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
林予夏还想再确认清楚,旁边的门响了,宋轶牵着林桃桃走了出来。
林桃桃看到她便扑了上来,“吓死我了,呜呜……”
林予夏轻抚林桃桃的背,她哭得有点惨,一抽一抽的,“坐下来,喝点水?”
宋轶看了眼一进门就飞扑出去的人影,才看着穆忱感慨,“忱哥,你们真快。”
穆忱看着宋轶的右手,刚准备开口,便看到宋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宋轶手上全是被掐出来的印子,有几道有点深,见血了。
林桃桃大抵是怕极了。
女孩子怕起来会这么吓人的吗?
他们这边反而是他把林予夏的手弄伤了,穆忱想着等会出去要多买点胶布,给宋轶也买一点。
林桃桃一直抱着林予夏,她一直说着之前遇到的假人,还有手术台上的残破不全的尸体以及天花板突然掉下来的假发,还缠着林予夏答应她晚上一起睡觉,她害怕。
穆忱则是和宋轶交流了一下之前密室的谜题。
他们四个等了很久,等到林桃桃都止住了哭声,还没等到秦栋和陈晚星。
背景音都开始提示最后十五分钟了。
又过了一会,秦栋他们才出现。
秦栋背着陈晚星,脸上写满了一言难尽,只说了一句,“她脚崴了。”
秦栋衣服皱得厉害,一看就是被陈晚星蹂/躏狠了。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放弃后面的密室,坐着歇一会直接出去算了。
秦栋看陈晚星情绪稳定了,直指着自己通红的脖子对她说:“星星,你看看你哥哥我这脖子,快被你勒断了。”
陈晚星本来已经好了些,听了这话又带上了哭腔,还用手打秦栋,“还不是你个傻狗吓我!你吓我!”
打到后面她开始哭,委屈得要哭倒长城才罢休。
“我们等会去吃个饭缓缓吧……”宋轶看着这个局面有些愧疚,“我不该选有恐怖要素的。”
秦栋附和着:“我们下次出来玩点别的,剧本杀或者桌游吧。”
林桃桃属于哭得比较惨的,妆都融了,宋轶一脸歉意看着她。
陈晚星要好一点,不过脚崴了心里有气,全往秦栋身上撒了,秦栋只能在那哄着。
算下来只有她和穆忱算是没受到什么惊吓,就挺平淡的。
等到出了写字楼,穆忱就拿着手机往反方向走,“我去买点东西,等会来找你们。”
大家点菜点得差不多穆忱才出现,他脸色有点苍白,他落座之后给旁边的宋轶塞了碘伏和创口贴到他口袋。
“林予夏。”穆忱又从口袋拿出医用胶布往对面递过去,“给,之前不好意思。”
“谢谢啊。”林予夏接过去撕开便贴到自己右手手背上。
林桃桃后知后觉,“夏夏,你手受伤了?”
林予夏给大家解释了一通,她把穆忱绊倒了,然后密室太黑想把他扶起来不小心弄伤了自己,细节她含糊过去了,完全没提穆忱凶她的事情。
吃完饭才算是缓过来了,陈晚星可能是气还没消,拉着大家去酒吧,一般这种情况林桃桃该拒绝了,不知道是不是真吓着了怕睡不着,她也想去喝几杯,几个人便一起去了酒吧。
不过密室消耗了太多体力,大家都怏怏的,找了个卡座,只随便点了些酒。
“你们两个是不是没来过酒吧?”陈晚星大概是唯一一个活力满满的,“我帮你们点吧,度数低的。”
“snowball和mojito,我要一杯pina colada。”
男生点的酒就烈许多,他们大抵都是经常点的,都点了些林予夏不知道名字的酒。
林予夏喝酒上脸,她才喝了两口,面颊绯红一片。
秦栋问:“林予夏,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还好,没事。”
她确实没事,只是会脸红,神智还是清醒的,她酒量没那么差。
陈晚星喝得比较多,她喝完之后又点了一杯,然后还意图拿秦栋的酒过去尝两口。
“我出去接电话。”穆忱说完这句话,离开了卡座,径直往门口走去。
“我出去透透气。”林予夏揉了揉额头,放下酒杯,“有点喝多了。”
林桃桃刚准备开口,旁边的陈晚星大叫了一声:“秦木东你敢凶我!”
就这一会功夫,林予夏已经走得有些远了,林桃桃想追上去,被宋轶拉了一下,“她找穆忱去了。”
“我知道,但是她可能喝醉了。”林桃桃很不安。
宋轶问:“林予夏酒量很差?”
林桃桃摇头,“不知道啊,看起来很差。”
“我看她走路很稳。”
林桃桃露出个万分疑惑的表情,宋轶又加上一句,“和穆忱一起,她肯定不会出事的。”
穆忱刚出酒吧走得很快,疾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才走得慢了点,林予夏到门口的时候,他正好走到街道尽头的转角。
林予夏四下张望,穆忱穿着白衣服,在夜里很是好找,看到他白衣一闪,便消失在街角,她迎着寒风大步跑开。
看着穆忱的脚步慢下来,她才跟了上去。
不是说接电话吗……怎么直接跑了……
“穆忱……”林予夏在后面喊了一声。
眼前的白色背影一僵,所有动作停滞下来,仿佛连时间都停了。
只有深呼吸声证明着时间还在流逝。
穆忱没回头,“林予夏,你别过来。”
她不过去,她就是……跟着……
很远那种。
几乎要跟不上的距离。
穆忱越走越荒凉,本来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他像要逃离人群一样,总往人少的地方走。
空旷的街道,林予夏皮鞋鞋跟撞击路面的声音变得分外大声,她步子小,一下一下的,有节奏的在他身后响起。
为什么还跟着,不是说了让她别过来吗?
“林予夏……你回去啊。”穆忱回过头,前三个字还有些气势,到了后面声音又轻又压抑,听着像是乞求。
林予夏愣了神,她看见穆忱脸上湿乎乎的,路灯的光线在他脸上破碎开,是眼泪……
眼睛里泛着水光,亮闪闪的,他眨了一下眼睛,光流晃荡,流淌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无声落入黑夜。
林予夏不由自主靠近过去,对着他下巴在月色下泛着光泽的湿痕轻轻碰了下,用嘴唇。
咸咸的。
她意识过来,马上退后一步,慌张道歉,“对不起……”
方才极近的距离,穆忱面颊连一个毛孔都看不到,丛出的睫毛极密,上面沾着他的泪水,鼻尖微红,营造出一种脆弱感。
让她不由自主,让她情不自禁,让她的身体擅自行动着。
穆忱似乎被吓到了,怔忡片刻,然后控制不住情绪,头的重量砸到林予夏肩膀上,手也抓着她背部衣物,背脊高低起伏着,嘴里发出小兽一样的呜咽声。
林予夏僵硬地站着,肩膀湿了好大一片,能感受到眼泪有点热,然后被风一吹,变成凉意,渗透到肌肤里。
他呼出的热气缠绕在脖子,有一点痒,被猫尾巴扫过一样,麻麻的。
她想拍一下他的背,可是她不敢,她刚才已经做了太过分的事情,没脸再去随便碰他。
没等她想清楚,穆忱已经放开她,跌坐在路边,手臂放到膝盖上面,头也跟着埋下去,身形微微颤抖着。
林予夏跟着坐到他旁边,很近的距离,和他用着同样的姿势,只是偏头看着他。
她很喜欢他哭泣的模样。
方才路灯和月光足以照见他整张脸,刚转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太多异样,只是闪闪的,细碎的光亮,他出了声,情绪便汹涌着控制不住,尾音全是哭腔。
分外,迷人。
她手机响了,是林桃桃的电话。
“喂。”
“没有,我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不用,你等会和他们一起走。”
“没,没和他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可能先回去了吧。”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穆忱情绪起起伏伏,中间有一段肩膀颤抖得厉害,可他再没发出哽咽声,后来又归于平静。
林予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没走掉,穆忱都说了让她回去,她应该回去的,她也想听穆忱的话,但就是挪不开步子,在一旁静默地看着他。
“穆忱,对不起啊……”林予夏又道了一次歉,“我刚才没忍住。”
“林予夏……”穆忱的声音隔着他手臂传过来,闷闷的。
“嗯?”
穆忱没再讲话,脑袋在衣物上来回摆动。
只露出茸茸的黑发,路灯的光亮落下来,将那片黑色照出错落的层次。
“很难受?”林予夏蹲到穆忱面前,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想递给他,“我带了纸巾。”
他情绪波动更厉害了些,久久不肯动。
林予夏小心翼翼把纸巾往他垂在膝盖上的手里放,然后纸巾是放进去了,她手也没能抽出来。
她的手本来就不暖和了,今天穿得少,但是穆忱的手更冰。
林予夏不确定穆忱是不是需要安抚,她不敢,只能维持着这有些腿酸的姿势让他握住手。
话也不敢再讲。
两个冻冰冰的手接触久了也沁出些汗来,手心热乎乎的,在这静谧的夜里,她好似能感受到穆忱血管里的血液流动,那细微的鼓动令她指尖酥麻。。
穆忱平静下来后,动了下,林予夏忙松了手。
她腿好像蹲麻了。
穆忱刚哭过,眼圈泛着红,眼尾还残着些水,在灯辉下碎光粼粼,他用纸巾擦拭了会,稍微恢复正常了一些。
穆忱看着林予夏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站着,问:“怎么了?”
带着鼻音,那种模模糊糊说不清话,有些可爱的声音。
林予夏揉着酸麻的小腿,“腿麻了,我站一会……”
穆忱没管她,转身越走越远。
林予夏站了好大一会脚才恢复正常知觉,她沿着路往回走,准备自己搭地铁回学校。
一辆出租车停到了她旁边,穆忱坐在后排,摇下了车窗,对他说:“上车,送你回学校。”
林予夏呆了下,“我以为你先走了……”
穆忱没再讲话,林予夏也就拉开车门上了车,坐到穆忱旁边。
穆忱不知道是哭太久累了,还是眼睛痛,一路上都没睁开眼。
到了学校,穆忱也没睁眼,林予夏说了声,“我走了。”
她下车后看到出租车掉了头,穆忱应该回家了。
时间不早,林予夏这天的画只画了一只流泪的眼睛,即便是这个,她也画了快一个小时。
穆忱第一次没有回“谢谢”,他回“不要再画了”。
林予夏回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