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天普通国中生的日常
随着点点星芒涌动, 石板终于得以将完整的绿之王权归入安定体内。
比水流体内属于石板的力量被剥离开来，在片刻生疏地运转此身的灵力后，堪称天才的青年很快恢复了红润的面色。
御芍神紫愣愣地将手放置在青年弥合的心脏之上。
那里虽然没有真正的心脏在跳动, 可是他从肉眼和手上都已经摸不出什么孔洞的痕迹。
——这是阴阳术带来的神迹。
却又与他们匆匆赶到时, 那个仿佛从神话之中走出的安倍晴明相得益彰。
“太好了——那就说明流短时间内是没有事了吧？”五条须久那恢复了蹦蹦跳跳的轻松神态，“我可先说好, 我是一定要跟在流旁边的！”
御柱塔顶的战斗戏剧性地告一段落，这场雷声大雨点小的所谓决战，除了少数几人受伤外，竟然没有造成任何死亡。
然而走下御柱塔的幸村安定一到底层，就收获了“惊喜”。
那是站在绿化带的空地上闭眼而立的赤之王。与此同时, 青之王为了防止周防尊坠剑也守在十几米远外的马路对面。
赤青两组泾渭分明地站在道路两旁，甚至无心关注石板旁的主战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楼顶上的那些参战者如同梦游般地走出御柱塔的时候投来眼神。
两拨人面面相觑。
难怪jungle的人可以甩开他们去和比水流汇合——本就处于岌岌可危的周防尊在处于有可能掉剑的边缘之后, 战斗力高强的青之王作为他的宿敌也随之被牵制住, 灰之王磐舟天鸡借此脱身。
作为唯一一位先行走下御柱塔的王权者，幸村安定周身愈发浓郁的力量似乎可以证明谁才是那个胜利者，这原本是来帮忙的他们松了一口气。
此刻忽然若有所觉的幸村安定脚下不停，一直走到赤青双王中间才堪堪停步。
“……周防先生，不知你能不能相信我？”黑发少年如同狗狗眼的湿润瞳孔明亮，此时正定定直视着眼前的男性。
赤之王如睡醒的狮子般懒懒抬头, 他记得自己确实靠安娜和眼前的少年交换来的御守好眠过一段时间。
到了这个程度，其实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对于赤发青年来说都是负担，都是危机——
这样的状态, 在剿灭黑衣组织时曾经也暴走过一次的幸村安定感同身受。
想起安娜对这个小鬼莫名的推崇, 周防尊在默许中将自己圣域“敞开”。
在众目睽睽之下, 幸村安定如同指挥乐章般, 轻柔地扬起自己的双手。
——才消失不到十分钟的绿之达摩克里斯之剑再度出现！
在力量安定下来后，形态被重新塑造的绿之达摩克里斯之剑更加凝实简约，和其他达摩克里斯之剑相比可以算是朴素的它，隐隐有了属于日本武/士刀的那种流畅的线条美。
幸村安定目不斜视地进行操作，绿色的电光狰狞地缠绕上已有破败势头的剑身。
他将把掉落的部分粗暴地揉捏，然后搭建起来。
少年纤细的手指在空中舞动翻飞，就这样在众人的瞠目之中，将赤之达摩克里斯之剑的碎屑与本体硬生生捏合了起来——然后揉成变成了不堪直视的一坨。
赤之达摩克里斯之剑原本近乎中世纪华美奢靡艺术品的形象由此荡然无存。
这种感觉就像在捏橡皮泥。
加州清光在看到少年那兴致勃勃的出手时就已经忍不住蒙住了眼。
他想起了曾经本丸手工活动时，大和守安定捏出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冲田君玩偶……
幸村安定亲手制作的御守，在成功之前也有无数的失败品。
虽然外貌女子力十足，但是在动手能力这方面，大和守安定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重构了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被绿之王权者捏得有点丑，但满脸欣喜的赤组众人对于崭新的剑身没有任何异议。
能不再掉渣就已经很好。
他们能感受到剑身传来的胁迫性威压，那种凝实不会轻易破碎的、恨不得被揉成一团的全新生命力。
幸村安定自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醒来的时候，看着空中那把歪歪扭扭、疙疙瘩瘩的赤之达摩克里斯之剑目瞪口呆。
他迟疑地看向守在一旁的加州清光：“清光，这是我干的吗……？”
欲言又止的加州清光顿了一下，默默点头。
似乎是不满意幸村安定的审美，赤之达摩克里斯之剑颇有灵性地抖动着自己的身躯。
无数令人眩晕的碎石自填满众人视线的头顶簌簌而落，却没有真正地坠落地面，而是在重获新生却小了一圈的巨剑旁，凝聚出一把更加纤细精巧的小型赤剑。
它分出了自己无法负担的部分，寻求可以分担王位的存在——
然后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两柄与摩天大楼近乎同高的建筑，就这样以二人转的形式呼应着，相向旋转了起来。
仿佛是在转盘抽奖。
白发小姑娘原本因周防尊一片忧色的脸上划过一片茫然，然后，感应到达摩克里斯之剑松快情绪的她双手合十笑了起来。
“真好啊，祂也，很开心~”
终于转晕了了一般的巨剑停下身形，其中纤细秀美的那一柄剑剑尖指向它下方的红裙少女。
不知何时跑上前拽住周防尊衣角的栉名安娜眉眼弯弯。
周防尊身上的赤色火焰钻进少女的眼底，下一秒，站在一起的两人身畔流淌起鲜红的赤色。
不知何人起头，这片空间里沸腾起赤组慷慨激昂的呼声。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
在东京街头的一间甜品店内，束起一头白色长发的安倍晴明揉揉少年毛茸茸的头顶，无视少年故作生气板起的脸，几把便将其揉乱。
重逢的喜悦，对晴明公身份的茫然，还有临到轻松的休假关头突然又被委以重任的倦怠……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安定鼓着嘴狠狠捣弄面前的精致甜点，而他面前的白发青年正慢条斯理地品尝着。
禁欲高雅的大阴阳师晴明大人竟然热衷于西式甜品，这也算是反差萌吧。
他神思一转，想起了当时与晴明博雅同饮时的场景。
平安京空荡寡淡的安倍宅。
现世里装饰华美的甜品店。
安倍晴明悠悠停勺，看向他面前长吁短叹的少年。
此界的藤原家家主已经知道十余年前他那好胜心过强的审神者女儿是因何而死、藤原家当时一往无前的大势是因何戛然而止。
十余年后，又是同一个人终止了他们窃取石板的筹谋。
他此行正是为了向安定警告，警告即将化身为疯狗向少年反扑的藤原家。
毕竟能够跳跃时间空间下阴招的藤原可比比水流难对付得多。
想起待会儿还要处理打着自己名号却和藤原勾结在一起的御门院家，依然头顶着土御门之名的安倍家老祖宗深深叹气。
御门院只是硕大如当年的安倍家其中一脉的后代，严格来说却并非他的真正后人，那点当时就已经微末的血脉联系在千年的稀释之下微不可查。
安倍晴明从旁系抱来的徒弟后来更名为土御门。
这个姓氏也正是安定母亲的外公家的姓氏。不过从幸村安定的外公那一代起，他们这一支便弃阴阳术从商，转而投身广告传媒业。
说起来，当年的芦屋道满曾经可是给他惹出了不少麻烦，没想到他的这位老对手哪怕死了也依旧不曾安宁。
表面不管事的安倍晴明看似不搭理时政高层那些世家、阴阳师大族、神道之间的暗流涌动，实际上，时之政府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其中当然包括作为芦屋道满后代的藤原家与时间溯行军勾结这种事。
在漫长时光中守株待兔的倦懒大阴阳师只是懒得对付一时的跳梁小丑罢了。
最初建立起来的时之政府曾经也是真正为了抵御来势汹汹的时间溯行军凝结一心过的。然而，最经不住时间考验的就是人心。
石板是时之政府赖以维持运转的“电池”。德累斯顿石板存在一日，危机便会如宝藏收到恶龙的觊觎般存在一日。
要维持付丧神的显形，要维持时之政府本部、万屋和其他公共设施灵力的运转，要供应时空转换阵、时空转移的灵力，这些仅凭个人的力量是无法达成的——即使单个的审神者足以负荷自己本丸的运作，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无法支付频繁时空跳跃的代价。
唯有作为世界意识象征的石板能够负担这样庞大繁重的汲取。
藤原家希望赶在时之政府成立之前将石板笼到自己手中加以利用，从而夺取改造时空的能力。
百年后的石板精已经进化到可以和本体脱离的程度，在距离石板千米内的时之政府大楼——
工作。
没错，哪怕有了自己的身体和意识，石板依旧成为了社畜。并且由于它的特殊地位，德累斯顿石板还成为了时政的一把手，虽然这个位置看起来更像是吉祥物。
但是不通人心的吉祥物镇压不住心眼窍门多如蜂巢的人类。
他们想要将石板的庞大力量收为己用，想要修剪掉平行世界的其他所有可能性，单单只留下藤原氏掌控时之政府、石板的那唯一一条世界线。
安定曾经思考过，黑衣组织背后到底是谁在提供那符咒。
那些与现代生物制药形成对照组的妖怪们在术式的探索中痛苦地走向死亡，那些研究员所使用的方法和术式究竟从何而来、为什么会落在身为妖怪的乌丸莲耶手上，黑衣组织又为什么对自己如此死缠烂打。
曾经的黑衣组织与虎谋皮，只可惜被藤原家的人毫不留恋地抽身，就连可能存在的踪迹都因为黑衣组织基地的坍塌无处可寻。
-
光线明亮的玻璃房内，发出嗡鸣的终端打破了原本一室的静默。
得到弟弟报平安短信的幸村精市长长舒出一口气。
在他的斜对面 ，头发由上而下呈现出白黑渐变的青年画家手中的画笔一顿。
“幸村君？”
“没什么，老师。”紫发少年原本难以遮掩的焦虑情绪被放缓下去，声线都恢复了少有符合幸村精市年龄的轻快。
少年刚刚铺上画布的略显沉郁的色调，在他弯起眉梢和唇角的时候被重新覆盖，变得明丽鲜亮。
作为驰名日本的知名画家，名为愈史郎的青年画家低调得令人惊异。
他是幸村精市的美术老师，不仅精通西洋画，对少年近来感兴趣的浮世绘也颇有研究。
青年的题材只有一名永恒的模特——“珠世”。
尽管外界谁都不知道那究竟是谁，甚至有人猜测她是否真的存在，还是仅仅是才华横溢的青年灵感缪斯的化身。
挽着妇人发髻的古典女性在画布上对着青年悠然微笑。
扫过学生画作的青年瞥过远处的小小方块上那个眼熟的名字。
在少年看不见的地方，青年怀念的神色一闪而逝。在经历百年时光后，原本作为鬼的他性格中的棱角渐渐被时光磨平，愈史郎生活的全部热情几乎都寄托于创作珠世夫人的画作之上。
哪怕鬼杀队取得胜利、鬼逆转为人类的术被研究出来，最后的珠世依旧选择了走向死亡。
而愈史郎却遵从珠世的意愿活下去，然后就一直活到了现世，在暗处见证了安定的出生和成长，见证了鬼杀队的绵延不绝。
停笔前还在描摹着和服美人的青年神色温柔，在心底低语。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漫漫长夜中迎向黎明的契机已经来到。
在此之后即将发生的未来，会成为他们的历史。
-
在晴明暂时没有给自己安排应对藤原家的章程之前，幸村安定终于得以回到学校，准备第三学期开学的事宜。
……比如说剑道部的团建。
空荡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一行四人。
恍如隔世的安定瘫坐在新干线的座椅上，毫不客气地将脑袋压在加州清光肩上。
此举获得了正在扒拉游戏的加州清光愤怒的一击。
“很重啦——操作都歪掉了哦？”
没能吸引来加州清光目光的幸村安定神色蔫蔫，而坐在两人对面的学弟之一则是露出了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灶门炭彦内心疯狂刷屏：这两位学长……真的是过于亲昵了吧！
在漫长时光之中早就习惯与彼此玩闹的两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而一旁的炼狱桃寿郎目光炯炯：“哪怕是这样的环境，前辈们的身体依旧保持着戒备呢！”
单手拄着下巴的安定叹息。那是因为他们随时处于未知的危险之中。
就在此时，黑发少年的终端响起催命般的铃声，那是他为安倍晴明特别设置的。
他轻声念出了短讯上的内容：“藤原，新干线……？！”
少年差点弹起的身姿被立刻回神的加州清光死死按住。
“斜后方……！”
炸开的一击自他耳旁擦过去。
若不是加州清光出手及时，附加着隐匿气息符咒的工具恐怕就可以将他的身上开个坑。
这股饱含着恨意的灵咒纯粹汹涌，竟然将此处原本稳定的时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下一秒，面对着强大冲击波支开结界护住己方四人的幸村安定就被一阵大力牵引着，被无尽的虚空吸去。
在茫茫的混沌中，安定捕捉到了一缕似曾相识的气息。
那是他曾经到访过的世界。
无暇他顾的少年拖拽着结界中昏睡的两人一刀，向着无尽的远方探手。
下一秒，无边的黑暗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