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有如果
方汀离开的步伐又急又快,她得快点走。
她不能招惹这种人,他的周到细致,温柔多情,是踩在多少女孩子的心尖上磨出来的。她没有这样强大的心脏。
章晋虽然也是一表人才,但是他常年在部队,纪律严明,他父亲管得又严。那种坏坏的痞笑还有深邃迷离的眼神,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脸上。
一次已经是放纵,再来一次那就是糜烂了。失恋的打击还不至于此。
她还记得那一年,和叶芝在北京后海的酒吧,她们讨论到男人的几大类型,其中第一名就是许柏筠这种必须pass。
“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叶芝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男士综合质量不高,却技巧很高,最后滥情。”
“那这就是命了,技巧都是会被识破的,一颗真心看得清。”
“那我们不能否认第一名也是有真心的。”
“等到的几率真的低,熬到手了,除非让他破相,否则每天还是不安心。”
“有道理,我还是想过普通日子。”
许柏筠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想着他最近漫无边际的畅想,不禁觉得自己可笑。
他坐在车里,开着窗吹着风,心里却越来越烦躁,他解开衬衣的口子,想要给自己多点喘息的空间。
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再冲下车,他也认为这并无必要。在他近30年的人生经历中,没有什么女人是无可替代的,不论她是什么身份。
更何况外貌的吸引就像放烟花,他的新鲜感就像是没见过奇怪骨头的狗。至少这次,他认同知性是一种新的性感,并且会为美丽加持。
那些渴望的东西,不要奴颜媚骨地送上自己的膝盖,把它变成自己的就可以了。
只要他忽略心底那个隐秘的猜想,再想什么也没用。
知性?这似乎是勾起了一种求知欲吧?
他到了30岁,剥离了校园生活太久,这样的求知欲对于人生不是坏事。他真的认认真真地在业余时间开始扩充自己的知识面。
甚至捡起了以前他妈留下的东西,他在顾家的老房子里,找到了他妈年轻时候看的书,做的笔记,一板一眼地研读起来。
学习之后必有实践,艺术本来就是一种领悟。
深红色的帷幕尚未拉开,工业风的剧场装饰着微黄的灯光,前几排已经陆陆续续有人落座。
方汀戴着贝雷帽,短发长到了下巴,包成一个小小的弧形。她低着头仔细看宣传单上的内容,这个话剧是第一次从百老汇引入国内,她在网上只看到零星的卡司介绍。
清冽的森林气息从右侧传来,稳健的步伐踏在座椅旁边,高大的身影瞬时笼罩在她的上方。
方汀侧身,把腿靠在一边,她坐在边上的位置,必定要时不时给人让位子了。
人进来后就坐在她的旁边。
剧场内熄灯,荧幕上开始播放这场剧目的概况,恬淡的音乐声从四面八方流淌出来,光影投射在舞台中央。
方汀坐正开始静静观赏。投入的情绪被迟到的人打破,最右边的人迟到了近10分钟,进来后,居然捧着一碗凉皮就着肉夹馍,就吃了起来。
且不说封闭的环境里,这样的味道多么浓烈。只是他吸溜的声音,在方汀的耳边清晰可闻。
她只觉得倒霉,这么小众的剧院,首场居然也会有这样多的人。她尽力往左边靠,全神贯注地看着舞台中央,尽量忽视右边的一切。
左侧的淡香似乎掩盖了一些油辣的味道,她拼命吸了几下好闻的森林香,想净化鼻子。
“方汀,你要不要跟我换位置?”
居然是许柏筠,这是怎样的缘分?不过她来不及多想,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快速点点头。
许柏筠往后靠,方汀站起来,嫩白的腿就这样摩擦在他的膝盖上,她不敢站太高,后面的观众会不满,蹲得越低,离他越近。
她正以一个变扭的姿势转身时,许柏筠突然扭头向左,正正撞在她的帽子上,鼻子擦过她的。
“你干什么?”方汀紧张得要命,生怕他有什么不轨。
后面有人轻咳了一声,许柏筠把她拉下来坐好,然后冲她偏了偏头。右边那个人竟然在用牙签剔牙,然后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将刚才吃好的凉皮,就这样喷在方汀原来的凳子上,许柏筠还没有来得及过去,险些遭殃。
他看着她,面色难看,不管方汀怎么推,他都不愿意过去,两个人只好挤在同一个位子上。
她这样子,就像是坐在他的怀里,方汀的腿和他的紧紧贴在一起,她想往前,尽量坐在边缘,离他远一点。可是双脚支撑得发麻,又忍不住往后挪。她开始觉得自己蠢,为什么会来看一场4小时的话剧。
“你已经明白拒绝,我不会再有非分之想。”许柏筠的声音像是忍着极大的不耐。
方汀稍微偏头,就看见他那颗黑色的痣,这样近的距离,实在醒目。她其实已经尴尬到不行,她相信他也是如此。她的手心开始发汗,台上演了什么都无法留意。
许柏筠确实也有些尴尬,他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是她,但是又觉得无妨。直到实在看不下去,才主动开口,否则他们不会有交集。
现在她在他的旁边,甜蜜的香味清晰可闻,呼吸声比舞台上的歌喉还要响,就这样在他的耳边。他们腿的衔接处已经热到发烫,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耳根爬上一抹霞红。
方汀默念清心咒,双手放在双膝上,将情绪放缓到最低点。再重新投入到剧目中去。
“我不太明白这里是什么意思”许柏筠像自言自语。
方汀看了他一眼,没有看过剧本的人应该不清楚,可以理解。
她压低声音,耐心地解释道:“19世纪的欧洲,法律上存在严重的性别歧视,娜拉为了救丈夫是正义的,但是触犯了法律,在当时的社会是不被允许的。”
“妻子只有责任,不可拥有权利。娜拉救他,也就是损害了他的名誉?”
“对。”
“现代社会中婚姻不再是男性权利堡垒,女性可以得到更多尊重和权利。”
“你错了,包括在爱情中,女性习惯于在双人关系中找幸福,情感上依附于他人,注定陷于失语状态,失去自我。”
许柏筠吃惊她对于两性关系的悲观主义,但是他联想到自己的身边人,也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在爱情中,男性也可能是失语的那一方,他们因为责任感和社会的目光,有时倒不如女性洒脱。”
方汀对这个话题很感冒,他们悄声交流,中场时又一起换了靠后的位置,一边看一边热络地讨论着剧情。
方汀看着他驾车驶离,心里不由得有些遗憾,如果他是女性,或者他们没有那样一个开端,再或者他的外表稍微平凡一些。
哎,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