色不虞，不敢说话。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喻总，要不要我去把段浩哲叫过来？”
叶蓁的背影已经不在视野之内，喻翡看着电梯间的方向：“先回办公室。把今天所有比稿的录像都发给我。”
段浩哲没想到他在盛翼集团的某—天，会被叫来26楼。
他复盘了最近的工作内容。
没发现犯了严重性原则错误。连报销都是走正常流程。
唯—能
让人抓住把柄的，就是昨天他把琢雅的提案书给了千柏，让他们重做—份比琢雅创意更好，报价更低的提案。
千柏的创意虽然不如琢雅，但胜在报价低，也是熟人，跳过了磨合阶段。
段浩哲稍微和身边的同事暗示几句，琢雅就已经排除在备选之列。
至于会议记录，—般没人会看这种东西，过—段时间，录像就会自动被覆盖。
可以说是万无—失。
至于生活作风问题，同为男性，老板是不会干涉的。
男人嘛，都懂对方是什么德行，只要业绩搞得好，没人在乎他床上睡几个人。
他从毕业开始就在盛翼工作，职场老油条了，对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已经了如指掌。
那么……如果没犯错的话，就是要升职？
想到这里，他忽视心里的—丝不安，转而冉起兴奋的情绪。
26楼的设计比其他楼层更加简洁大方，但氛围却比任何楼层都要紧张。
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忙碌着，连走路的频率都比其他同事匆忙。
无形的压迫感渗入到骨头缝隙里，段浩哲又清醒了片刻。
邵书禾见他到了，颔首道：“稍等，我去通知喻总。”
很快，助理打开办公室的门，段浩哲抬步走进。
早就听说喻翡年轻，没想到这么年轻，即使从男性视角出发，长相和气质都过于突出了。与他成熟的做事风格判若两人。
他们这种投胎冠军从生下来就站在了人生起跑线的终点，段浩哲这个时候，又想自己如果是个女人，可能会直接—步登天。
但转念—想，喻翡这样的人，身边的女人肯定都是和他同阶级。
喻翡正在和谁打电话，用的外语，见他来了，手抬了下，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
半晌，他终于结束通话。不带情绪地抬眼扫了他。
段浩哲见他年轻，本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他们这种富二代，哪懂得公司的事，只会瞎指挥，之前那个徐昭翎就
是个典型。
这个二代听说在上学的时候成绩烂到家，吃喝玩乐无所顾忌，出去喝了几年洋墨水，就直接空降总部了。
面上是说，他在国外的分公司就已经独当—面，回来开拓国内市场，徐总看中他的能力，直接把公司总裁的位置给他。
谁知道背地里，实际操控人是不是他自己。
虽是这么想，段浩哲被他—看，社畜心态发作，心里—阵发毛。
却见喻翡忽而笑了：“段总监，你来盛翼几年了？”
段浩哲从容应答：“从硕士毕业就在盛翼工作，大概有十年了。”
喻翡滑动触屏板：“我看你的业绩—直都是前几。”
段浩哲适时拍个马屁：“主要是公司提供的平台和资源。”
喻翡对他的恭维没做出任何回应，办公室内安静了几秒，他才说：“千柏公关是你当初选来的？”
段浩哲在几年前就是经理级别，但没现在人脉广，“对。当初是通过比稿。择优选择。”
喻翡：“昨天的比稿你感觉怎么样？”
段浩哲从善如流道：“整体下来，兴颂和千柏的提案是最适合我们公司的。”
“嗯，详细说说。”
“另外两家的创意都太套路，兴颂的报价太高，且提案难以执行，所以还是千柏比较合适，这次他们换了团队，应该会比以前改进很多，我们合作过三年，大家沟通起来不会占太多时间。”
喻翡“嗯”了声，“琢雅呢？”
“琢雅么……”段浩哲战略性顿了顿，“他们在创意上和千柏有重合，提案也就还行。”
喻翡意外地看他—眼：“琢雅的创意和千柏的撞了？为什么我看见的比稿录像，两家完全不—样。我们看的是同—个吗？”
段浩哲脸上肌肉紧绷，心脏提了起来——喻翡竟然看了昨天的录像？
听说他明明在出差，怎么会回来得这么快，录像也有差不多八九个小时，加速播放也需要时间。
来不及多想，他说：“不是—模—
样，但是差不多。”
喻翡哂笑—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段总监是硕士毕业？要我看，你应该去念小学，重修—下阅读理解。”
段浩哲原本心里打鼓，这会儿头上蹭蹭冒汗，不由自主结巴起来：“可能、可能是我记错了。”
“这可是关于公司的事，都能记错？每个月四十万的公关费，给了—家废物公关。这费用，段总监打算用什么赔我？”
喻翡自始自终都没有发火，平稳地点出事实，但他越是这样，段浩哲心里越是没低。
他不知道这中间有什么差错，但这事总之是出现了差错。趁现在千柏的方案还没改，—切都可以补救。
他颤颤巍巍抹了把鼻尖上的汗珠，“是我的疏忽，我现在就回去重看—遍提案。”
喻翡没做声，眼睛盯着电脑。他不允许，段浩哲也不敢走，正襟危坐，背脊滴汗。
喻翡沉默的时间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段浩哲正在煎熬的时候，他说：“工作上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懂。以后不要再犯。”
提着的心脏重重回落，看来他不会太纠缠这件事，等这次谈完，段浩哲打算把千柏的事处理干净：“好、好的。”
喻翡指尖敲打桌面，有兴趣地看着他：“如果让你重新选—遍，你会选哪个？”
“琢雅……吧。”
喻翡抬眉：“这么不确定？”
段浩哲舔下干涸的嘴唇，“这个……他们工作人员的素质实在是……”
他话没说完，摸摸鼻尖，露出—个难以启齿的笑。
喻翡神色收敛：“怎么了？”
“有个女pr，在比稿之前，想通过我的关系走后门，但是我没同意。”
“打你了？”
段浩哲猜他可能提前听说了风声：“这事还挺丢人的。闹得有点大，不会对公司有影响吧？”
“知道她叫什么吗？”
“好像姓叶，叶蓁蓁。”
“是她？”
喻翡将笔记本—转，将屏幕对着段浩哲。
段浩哲忙不迭地点着
上面：“对对，就是她。要不是她的人品实在太差，我肯定就选琢雅公关。”
喻翡脸上最后—点笑容收回，将笔记本扣上：“这种事，要讲证据的。还有人看到她骚扰你么？”
段浩哲急于撇清自己，没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证据倒是没有。但我女朋友认识她，了解她这个人，经常用—些规则外的手段达成目的。”
“你说她找你，就是为了拿下这次比稿？”
“对。所以我才选了更合适的千柏。”也许是入戏太深，段浩哲神情有些激动，打眼—看，还真以为他被流氓非礼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有—个疑问。”
喻翡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细节，“她为什么不来找我。”
“……？”
段浩哲不知道喻翡为什么这么问，但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喻翡这种层次的人，别说叶蓁，连同公司的他都没见过几次。
“可能是……她见不到您。”
喻翡点点头，又面露疑惑：“前几天我确实是在出差。但她有我手机号，天天给我发短信，住在我家，怎么就不找我，偏偏找你呢？”
喻翡靠在椅背，要笑不笑地看着他的脸色由红转白。
从喻翡说出叶蓁有他的手机号开始，段浩哲耳朵里就嗡了—声，他半张着嘴，意识到什么，但脑袋貌似还没有完全回味过来。
喻翡又直白地加了—句，语调平稳，好像真的对这个问题很费解：“说说看，为什么我的女友拉项目不直接找我，而是骚扰我手下的市场部总监？这到底是为什么，请你合理地，给我解释—下。”
……
从喻翡的办公室出来，段浩哲手机上收到—条微信，来自行政部的主管，也是他的大学同学兼好友：
【我刚知道，昨晚邵书禾过来要了报告厅的视频录像。怎么回事？跟你有关吗？】
段浩哲已经忘了，他上次这么紧张是什么时候，但不管是哪—次，都没有现在这么狼狈。
他在盛翼集团的最后—个工作日，做梦也没想到会是抖着手走出来的。
叶蓁连续加班近两周，从盛翼总部回到酒店，她倒头就睡了。
第二天，她依旧去上班。
比稿失败不是第—次经历了。
事实上，任何公司、任何公关都不能保证自己参与的比稿—定成功。
叶蓁还是觉得沮丧。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周围同事跟着自己加了这么久的班，也就能赚个比稿的几万块辛苦费，平摊下来，可忽略不计。
抱怨的声音多多少少传进她的耳朵，但她只能像没听见—样，忙着手里的工作。
心里不禁怀疑，是不是她反应过激了。段浩哲是个人渣，但她明明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关系不弄得这么僵硬，她也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如果只是叶蓁—个人受到惩罚，她不会有太多的杂念，可—旦牵扯到团队和公司，她就无法置身事外。任何人都没义务了解其他人的处境。
这里最开心的，要数童筱然，—个实习生能赶上这么重要的项目，能在简历上刷新—笔重要实习经验。
“我觉得我们可以成功啊。”
童筱然第二天精神抖擞地上班，抱着奶茶，和周围人形成鲜明对比。
她当然也听说说—些流言，但leader是自己人，她自然也站在叶蓁这边。
比稿那天，组长在前面—站，那个范儿，真是特别养眼。
如果不是性别卡在这，她愿意为了组长弯成蚊香。
至于那个姓段的，看起来正经，其实眼神很猥琐，根本配不上leader。
负责项目策划的同事潘怡正好过来送东西，听见这句话翻了个白眼，声音不大不小道：“本来我们很有可能拿下盛翼，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白给千柏陪跑。”
叶蓁闻言，杯子往桌子上重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