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浴血之战
现在只是在青少年组比赛，就能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难以想象再过两年升入职业组是什么样的。
其实段嘉可以理解观众的心情，他们的年龄往往在三四十左右，爱好拳击，又有看好的选手，就像为自己的孩子花钱一样下注。某天凭空冒出来一个人，打伤了他们的孩子，抢走了大把的钱财，不恨才怪。
就像喜欢偶像阿达梅克一样，看着他一步步奋斗，升入重量级，对战克里琴科，明知这是一场打不赢的仗，却还希望他能一路凯歌的赢下去。
想到这里段嘉有点发怵，他不怕面对强劲的对手，不怕受伤，不怕输。只怕见到那些为对手鼓掌的观众们，没有人希望自己赢，毁掉的是心态。
时间快到了，这次组委会找来了四个保镖，前后左右把段嘉围了起来，带着他入场。这对于青少年组还是中量级的选手而言，还是第一次。
之前用泼水的观众已经被请出了场地，段嘉望向观众席，依然是成片成片的蓝，蓝得扎眼，蓝得让人肝气郁结。从前他那么喜欢蓝色，可以后都不会了。
决赛，拳台四周围满了拿着摄影设备的记者，这是之前自己参加的任何一场比赛都没有的规模。
汪旭与自己相对而立，个子不高，但强壮结实的肌肉和脂肪把他衬托得像个巨人。段嘉看过他的比赛，论技术和力量远不如郑岩，但打起比赛来却能像鸡蛋碰石头一样，对手很难拿到有效得分，他却打出一拳是一拳。
虽然打了封闭，段嘉仍然能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多处挫伤加骨折让自己的战斗力远不如从前。封闭针里有消炎和麻醉的成分，反而在疼痛之余多了一层肿胀感，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了。
葛教练说过，打完封闭好好休息才能好得更快，但现在没有这个资格，只有赢下这场比赛，段嘉才能放心的调理身体。
比赛开始，第一回合。
无论从步伐还是出拳，段嘉都能很明显的找出汪旭的薄弱点，可连续出手数次，拳头也切切实实打在了汪旭的身上，自己却只得了少得可怜的一点分。
汪旭实在太结实了。
即使被打到头，打到脸，或者肚子等地方，他都能扛过去，不仅是扛过去，而是像挠痒痒一样接受着这一切。
这样下去不行啊，段嘉着急，可自己的短板同样致命。打了封闭的右臂就像废了一样，根本出不了拳，除了格挡没有半点用处，连格挡都受限。
多处肌肉拉伤导致更加承受不了新伤，医生检查时说，如果仅仅是肌肉拉伤，好好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坚持训练或在比赛中继续受到外力击打，很可能导致肌肉撕裂，后续只有通过手术才能愈合。
面部更是重灾区，刚刚做过微创手术，如果再被打两下，可能整张脸都毁了。
但既然选择了逆境，就要坚持走下去。
第一回合结束，段嘉以9:10输给了汪旭。
“保护好自己。”
“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葛教练再也不劝段嘉了，因为他知道，面对一个向死而生的人，劝慰是没用的，他只希望段嘉不要以健康为代价打完这场比赛。
第二回合，段嘉仍不敢轻举妄动，但汪旭已经察觉出了异常，不断放大动作用右手发起进攻，将左侧暴露出来，紧接着他发现，段嘉的右手果然废了。
赛前，父亲带着汪旭看过段嘉半决赛的比赛视频，相信能战胜郑岩，他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但这场比赛无比惨烈，看到段嘉拖着不能动的右臂，像条被打废的老狗一样爬上拳台时，汪旭感觉自己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
双方刚进场时，看见段嘉看似除了外伤，完好的出现在拳台上时，汪旭甚至以为这人拥有魔法，能在短短三天内恢复成这样。
不打不知道，都没等第一回合结束，段嘉的伪装就被识破了。
“现在你是领先的，咱们试一试他，你把左半边暴露出来，我看看他的恢复情况。如果不进攻，那咱们就逮着伤处打。”
父亲给汪旭塞上护齿，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背：“去吧。”
此时汪旭心中已经有底了，他频频使用左手打重拳，段嘉能躲开就躲开了，躲不开的只有硬生生挨着。
第二回合结束，段嘉以7:10输给了汪旭。
他的胳膊不能仅用疼来形容，封闭针是对局部的消炎止痛，可现在，整条右臂大面积的肿胀起来，肌肉出现了明显的撕裂感，一动就疼，想要做出简单的格挡动作都无比困难。
可是第三回合，段嘉还是上场了。
比赛开始，丧失功能的右臂呈一百二十度角下垂着，无法再抬起，他只能用双腿和左臂躲闪，被逼到角落一顿刺拳时，也只能用左臂抱着头挨着，等待裁判将两人分开。
不仅汪旭，就连裁判、记者和观众都发现了段嘉的不适，裁判不止一次的在段嘉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时上来问他能否继续比赛，无一例外，得到的答案都是可以。
输不可怕，认输才可怕。
他不想郑岩和汪旭像鸵鸟一样，成为自己拳击道路上不可逾越的高峰，不想每每要和他们比赛时都考虑要不要放弃，不想有人劝自己，下一年吧，下一年吧，哪儿有那么多下一年呢？
像这样职业性的比赛，他每一次都要比，一场都不想输。
第五回合，段嘉感觉左臂也开始疼起来，但还能用力，还能出拳。头部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击打，反应也慢了下来。
头晕、头痛、恶心的感觉向他袭来，心脏也突突突地跳个不停，脚下的步子也乱了，只能凭借肌肉记忆一次次的躲闪，可再也没有了一开始的灵活和精准。
第六回合，段嘉再一次被汪旭围堵在角柱不断进攻，却只能用手挡住头，一下又一下承受着，通过逐渐模糊的视线看见裁判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教练让汪旭后退了几步，然后问段嘉：“还可以继续吗？”
段嘉点点头：“可以。”
但是紧接着，在他迈出左脚，离开角柱的那一刻，整个身体就像不受控了一般朝左倒去——
“砰！”
左胳膊担在脸下，右腿微微前曲，整个人呈h状倒在地上。勉强睁开眼，教练已经趴在了面前：“9！”
段嘉想起来，左手按在地上，却使不出劲了。
“8！”
他再次曲起左腿，想靠腿部力量爬起来。
“7！”
没有力气了。
“6！”
感官似乎也不再灵敏，裁判的声音像从深水中传来一般，闷闷的。
“5！”
呼吸不再平稳，心口憋闷，却无法调整过来。
“4！”
段嘉用有眼的余光看向观众席，观众们欢呼着、雀跃着、蹦着跳着，像煮熟的饺子，赛场就是一口锅，锅里是沸腾的水和翻滚的饺子。
“3！”
葛教练和时蕴就站在不远处，段嘉听见他们叫自己的名字，想回应，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2！”
无数闪光灯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亮起来又快速熄灭，记者们不断按下快门，记录着自己的狼狈。
“1！”
段嘉闭上了眼，世界一片漆黑，黑暗中音乐响起，他听见裁判宣布汪旭获胜的声音，听见观众席上更加震天的喝彩。
他们所愿即所得，汪旭赢了。
恍惚中感觉自己被人拦腰抱起，段嘉已经不去想是谁了，他太累了，偶尔把生命交给其他人也不是不可以。
算了，就这样，睡吧……
“你赢了吗？”
好熟悉的声音，是鸵鸟！段嘉睁开眼，整个人陷入无边的黑暗，坐起身四下望去，身后走来一个穿着一身白色纱织衣裤的男人，留着扎起来的鲻鱼头，衣服上的轻纱不受牛顿控制的飘散在空中，鸵鸟脚尖离地，像天使一样飘来。
“……没有。”迟疑了片刻，段嘉羞愧的看向一边。
突然，一双手抚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没有半点人类的温度。段嘉抬起头，鸵鸟的表情陷入了呆滞，喃喃道：“我以为，你可以的……”
“下次呢？”
“嗯？”
“下次可以吗？”
想摇头，但鸵鸟突然双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脑袋，瞬间涌入大脑和血液的冰冷让段嘉大受刺激，他闭上了眼：“啊！不！不！”
“你怎么了？”
“你还好吗？”
刺骨的冰冷没有散去，段嘉睁开眼，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出现了葛教练、时蕴和刘助理的脸。医生正隔着纱布给他冷敷，这样可以更快消肿。
“我还好。”段嘉回答，环顾四周，刚才的漆黑和鸵鸟的脸不过大梦一场，自己正在医院的病床上接受治疗：“医生，我有什么问题啊？”
“外伤致脑震荡伤、腹部外伤、全身多发性软组织损伤，活动受限伴右臂刺痛无力，左面颊、口腔颊黏膜挫伤。”
医生一边解释一边放下冰袋，将输液管流速调小：“稍等一下，还有两瓶药。”
“呀啊啊啊啊！”
病房里传来段嘉刺耳的嚎叫，看着透明的药物随着枕头缓缓流入身体，他感觉自己病得更重了。
葛教练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其实还好，骨折没有加重，我让医生给你重新打了石膏，这段时间就不要再想着拆石膏的问题了。”
“好。”段嘉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的右臂轻度肌肉撕裂，还没有到要做手术的地步，反正也打着石膏，就别执着训练的事儿了。”
“嗯。”段嘉继续点头。
“至于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都需要卧床休息，我已经帮你跟学校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就在这里卧床休息，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差不多了再回东隅。王妍已经来这看你好几次了，还说要照顾你。我给她妈妈打了个电话让接回去备考了。”
“好，嗯？”
段嘉突然像个雕塑一样坐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无比难看：“我六月份还有高考呢，手这个样子高考怎么办啊？”
“你不知道吗？”
葛教练反问道：“你们老师说了让好好休息，之前你、学校和呈大三方签的体育特招申请里面有一条说，如果获得国家级体育比赛前三名可以直接报送的呀。”
啊这……
段嘉放心地躺了回去，比赛前他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进前三，所以申请书里面的内容也没看完。既然连高考都不需要了，那就好好休息吧。
“还有一件事。”
葛教练的语气沉重起来：“明天早上颁奖典礼，你得到场，而且必须接受记者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