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今晚只是我和你
司马如烟独自走在添竹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上去宛如一个邻家女孩。街道有些破败，两边店铺的玻璃橱窗大都碎裂，地上的玻璃残渣没有及时清除，踩上去喀嚓作响。这是黄其灵一个月前突袭添竹造成的，他释放的两千骷髅对市容造成了不小的破坏。被丢弃的车辆杂乱地停放在大街两侧，蒙了薄薄一层灰。
司马如烟在一家小小的店面前停下，透过玻璃往里张望。这是唐森和孙无恐一直光顾的那家火锅店，李氏公寓的入口就在十来步开外。火锅店店面完整，也许因为太不起眼，没有受到骷髅的侵袭。尽管店里漆黑一片，司马如烟依然透过玻璃看见了唐森和孙无恐经常坐的那张桌子。她轻笑一声，似乎又看见了孙无恐坐在桌边左右开弓的身影。时间仅仅过去一个月，整个世界却仿佛被重塑了一次，曾经的记忆像是多年未曾品尝的童年时的菜肴，虽然亲切，但又透着无可言喻的陌生。司马如烟静静站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李氏公寓。公寓电梯运转正常，虽然添竹已经是空城，不过城市机能没有完全停止，全自动的供电供水依然像血液一样流淌在城市的管线里。司马如烟搭乘电梯来到唐森的公寓前，在门禁上输入了一串号码，这是取消警报的开门密码。她用嘴吹去门把手上的灰尘，这才推门进入。客厅里光线还算充足，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射进来，照亮了大半个客厅。刚进门司马如烟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无数细密的黑针从墙面涌现飞来，悬停在她四周，黑针的针尖微微颤动，距离她的肌肤仅有几公分。
孙无恐的发针！
以前唐森走进公寓的时候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可是现在司马如烟是个妖怪，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孙无恐设下的这道安保程序被激活了。黑针没有进一步逼近，似乎拥有生命的它们显得有些错乱，它们在辨认，进入公寓的这个女孩身上有一种它们熟悉的味道。司马如烟伸出手掌摊开，那些发针同时大幅颤动，最后聚拢形成一束黑色毛发落入司马如烟掌心。司马如烟注视手中的的头发，这是孙无恐还是妖怪时剪下的，那时唐森和他刚刚搬进这里。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簇头发打个结塞进口袋，这才打开了客厅的照明。客厅里意外的一尘不染，所有家具光洁如新，跟当初离开时一样。自从唐森和孙无恐出发前往通天峰参加升仙选拔后，两人就没再回来过，可是这里根本不像空置了一个多月的样子。
“我每天都会过来打扫一次。”柳倩从原本属于唐森的卧室里出来倚在房门口说，“是你吗？”她套着件基因公司的白大褂，没有穿她偏好的长裙或者套装，想来是为了方便打扫房间。
“是我。”司马如烟心头一热。柳倩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妆容艳丽，普通的白大褂分外凸显她的动人。司马如烟此刻才真正意识到，作为一个女人，柳倩是多么光彩夺目。柳倩缓步上前，细细打量面前女孩秀丽的脸庞，女孩清亮的眼神似曾相识，属于唐森的一小部分内心依然深深埋藏在崭新的容貌下，除此之外这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自从唐森将记忆展示给柳倩看之后，柳倩早已预见到今天的结局，可是当司马如烟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她隐忍已久的痛楚还是决堤了。柳倩眼圈发红，千言万语冻结在喉咙里。
“甜甜怎么样？”司马如烟打破沉默。
“她很好，可以下床走动了。”
“来，我们坐下，我有好多话要说。”司马如烟拉起柳倩的手，两人手掌相触，柳倩不禁浑身一颤。两个女孩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下，司马如烟将一根手指搭在柳倩额头，她的记忆犹如一股涓涓细流慢慢注入柳倩的脑海。柳倩的脸色阴晴不定，时而欢喜，时而悲伤，最后当司马如烟收回手指，柳倩怔怔地看着司马如烟问：“我能摸摸你吗？”
“当然可以。”司马如烟抓起柳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柳倩的手轻轻滑过她光洁的脸颊和乌黑的秀发，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看看你，多么不可思议。”
“如果你想要样本，我可以拔几根头发给你。”司马如烟说。
柳倩无声地笑了。“不敢，你是佛舍利，谁都不能拥有。唐森把所有头发留给了我，已经足够了。”
“那是唐森仅存的肉身，他很高兴能够由你来保管。如果我死在上界，这些头发是唐森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不许这么说！”柳倩猛地抽回手，“不是唯一的，唐森还有个孩子。”
两人相对无言，好一会儿柳倩幽幽地说：“我替林蝎儿高兴，她终于找到了生命的意义。你告诉林蝎儿未来将陪她一起度过很漫长的岁月，所以你不能说话不算话，要活着从上界回来。”
“我尽力。”
“杀无尽为什么没跟你一起来？”柳倩问，“他那么渴望见到宝莲仙子，居然肯留在沙颅海？”
“他说宝莲仙子交代他的事没做完，没脸见她。他留在沙颅海重新埋葬那些亡骨，他希望有朝一日宝莲仙子去到沙颅海的时候，再也见不到一根白骨。”
“他们都很信任你，坚信你能成功。”柳倩轻声说，“我也想信任你，但总觉得闯入上界这事太过疯狂。当然，我不会劝你，因为你根本不会听，所以，我只能向你要求一件事，今晚我留下，你得陪着我。”
司马如烟疑惑地望着柳倩，没弄懂她的意思。
“唐森给了林蝎儿一个晚上，你也得补偿我一个晚上。如果你能活着从上界回来，以后你也将属于另一个人，今晚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要你搂着我，陪我睡在一张床上，和我说一整夜的话。我早该在唐森离开添竹前就这么做的，我错失了太多机会，但是今天不会。放心，我只喜欢男人，这么做只是为了填上我心中的那道裂缝。所以，不许拒绝！”
“我怎么会拒绝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司马如烟紧紧拥抱柳倩。
柳倩轻轻推开她，取出手机说：“明早我自己开车送你到通天峰，我现在通知祝舞能，让他转告其他人按时赶到通天峰与你汇合。在那之前，你只属于我。”
“遵命，女王大人。”司马如烟甩掉脚上的凉鞋，蜷着腿缩在沙发上。
柳倩这通电话打了将近半个小时，电话那头不断换人，从柳倩的对白中司马如烟知道她和祝舞能，九千岁，吴刚，铁公主等人一一通话，所有人对于柳倩要自己开车单独送司马如烟去通天峰表示担心。中间有一阵电话那头被风里沙抢去，大声质问她凭什么改变原定在犒劳庄汇合一同前往通天峰的安排，结果风里沙被柳倩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把祝舞能的手机给砸烂。司马如烟想象着电话那头风里沙的神情，不由咯咯笑。
柳倩终于挂断了电话，回过头问司马如烟：“饿了吗？我在冰箱放了些当时为唐森订制的泡面，我去拿两碗出来？”
“好，我饿坏了。”
柳倩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忙活，司马如烟光着脚从沙发上下来，推开那间属于孙无恐的卧室房门。床上的被子凌乱不堪，窗帘拉得死死的，孙无恐在这里的最后一晚是出发前往升仙选拔的前夜，那时候他大概没想到再也没机会回到这所公寓。司马如烟拉开窗帘，让午后的阳光照进来，她掀开被子，带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司马如烟将孙无恐藏在枕头下和被子里的钞票收集在一起，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捋平床单，然后她开始搜索整间房间。床底下，橱柜里，墙缝里，孙无恐精心藏匿的钱都被她找了出来。
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你，当我把这些钱塞到你怀里的时候，你一定会笑得合不上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