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这是赫尔兰斯第一次见到芬克多恩。
高大俊朗的年轻人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沉着严肃，他一身链甲，持着剑，沉声向赫尔兰斯和雷诺佩斯汇报情况。
“特鲁索和维克被生擒，我们对维克进行了简单的止血，现在正关押在费伦监狱，等待陛下亲自审问。”芬克多恩顿了顿，“我已代表王城发出公告，宣布特鲁索和维克被擒的消息。”
“叛军的队伍本就是一盘散沙，现在主力的盖束骑兵团被歼灭，其余人不足为惧。”赫尔兰斯靠在椅子上，宫廷医师正在为他的胸口止血。
“那些参与反叛的领主，陛下该怎样处置？”坐在一旁的雷诺佩斯问道。
赫尔兰斯红眸冷漠如霜，冷嗤一声：“这不是正好，夏勒戈尔国内势力该好好洗洗牌了，过大的权利就会让他们为所欲为。”
雷诺佩斯也明白，对于现在的制度，这位野心勃勃的陛下极为不满，采邑制度将国王的权利分散到了下面的领主，领主们有着自己的制度、法律、军队，每年甚至不需要向国王提供税收，战时带领自己的军队效忠国王即可，说白了，国王只是一个大一点的领主而已。
我封臣的封臣，不是我的封臣，这就是一个国王的悲哀。
现在，国王有了收回自己权利的理由。
“采邑制度在伦琴大陆实行了几百年，无论北境还是南境，无论是夏勒戈尔这样的小国还是约夏那样的帝国，都实行这样的制度。”芬克多恩抿着唇，顿了顿，“就这样收回这些领主们的权利，就是彻底打破了阶级和制度，恐怕会引起贵族的不满。”
“那就让他们不满吧。”医师为赫尔兰斯上完药，起身告退，赫尔兰斯理了理上衣，“权利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最安心的不是吗？”
芬克多恩也没想到，国王会如此大胆，在父亲的信件中，他只听父亲说国王陛下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开窍后依旧是个任性大胆的独裁暴君。
“这件事先缓一缓。”赫尔兰斯站起身，拿起放在坐上的佩剑，“现在，我们先去见一见我们‘忠诚的’特鲁索大公阁下和他亲爱的盖束盟友。”
……
特鲁索被绑在架子上，他垂着头，平日里打理地一丝不苟的发丝此时狼狈凌乱地垂落下来。
四周很安静，他只能听见旁边牢房里维克吃痛的咒骂声，回荡在空旷的监狱里。
特鲁索的内心极为平静，准确来说，从他答应盖束国王的同盟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预想到了这样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维克都已经没了声音，入口处渐渐响起几道脚步声。
特鲁索听得出来是国王和公爵来了。
特鲁索垂着头，可以看见眼前地上的阴影和停在他面前的一双长靴。
他抬头，面前是垂眸看着他的少年国王和一旁虎视眈眈的公爵父子。
“日安，陛下。”他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不明显的弧度。
“废话就不必多说了，特鲁索先生。”国王声音冷漠，“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特鲁索笑了起来，声音沙哑粗粝，回荡在阴森的监狱里，如同厉鬼哭嚎。
“如果我说是被迫的，您会信吗，陛下？”
赫尔兰斯没有说话，沉默是对特鲁索最好的回应。
特鲁索嘴角嘲讽的弧度迅速垮了下来：“说实话，陛下，我确实想过夺权，但不是以这样的形式。”
赫尔兰斯和雷诺佩斯父子冷眼盯着他，等待他继续为自己辩解。
“您应该知道，我收到了盖束的宴会邀请，在临走的前几天，帕勒蒙来拜访了我。”
“帕勒蒙？”国王咀嚼着这个名字，旁边的雷诺佩斯立马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去控制住帕勒蒙。
“是的，您的宠臣。”特鲁索继续道，“他是盖束国王派到夏勒戈尔的奸细，当年您遇险和被他搭救都是盖束安排的一出戏罢了，他为您受伤，也只是为了更快获得您的信任。”
特鲁索大公脑海中回想起那时的场景——
帕勒蒙微笑着转动右手的黄金指套，这象征陛下恩宠和自身地位的昂贵指套在他手中仿佛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儿。
“各自为主罢了。”帕勒蒙的语气漫不经心中带着残忍，也有些愤恨不甘，“我千方百计怂恿赫尔兰斯将雷诺佩斯那老家伙送进黑狱，费尽心思让人刺杀赫尔兰斯，让赫尔兰斯怀疑到雷诺佩斯头上，他倒是机灵，没着了我的道。”
帕勒蒙看着特鲁索大公，神色阴沉：“我知道假传消息的人是大公安排的，不过大公您真的很让我失望。”
特鲁索大公盯着他，没有说话，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帕勒蒙站起身：“我们陛下平日里对夏勒戈尔的动作也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您应该知道，夏勒戈尔不会阻挡盖束前进的脚步。”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略显昏暗的室内，将帕勒蒙的脸切割，半边脸在阳光下微笑，半边脸在阴暗中看不清表情。
“希望您能好好思考一下其中的利害关系，我亲爱的大公大人。”
赫尔兰斯安静地听着，内心深处隐隐有些酸涩，那是属于原来的赫尔兰斯的情感，对于那个无依无靠的的孤独少年来说，帕勒蒙确实是他的救赎，为了救他而不顾一切甚至自己重伤，可这一切都只是利用的假象罢了。
“然后？”他提醒已经深陷回忆的特鲁索。
“然后？然后我去了盖束，那场宴会，是盖束和南境神教联合的举办的，神教希望通过这次宴会渐渐渗透进入北境，显然其他国家并不买账。”
“神教……”
赫尔兰斯已经许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那些镌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国破家亡的无能为力，一瞬间涌现出来，侵占了他的大脑。
那些刺耳的指责，不屑怜悯的眼神，以及身体被炙烤是看到的神模糊扭曲的脸……
“陛下……陛下？”雷诺佩斯见国王突然面色惨白，不由得担忧出声呼唤，“陛下……您……”
“没事……”赫尔兰斯摆摆手，继续看向特鲁索，眼眸中冰霜凛冽。
“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