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送药
小白狐化形初期,追溯起来墨如悔只见过两次。但这狐狸生的乖巧,就是化形,在人界容颜也是少见。
一头白发,肤色胜雪,生的冷冷清清,却又极爱撒娇、粘人。故此,墨如悔见到面前青年的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当年有多宠,如今就有多震惊。
他那毛绒绒的小狐狸,当真就成了书中反派?墨如悔看向白无怨身后集聚的一众魔修,从最初觉得狗血,到被迫接受了几分事实。
“器物宗的人?”白无怨抬手,长剑飞回了他的手中。清隽薄凉的声音,在这雨势中透着几分莫名的冷。
几人对视,气氛诡异。柳华吓得发抖,墨如悔则还愁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变故。
他如今修为尚未恢复,传闻真真假假不提,小白狐对自己什么态度也不明晰。若真表明身份,或许会多出不少麻烦。
也只能随机应变。
他打下主意,这白衣男子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迎面而来的冷冽气息,隐约能嗅到一股淡香。
白无怨右手执剑,月袍曳地,离得近,那衣饰上的繁复金纹也看得清晰。
白靴驻步,不足两尺距离,剑尖越过柳华直指而来。墨如悔抬眸与其对视,一双过于平静的眼眸,并无退缩多是漠然。
相视而下,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得白无怨浑身不自在。他提剑的手骨微松,顷刻后移开视线剑尖下滑,挑断了一枚青蓝色的玉佩。
清脆的玉器落地,墨如悔顺势看了过去。
“你是柳盛的儿子?”
柳盛,也是器物宗宗主。墨如悔回忆,柳华的确草草提过,他坦然,“算是吧。”
白无怨收回剑,眼睫倾垂,冷笑道:“算是?”
“嗯。”
这般坦然自若的对话倒不像往日那些六派中人。白无怨目光再次停留在墨如悔身上,像是在思考,疑虑、但这番驻目只持续了片刻。
墨如悔如今这幅身躯没有结丹,修为低下和凡人无异。白无怨所能感应的,只是一阶普通修士,实在和他所想之人相差太多。
况且……相比于回来,他倒更愿信那人早就死了。
“将他带回岳青山,其他人都杀了。”他冷道,满是陌生的口吻。
几名魔修上前,动作迅速麻利,柳华双手发抖抓住了墨如悔,指节攥的发白。想活命的本能,以及面对死亡的恐惧。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不知何时满是泪渍。
“让他回器物宗吧。”墨如悔突然开口,这种时候还能如此云淡风轻,当真也没几人。
白无怨沉默着没回话,这样的感觉并不好受,墨如悔继续道:“你留下我,总得有个人回去传信,他正合适。”
既然没说要杀,想来自己还有些用处。联系到当下魔界抢夺神器的事,墨如悔依稀能猜个七七八八。器物宗有一物名“定魂珠”,或许自家小白狐还未收入囊中。
没答应也没拒绝,白无怨转身离去,只留有一道清瘦背影。魔修迟疑没再上前,墨如悔起身在两者间错开距离,拍了拍柳华的肩膀,“你先回去。”
“柳无灾…”惊魂未定,柳华神色复杂的看向面前的人。今日这份冷静,和寻常此人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可以说完全是两个人。
若非真撞坏了脑袋,他都要怀疑柳无灾是被夺舍了。
“你…”
“别担心。”墨如悔勾了勾唇角,明明看不清容貌,却又平添了几分明媚。
柳华愣了愣神,再抬头墨如悔已经随魔修离开了。
————
说来师徒一场,跟着小白狐回“家”,墨如悔倒也没那么不情愿。况且因为剧情原因,白无怨实在有太多需要自己查证的地方,这趟回“家”就显得在所难免。
岳青山又名“雾山”,由于终年多雾,常常有进无出,便成了魔界的地盘。而与其名不符的是,这地方少见活物,名为“青山”实则荒芜,多为山石。
甚至一路走来,随处可见乱坟尸坑。
跨过瘴气,墨如悔顺利进入到了岳青山内,而后便被关押进了地牢。既来之则安之,抱着这种心态,墨如悔干脆找了个角落自己待着。
而这一待,便整整过去了三日。
查阅资料,梳理剧情,整合完所有的一切后,墨如悔靠着意识打开了系统。系统仍处于修复阶段,原身使用恐怕也需要继续等一段时间。
但好在修为已经恢复,自保没有问题。
墨如悔看了眼四周,空荡荡的牢房里,满是泥水枯草,气味难闻。若再待下去,自己就该臭掉了。
他施法去除身上的污渍,隐藏好气息,随后便光明正大“逃”了出去。
“你说主上寻这神器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谁知道呢,我们这些下人连和主上说话都没有资格,还是别操心了。”
“不过听闻万佛宗神器“涅槃”,能转阴阳五行,起死回生,断然对修为也大有好处。”
“若我们能将神器全部夺回,什么名门六派,就是天下也不过如此。”
“……”
所以是为了夺得天下?小狐狸的心思真难猜,墨如悔感慨着伸了个懒腰。
山里难得出了次太阳,温温洒洒的暖阳落下,映衬着少年一张娇贵、青涩的脸。五官棱角分明,下颚线清晰,一瞥一笑带了些道不明的撇气和好看。
他左右看了看,打算换个地方闲逛。正逢火房内有人走了出来,“今日去幽冥居送药的人是谁?”
“成青病了。”有人站出来回话。
“马上让人送药去幽冥居。”
幽冥居?听名字似乎是个好地方。但这围观的众人,却是拖拖拉拉,脸色极不情愿。没人上前,火房的男子干脆随机指了个人。
“阿月你去。”
被点名的女修小脸黯然,往后退了半步,“我……我今日……”
“若耽误了主上用药,你也别想活了。”
所以,这是白无怨生病了?
他倚靠着门檐等了会,见女子端着碗出门,也跟了上去。
幽冥居位于岳青山内深处,来往要走上一条蜿蜒的碎石子路。这地方偏静,人少、越过结界入内是一处竹舍。
送药的女子并没进到幽冥居内,而只是将汤药放在了竹门外,便仓皇而逃。
也不知是在怕什么。
墨如悔在门边坐了会,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竹屋并没传来任何动静。
这滋味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说不担心断然是假的,好说师徒一场,朝夕相处数十年,总归有些情分。
如今这徒弟病了,自然该来看看。
他抬手掀开药碗,嗅得一脸苦涩。暗红色的汤底,似血非血,也不知放了些什么东西,又是治什么病。
从前小白狐每次吃药都是满脸抗拒,能躲则躲。如今看来,似乎也还是不喜欢。
屋内传来动静,听声音像是东西倒了。墨如悔靠近了些,隔着竹门隐约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他抬手敲了敲门,又等了片刻,索性推门走了进去。
灰暗的视线,屋子里并不算亮,仅有室外能带来些光线。墨如悔跨了两步,深色的眸子里见到了一团蜷缩起来的白。
白无怨侧身曲腿躺在地板上,白袍松松垮垮,脸色苍青,额间出汗。他有气无力的抱着双臂,唇角因用力抿出了红印。
墨如悔半蹲而下,伸手摸了摸这人的额头,烫的惊人。
没有防备,意识也很模糊,看来是真的病的很重。
“阿……”怨,话没说完,他又停了下来。墨如悔莫名叹了口气,委身小心翼翼把人抱了起来。
腰身隔着衣料,小狐狸比看起来瘦弱的多,抱起来轻飘飘的。他弯下腰,动作轻缓把人放在了软榻上。
纵然是听了那些传闻,墨如悔还是难以无动于衷。
“门口的药对你有用吗?”他不确定的问,见榻上的人缩了缩脖子,身体抱紧了些,浑身都写着抗拒。
仅仅是一些小动作,墨如悔就已经确定了,他端着药回来,将人微微揽起身,“先喝药。”
“滚…”有气无力,像是耗费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
白无怨很是厌恶,身体本能缩成团不愿意喝药。甚至墨如悔想,或许小白狐没这么虚弱,就不单单是滚一个字这么简单了。
或许会拿着剑指着自己也不一定。
额头冒出的虚汗打湿了碎发。眼睫一个劲的发颤,染了几分雾气。像是在克制极大的痛苦,却又紧咬着没让自己发出呻/吟。
近乎倔强和执拗,墨如悔极少见小白狐现在这模样,不免心底不是滋味。
他抬手将药递在他唇边,见这人嘴唇抿的更紧了些。或许是药味太浓,即使没睁眼,白无怨还是感知到了。
太苦了吗?
“喝了药病才能好。”墨如悔劝道,又觉得自己行为好笑。对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说话,和白费口舌有什么区别。
“……”不出所料的没有回应,白无怨皱着眉,两只软乎乎的狐狸耳朵倏而冒了出来。
连维持人形都困难了吗?
墨如悔想了想,还是把药递了过去,“喝了药,给你糖吃。”
狐狸耳朵动了动,似乎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