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生产
重阳第二天，周理上午的课程结束，回到自己院子后，就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蹲在一棵桃树旁。
这棵桃树是她春天那会儿移栽的。
在她正屋门口的院子里。
小艾带着人给她把午饭送过来，“没有后悔药哟。”
周理在饭桌坐下，忿忿地送了一口米饭进嘴，“节日简直和我有仇。”
小艾撑着脑袋在旁边反驳：“不，是你碰酒就误事，姐你现在的体质，还是把酒戒了吧。”
“我明明想说的是‘学医可以，拜师不行’。”脑子怎么抽成那个样子？
看她自怨自艾碎碎念了半天，终于把午餐吃完，小艾收拾好碗筷，让人送去后厨，试探说了一句:“你节哀吧？”
周理站起来，脚往前踢了一下，“去你。”
小艾给她做了个鬼脸：“那大小姐你好好午休吧。有的人下午放学了还要去绿筠轩学习博大精深的中医呢。”
绿筠轩是苏氏夫妻居住的院子。
“我真是给自己找事。”
小艾故作疑惑：“你不是正好最近无聊了吗？”
“哼。”周理气哼了一声，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十一月，苏仁堂。
“又错了，周圆圆！”又传来苏子涵气急败坏的咆哮声。
这是当初送苏氏夫妻过来医治的医馆，前院是看病抓药的地方，后方就相当于住院部了。也不知道他们如何操作的，反正这家医馆在苏大夫他们名下了，并更名为苏仁堂。
从周理给两人认真拜师学习以来，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抓狂的苏子涵终于接受了周理天赋没有点在脉案上的事实。
“你真的是……”明明看着很聪明一姑娘。
周理面无表情手还搭在眼前这位女性病人手上，听对方文绉绉说了症状：“皮肤瘙痒，夜间为甚，每晚均有风疹出现，小如黄豆，大似硬币，痒甚不能入睡，白天消失，但以手抓皮肤即起皮疹，久不消退，已有一个多月。“
“慢性寻麻疹，开盒药膏涂着吧？”
苏子涵跳脚：“什么啊？明明是肺气不足，卫外不固，营卫不和。治宜益气固表，调和营卫。“
周理垂下眼写方子：“一样，只是不一样的说法而已。“
五味子、桂枝、防风各二钱，党参、麦冬、当归、白芍、云苓各三钱，黄芪五钱，大枣四枚，生姜三片，连服六剂。
苏子涵看了一眼，淡淡提醒：“错了。“
周理把方子递给病人的丫环令其去抓药：“病人心慌心跳，舌质淡红，宜用益气养阴，调和营卫法。“
苏子涵给病人重新搭脉，确认了周理说的是对的，满意地点点头：“方子没错，但根据还是病人脉细数，你没摸出来？“
周理的依据是病症，理直气壮：“早跟你说过我摸不好脉。“
摸不准脉还能根据细微症状开出正确的方子，苏子涵回去和白娉婷商量了一晚上，决定另辟蹊径培养这个徒弟。两人给她找了很多医书，让她先多看多记多背。
周理现阶段还在学辨认药草，同时熟记它们的药性。
是挺难的，有很多草长得很像，细微差别，但作用却可能南辕北辙。
她在这方面也不敢大意，要不以后如果真轮到她迫不得已出手的话，谁知道是救人还是害人。
所以一定要万分谨慎。
结果就是背得她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个草那个药了，甚至感觉吃的饭菜都一股药味。
于是她给“大衣柜”出了一系列花草为主题的冬装和春装，这次还上架了男装。
男装主要以青白浅灰为主，衣领边袖口和腰带部分绣了兰草竹子松柏的小图案，其余部位就是纯色一片，有色浅的暗纹。样衣做出来她首先让她父亲和苏师父试了，两人身高仪态都很是不错，穿起来显得端方温润。
这次的女装还搭配着出了亲子装，衣领袖口镶上毛绒绒边，以粉白鹅黄浅绿为主，上面绣了各种花，走的清丽可爱路线。
她也让她母亲和白师父，还有家里的小孩儿：双胞胎，她和小艾都试了。
都很是满意。
直到春节，苏氏夫妻的毒都还没清除，还在他们家住着，于是就两家一起过了这个从古至今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这次她很小心，不再觊觎周清柏那些烈性酒，连自己用特意收集的雪水和冬季里的冷泉水酿的清酒，无论周清柏和苏子涵在席上如何逗她，她都不碰不看不沾杯了。
才不满足这两人的恶趣味了。
还是跟着双胞胎和冯元妍喝果汁花生奶吧。
其实中间她做了奶啤的，不过废了大劲，在小艾帮忙下也只成功得了一点点。
后面时候她又很忙，没有时间再复盘研究出提高成功率的办法，于是那一点点奶啤她当然就没有告知也没有贡献出来。
打算等待会儿守岁过后，她回去和小艾两个人独享。
因着惦念这份事后的弥补，倒也缓解了她对桌上酒的渴望。
而且相比起去年，今年没有那糟心的一家人，能好好吃饭吃菜，简直舒心多了。
吃过饭后大家在正厅里围着守岁，屋子里放了两个小火炉，上面煨着茶水，还有三个大火盆，门窗都微微合着只留了点小缝。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周理拿了秋季里晒干的花生在炉口边围了一圈，火盆里还埋着红薯和土豆。
等着烤熟当宵夜。
大人们在那儿坐着聊他们的天，她带着双胞胎和小艾用自制的纸牌“摸乌龟”。试玩了两把讲清楚了规则后，就规定每把的“乌龟”是输家，会被贴纸条。最后脸上纸条最多的就不能吃宵夜。
小二小三都很可乐，每次手里只剩几张牌时就会暗示上家，把想脱手的那张高高地支在一边倾斜给对方。
太明显了，周理和小艾都无奈了。
倒也不在意输赢，每次周理给他们脸上贴纸条的时候都会惊喜地大叫一声，就像是得了什么荣耀一样。
而当周理成了“乌龟”的时候，两个弟弟也是，手刚伸过去碰到周理的脸就笑得不能自已。
莫名让周理突然想到句广告词：这群小孩，都没吃过苦啊。
笑点真低。
周理手摸上去揪住两人滑滑嫩嫩的小脸蛋，“姐姐输了这么高兴的吗？”
“嗯嗯，高兴。”小二小三也立马有样学样一人揪了下周理的脸，然后飞快把纸条贴好，迅速坐回原位。
唉，周理叹了口气，真切感受到双胞胎对她的浓浓喜爱了。
最后清点的时候，她和小艾自然是最少的，一人就两三条吧，双胞胎中周之玚少一点，然后就罚小三不能吃冬季暖心小宵夜了。
他一双大眼睛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眼巴巴望着，周理都不为所动。
小二趁周理和小艾说话的时候，以为她看不见，挖了一大勺红薯芯塞小三嘴里，烫得他张大嘴嘻哈地呼气。
周理忙端了杯温凉的茶喂给他，“看你还敢偷吃。”
今年春节就这样平和暖心地度过了。
今年的元宵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二个元宵，但也是在这珒州的第一个。历朝的元宵灯会通常会持续五天，而且夜间不戒严，规模比中秋大多了。
她很喜欢看许多灯笼高高挂在一起的景象，灯火迷离的世间，会让人陷入一种恍惚的状态。
火树银花，明月逐人，香车宝马，红纱满树。
这会儿冯元妍已经怀孕八个月了，肚子高高隆起，周清柏都比平时顾家多了，下值的时间一到，他就匆匆往家里赶。
今儿周清柏要陪着大肚子不能出门的冯元妍，就只能周理她们姐弟三去玩啦。
不过这次是有大人陪着在身边的，由她的两个师父带着出门。
周理也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被陆亦凛教训过后就格外注意两小只的安全了。元宵灯会的人只怕会更多呢，有人帮着盯着小孩她就解放了许多。
在经过拂柳桥的时候，桥上都挂满了灯笼，那一块儿今天才算热闹。
许多女孩子在河边蹲着放灯，而坡上的柳树下基本都有一对少年男女的组合或面对面或前后站着。
总算是见识到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羞涩克制的恋爱场景。
几个小孩一人咬着根糖葫芦慢悠悠从旁边走过去，周理没那么喜欢吃甜，她把外面那层糖壳咬掉用手帕包着，只吃带点余甜的软软的山楂。
还特地走在双胞胎的身后，不能让有样学样的小二小三看到。
城中心有杂技团表演舞狮、耍龙灯、踩高跷的节目。
上次在宁城因为人贩子拐小孩的突发事件她们就只看了灯，都没看过这些活动。这次几人都固执地看到人家的表演时间结束，周围人都开始收摊，才同意回去。
正月二十六那天下午，周理在自己的院子里收拾店里送来的婴儿包被和婴儿小衣服和手套帽子鞋袜，这是她为她家小四定制的，浅淡色系，男女皆能用。
让人过了遍水，也晒好搓柔软了。
等周清柏回来一家人一起吃了晚饭，她把这些交给了吴嬷嬷，回去自己院子继续背书了。
她现在进度在人体穴位，常年习惯于快速记台词，她背书速度还不错。
只不过有些感叹苏子涵和白娉婷教徒的步伐，她把脉都不成，但这两人却妄想着要教她下针了。
她觉得，这次也肯定会失败的，针灸她也依旧学不好。
但也没直接说出来打击他们，她乖乖听了他们的安排先背基础知识。
等他们再受一次打击，以后就能相信她真的是个十足坦诚的人了。
晚上睡到半夜，被外面的声响吵醒了。
她坐起来叫了声平儿，屋里影影绰绰的，屋外透了几丝灯光进来，恍惚间让她想起她穿来的那天。
有种时光回流之感。
可时间还在往前走着。
各人的那条道也都在往前延伸。
平儿进来把屋里的灯点亮，并把衣服拿过来准备给周理穿上，嘴上回答她说：“主院来人说夫人要生了。”
“什么？”周理开始慌手慌脚穿衣套鞋，“这才八个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