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天秀恩爱的日常
这已经是冲田总司第四次看到那个孩子了。
他就坐在距离屯所不远的摊子边, 抱着一把布条缠紧的长条状物——那一定是一把不错的打刀，剑士的直觉那样告诉他自己。
少年期期艾艾地坐在靠近屯所的位置，像极了想要归巢的倦鸟, 停留在光秃的树枝上梳理自己凌乱的尾羽, 为了归巢等待时机。
——可他的背影里又透着无家可归般的迷茫。
少年一直背对着屯所大门, 连正脸都不露一下。
虽然看不到样貌, 但那并不妨碍冲田总司脑补到那孩子无人注意时对于屯所清透明澈的、充满了向往的眼神——那是他某日偷偷扒在屯所的外墙上观察出的。
除了一直用后脑勺对着新选组的地址外, 他对往来人都很礼貌温和。
十三四岁的年纪, 在这个时代看来，已经算是半个劳动力了。
这个世道上连成年人都行走不易，少年的蓝白浴衣虽然难免灰一块白一块蹭上了脏污, 却还是能轻易让人看出价值不菲的布料、版型良好的裁剪。
再加上少年说得上冒失的、全然不顾新选组恶名的不怕死行径。
大概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游玩的小少爷吧？
在这样偷瞄了几天之后, 冲田总司终于忍不住敛住声息走向男孩。本想着给男孩一个惊吓的他，在看到男孩那张缓缓看来笑意盈盈的脸时，禁不住“啊”了一声。
冲田总司暗暗捶胸，难怪屯所里这几天打量自己的目光都怪兮兮的, 这帮爱看热闹的家伙——
除了头发的长度和眉眼间跳跃着的不同情绪，他们二人长得就如同同一个体的幼年版和青年版。
而且这个小少年对上他的视线时, 虽然很快恢复了镇定, 可他露出的片刻惊慌逃不过剑客的卓绝视力。
和之前出现在屯所内的那个小孩儿一样, 露出了那种似乎曾经见过他的神情。
的确是出人意料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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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因为本丸的时空转换器流落异世的不安定, 在降落的时候破天荒地没有暗骂时之政府坑爹。
他本是换上了浴衣打算和清光共度七夕祭典的，谁知身上携带的时空转换器突然抽了风，突然将他们卷入深深的时空漩涡。
然后他便闻到了空气中这股令他熟悉的气味。
——属于幕末的气味。
铁锈与硝烟，还有战争无法侵染的, 现代社会罕有的柴火味。
以及街道上眼熟的低矮房屋, 还有走几步就突然发现的, 新选组驻地的大门——
一切都恰到好处的能给他带来安定感。
这是他记忆深处的场景。此时此地，他所处的却并非幻境。
经过小心打探，他才得知此时的时间线是在池田屋事变之后，冲田总司应当已经逐步出现了肺痨的症状。
虽然在新选组的屯营内，冲田总司是个热情爽朗偶尔喜欢和队员们开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的人，但出了屯营后的他不过是个有点讨厌陌生人的年轻人罢了。
看着他一脸平静地从半井医生住所的方向走回来的时候，幸村安定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冲田君又一次看完医生了。
可是在新选组附近蹲守了几天终于得以与冲田君搭上话后，他余光中的青年的表情却明朗自然，仿佛是无事发生一般。
只有苍白的面色还能透露些许他的身体状况。
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就被冲田总司带进了屯所。
“他要是奸细怎么办？”
原本不赞同的近藤勇打量着他们过于相似的外貌，刚到嘴边的拒绝突然停了下来。
比起奸细，眼前的少年更像是总司的私生子，看他之前那样子——
如果说二十一岁的冲田总司眉目疏朗，五官已经渐渐张开，甚至因为最近断续的病有一丝清瘦，十四岁的幸村安定就是时光回流后仍有婴儿肥的状态。
要不是年龄对不上，他们也知道总司确实是童贞，他们恐怕会把这孩子当成总司的私生子吧？
得知他们想法的冲田总司神色僵硬：“奥村君也就比我小了七岁——你们在想什么啊！”
如果不是那丝直觉中的违和感，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这个少年是自己的什么亲戚吧。
一旁的斋藤一冷冷道：“连屯所的大门都不敢直视，奸细要是这样当早就被饿死了。”
“奥村……叫我奥村就好了。”
幸村安定下意识扯上冲田总司的袖子，躲在他宽大的袖子后冲众人绽开了一个眼熟无比的笑容。
这里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此时的他却不能表现出对他们的熟知。
面相最为和善的近藤勇转向已经开始揉搓袖管的少年：“那么，奥村君从哪儿来，又想要做什么呢？”
欲言又止的幸村安定叹了一口气：“我和同伴走散了……”
冲田总司若有所思：“有大致的样子吗？或许我们可以帮忙。”
“那家伙和我差不多高，虽然是黑色短发但是绑了一个小辫子，穿着黑红色的浴衣，戴着围巾，嘴角有黑痣，还戴了金色的耳夹。”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这时的冲田总司突然噗的笑了一下。
“你们果然认识。”
这是一种微妙的感觉，在青年看到少年时，就隐约觉得他和前几日那个突然出现的孩子有关，连青年自己也不知这直觉从何而来。
更不要说这两人只是换了一个颜色的浴衣印花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黑发少年圆溜溜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清光他，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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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还在观察期中的加州清光在降落时直接掉在了新选组的道场中，当场就被训练中的队员团团围了起来。
他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莫名从祭典现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正面近距离直接怼上了冲田总司凑上了围观的脸。
瞳孔地震jpg
他开始迷惑，怀疑自己是不是掉进了什么幻觉之中，然而三天过去，他就这样平淡地作为半个队士逐渐融入了新选组。
第一次以自己独立的身份成为新选组的一份子，而不是作为冲田总司的一振刀——这种感觉何其微妙。
度过观察期的他得以被暂时收纳为队士，和新选组的众人一起训练。虽说是如此，实质上依旧是监视。
从天而降的他自然被新选组看管了起来，可是道场内没有横梁，在众目睽睽之中掉下来的他连被认为是一直躲在房梁上的都做不到。
他下意识就想喊大家的名字，却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正式认识一脸戒备的新选组高层。
不过情况和自己作为刀剑付丧神尚且不能成型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这正是他们重新认识的机会。
他似有若无的视线一直打量着冲田总司和他手中的刀。
青年腰间挂着的是一振木刀——队内练习总不可能用真刀，对队员过于不友好。而且卧病多日好不容易起身的冲田总司，其实就连练习也被督促着适量进行。
黑红色的打刀意识到，此时已是在池田屋事变发生之后。这时候的打刀加州清光应该已经折断了吧……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在茶花红的围巾之下，一直藏着一道浅浅的伤疤——那是他的本体，在池田屋事件中折断了刀尖。
冲田君现在并没有佩戴他的本体，可他也并没有将暂时无法使用的加州清光丢弃，而是珍重地放在寝室的架子上。
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依旧沉睡之中的大和守安定。
——那家伙究竟在哪里呀？跟他一起出来后就又一次失去了踪迹。
这个问题在他碎碎念的当天下午就得到了解答。
在新选组众人的灼灼目光中，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不仅因为在异世久别重逢，还有他们才知道的，那一丝隐秘的欣喜。
——他们从未想过能以这样轻松的状态再见到冲田总司。
没有时之政府的任务，不用从各种角度一次又一次旁观新选组的困局和冲田总司的死亡，只是在冲田君的身体还没有更糟之前，在幕末的战火再起之前，在这不知何时的尽头到来之前，和大家再度生活在一起。
美好得像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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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选组安排的部屋虽然僻静，却还是有人时不时来走动查探的，比如此时的冲田总司。
“你竟然没和那孩子待在一起吗？”
冲田总司见惯了两人如连体婴一般行动，哪怕是被新选组破例批准带出去巡逻也配合默契，此时两人分开行动反倒成了难得的风景。
青年盘腿在门外的走廊边，有些出神地看着空旷庭院中的枯草。谈不上风雅的壬生狼自然是没有什么兴致修整庭院的，但这并不妨碍青年看着生命力顽强的草叶也能看出几分意趣。
“嗯，清光去道场练习了，我在……我在完成家里布置的课业。”
福寿桌案的幸村安定正在整理此处的时空坐标，直到下意识地回答了青年的问题，他才发现能够不声不响出现在他戒备范围之内的，正是自带着茶点和热水而来的冲田总司。
时空转换器突生异象，他甚至无法确定这是真的小概率事件还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也不知他们是否应该沉湎于此，但他总该应该找出一切的根源，以备不时之需。
想起他之前看到的，少年笔下乱七八糟的数字和西洋字符，冲田总司的眼神闪烁。
这样复杂的图文如同天书，可不是一般的倒幕派，或者是这个时代的随便哪个势力能轻易接触到的。
而且，他对这两个孩子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不光是处于样貌，或是剑道上的相似。
放下手中乱七八糟笔墨的幸村安定坐在了冲田总司旁边。
曾经的他和加州清光以刀剑之身陪伴在冲田总司身边时，虽然已有意识，灵体却尚且不足以显形，只能躺在本体之中眼睁睁看着冲田总司倒下，看着诚字旗折损，看着时移世易。
如今的大和守安定重回幕末，却是以人类之身滞留在在冲田总司身边。
一直以来幸村安定心底对于自身的迷茫，作为刀剑、刀剑付丧神、人类的区别，他想要在总司身上寻得答案。
冲田总司也曾被看作是刀剑，利刃所向斩断新选组面前的一切阻碍。
善恶伦理、法条规章，他都看得很淡——他以近藤勇为他前进全部的方向，他遵守那些规章，是因为执剑者所需。
曾经的大和守安定也是刀剑，在冲田总司的手中，全凭主人的意思挥动，被握住、被使用即是自己的生存的全部意义。
可如今的他不再只是剑了。
他不仅是人类，是有着亲朋好友的幸村安定，也是有着几十振刀剑付丧神伙伴的审神者宗次郎，以及拥有绿之氏族的绿之王权者。
他受的桎梏也更多——人世的法律，现世黄金之王牵头的120协定，时之政府冗杂的章程条例，还有有形无形的种种。
“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要被这些顾虑束缚。你的未来，属于你自己。”
起身遮住他眼睛的冲田总司笑得眉眼弯弯，可眼前被一片冰凉覆盖住的少年此时只能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还有，不要用这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
加州清光揉着手腕走回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冲田总司腿上无知无觉睡着的幸村安定，他下意识后退几步，看了一眼自己是否走错地方，然后又一脸恍惚地走近两人。
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和冲田君这么亲近，大和守安定这个家伙，简直太狡猾了——！
但在看到冲田总司眯眯朝他招手的一瞬间，他还是温驯地走了过去，然后乖巧地在青年的另一侧静静坐下。
在忐忑地提出是否可以看看冲田总司的佩刀后，青年痛快地同意了，他的爽快令本已做好被拒绝打算的加州清光惊讶地睁大了眼，随即开心地几乎蹦了起来。
被吵醒的幸村安定还处于起床气中，直接一拳向着发出噪音的音源揍了过去，然后在黑发青年纵容的目光中，他们孩子气地打成了一团。
——不过是两个孩子啊。
在冲田总司的房间内，他们看到了刀架上的两振打刀——他们正紧紧依偎在一起，正如同之前的许多年一样，在此之后，他们即将再度迎来分别。
在得到刀匠的遗憾回复后，冲田总司不得不放弃修复加州清光的念头，看着两人欢喜地打量便打算将这振陪伴自己多年的打刀赠予他们。
青年的眼中依旧闪烁着不舍的目光：“总觉得你们，尤其是清光和加州清光很有缘呢……如果这孩子在你们手中能够得以修复，那就更好了。”
武/士刀即是武/士的另一条命。
加州清光心情复杂：“要是舍不得的话，您不用一定给我，看到您这么喜欢这振刀，我就很开心啦……”
哪怕再他已经无法作为冲田君的佩刀战斗的最后，他也依旧是被爱着的。
在得到这样的答案后，他便已很满足。
然而难得拦住他的幸村安定冲他缓缓摇了摇头，然后一脸欣喜地接受了来自冲田君的馈赠。
从此以后，作为冲田总司佩刀的加州清光就退出了人们可以见到的历史。这意味着……修复加州清光本体的打算也可以提上日程。
取回加州清光本体的不安定开始琢磨，如何将刀尖折损的加州清光修复回原本的模样。
对于当时的加州清光来说，刀尖的断裂意味着作为刀剑生涯的终结，可是对于自带技能可以手入刀剑的审神者而言，刀剑们只要不碎刀都可以抢救回来。
据他猜测，当时遗失在战乱与迁徙中的自己也是这样被安倍晴明捡起的。反正时之政府供奉的神龛中，他和加州清光都并非以本体存在。
然而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的微妙操作，加州清光的本灵在修复后慢慢被牵引归位了。
在日后的某一天里，加州清光突然发现，自己也成为了和大和守安定一样的绝版刀剑。
往后的他们，是只属于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