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空山怨妇
“与你父母相见过去三个月了，你会思念他们吗？”冯适问陆宇飞，此时，他们正在磨刀岭上散步。
磨刀岭位于三江市远郊，是三江市域最高峰，属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陆宇飞扫了一眼茫茫林海，微微一笑道：“谈不上想，也谈不上不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的父母想我绝对比我想他们多很多。”
“自从天蝎人被灭，人类‘拯救’我们后，一切进展顺利。”冯适道：“长老会对你的工作十分满意。”
陆宇飞道：“主要还得归功于您制订的《天造计划》。”
二人正聊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歌声。
有人唱ktv？
可这里是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核心区！
按照东古国自然保护区条例规定，非科考等特殊原因，人类不能进入保护区核心区。
看着陆宇飞困惑的样子，冯适诡黠地笑道：“有个难伺候的主儿，你替我去应付一下。”
陆宇飞更觉奇怪：“莫非哪位长老为难您，可我至今并未见过难伺候的异德呀。”
冯适苦笑：“异德好见，怨妇难缠啊！”
“怨妇？”陆宇飞笑道：“既为怨妇，必为人类，又岂会让异德伺候的道理？”
冯适仍然苦笑：“怨妇、人类、异德伺候！这三个词叠加在一起，以你的智慧，总不至于想不到是谁吧？”
谭芳芳？
陆宇飞脑袋里闪过这个名字。
周绮告诉过他，谭芳芳虽是人类，却是异德的长老！
怨妇又是怎么一回事？
周绮曾说，谭芳芳虽为长老，但自身大脑并不具备成为异德的资质，所以她参与创造了异德，却无法成为异德。
这或许就是成为怨妇的原因。
陆宇飞问：“谭长老不是在羽嘉扬吗，怎会到这里？”
“人类对自然环境有特殊癖好。”冯适道：“谭长老说磨刀岭负氧离子最多，在这里建设行宫常来洗肺。”
陆宇飞惊道：“这里是核心区，修建行宫是违法的。”
冯适笑道：“既然是核心区，平常就根本没有人烟。而且行宫设置了防卫星监控系统，人类卫片执法系统根本发现不了。”
陆宇飞道：“但还有森林公安或盗猎者可能进入。”
冯适道：“行宫外围环带设置了‘鬼打墙’强磁干扰警戒系统，人类会迷失方向感，根本不可能靠近。”
“既然没有人类进来，一个人居住深山，岂不万分无聊？”陆宇飞道。
冯适笑道：“所以需要异德伺候嘛！”
“哦。”陆宇飞道：“是冯大法官的任务？”
冯适苦笑道：“谭长老性格孤僻，没有朋友，也没有兴趣爱好，随着年岁增高脾气越来越大。摔摔东西倒不打紧，最头痛的是她一不高兴就会向长老会投诉。”
陆宇飞道：“实在不行，您造梦或夺志，让她保持高兴不就行了吗？”
冯适一听，立即嗔责：“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不可以再提。对长老施五德技，罪大恶极，异德社会普遍视为公害。”
陆宇飞道：“可谭长老是人类，当她不快乐，稍微动用一下德技让她幸福，是很人道的做法呀。”
冯适道：“对于异德长老，比幸福快乐更重要的东西，是尊严！宁要清醒的痛苦，不要糊涂的幸福。”
陆宇飞点头道：“您的意思是，让我去伺候一下谭长老，不使用德技也要让她老人家开开心心的。”
冯适哈哈一笑：“正是此意，辛苦你了。”
说完挥手，化成一道烟而去。
陆宇飞无奈苦笑：“也罢，就让我去伺候谭长老吧。”
循着歌声而去。
陆宇飞一路散步，以声察人，以期预估一下谭长老心性。
一路所听都是东古国经典民族歌曲。
虽都是老歌，但因谭芳芳声音非常柔美，即便对于异德，听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陆宇飞穿出丛林，来到一条别致的硬化步道。
核心区出现硬化步道，自然是通往谭芳芳行宫方向。
步道别致，两旁都是磨刀岭红豆杉和珙桐，天然之中颇有贵气。
一路向前，音效越发凸显，仿佛一场露天演唱会。
正思量长老行宫会是一派怎样场景，前方树叶掩映之处，已豁然开朗。
上千平米的开阔广场，大理石地面雕刻着凤凰与牡丹，两侧竖立十二生肖金色兽首，极力彰显主人显赫身份。
广场之后，是一派中式亭台楼阁。
数十间房屋，依山形地势自然排布，错落有致。
其间有小径纤廊、溪水穿流、花木映衬、回转婉约，加之处于3000米海拔，云雾时而飘浮，实是不可臆想之人间仙居。
一绝色丽人独立广场，身着汉式华服翩跹起舞。
边舞边唱，气息丝毫不受影响。
陆宇飞认得，那丽人正是谭芳芳！
饶是不以色相断人，看到丽人起舞，身为异德的陆宇飞也几乎忘记眼前这位竟然是年逾七十的老妇！
一曲终了，谭芳芳亭然而立，轻合双眼，微微娇喘，时尚汉服勾勒的美胸轻柔起伏。
“啪啪啪”，有掌声由广场外传来。
“今天怎么来得晚了。”
谭芳芳并不睁眼，平静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比平日迟到了2分钟。”
鼓掌的当然是陆宇飞。
陆宇飞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行注目礼：“我一时贪听长老歌声，走得慢了些，请责罚。”
“哦？”谭芳芳缓慢张开双眼，上下打量一番，重又合上双眼：“冯大法官也算费心，知道我难伺候，今日倒选了位看得上眼的小鲜肉来。”
陆宇飞赶紧说话：“报告长老，新晋异德陆宇飞奉冯适法官之命前来伺候长老，请您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哈哈哈……”
谭芳芳突然转身向着陆宇飞恶狠狠道：“果然是新来的！连我最讨厌听什么话都不知道！”
说完，猛起一脚向陆宇飞踢来！
怎么回事？一见面就动粗？
既是长老，动粗也罢。
问题是：躲还是不躲？
一时犹豫，陆宇飞生生地吃了谭芳芳一脚！
这一犹豫不打紧，谭芳芳的脚就像踢到一块硬石头，“啪”一声轻响，踝关节竟自折了！
“哎哟！”谭芳芳一下子倒在地上。
陆宇飞见状，知道闯下大祸，立即上前俯身察看，打算为她疗伤。
“滚一边去！”谭芳芳厉声道：“你要是胆敢在老娘身上动用德技，就算是为我疗伤，也要定你个冒犯长老的大罪！”
陆宇飞只得作罢，任她以手撑地坐着慢慢舒缓。
良久，疼痛感缓解，谭芳芳幽幽道：“终究是老胳膊老腿，踢个毛小子居然把自己给折了。”
看着花样女人感慨老胳膊老腿，还真感伤，陆宇飞不知如何答话，怔怔立着。
“呆着干吗？”谭芳芳突然抬头责怪：“还不赶紧扶我去治疗。你们异德社会的公序良俗难道就是见死不救、见伤不扶吗？”
啊？这又让管啦？
陆宇飞赶紧将她扶起，依着她指引一步步沿小径纤廊往一众亭台楼阁而去。
因为用不上德技，陆宇飞很费了些功夫才将谭芳芳扶到一间配置齐全的医疗室。
谭芳芳指着其中一台骨科治疗仪说：“把我扶到那里。”
到治疗仪坐下后，谭芳芳要求陆宇飞屋外等候。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治疗室的门打开，谭芳芳跟没事人一样款款走出来。
“我饿了。”
谭芳芳冷冷说完，转身到娱乐厅看电视去了。
做饭？
尽管从小到大没怎么做饭，但打开异德网络烹饪数据库，绝对有信心做出一顿绝顶美味。
按照指南，第一步骤是让食客漱口！
陆宇飞隔空取来一杯漱口水。
这是当年羽嘉扬个性定制美食同款餐前“漱口水”。
端着漱口水轻轻敲门。
“你难道也和冯适一样，不用漱口水就不会做饭了吗？”
谭芳芳显然熟知异德美食流程，头也不回就诘问。
“今天无论如何我也不再使用那漱口水了。”
好吧，食客不用漱口水，厨师还能怎样。
谭芳芳显然是厌倦了异德烹饪数据库。
可是，自从成为异德，曾经对于美食的情怀，陆宇飞已遥遥忘却，再无法体验。
既没有感同身受的基础，又没有“漱口水”的数据分析，还明知食客厌倦烹饪数据库，对于根本不吃食物的异德而言，怎么可能做出满意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