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教授翟敏
离开那片廉租房，整个世界似乎都清静了，空气终于不再是呛人的香灰味。段嘉觉得自己和鳄龟挺像的，一生都为了别人在活。自己的努力也不是为了变得优秀，仅仅是希望可以被养父母高看一眼而已。
他有点羡慕俞昭昭，性格一般、学习凑合，除了长相没有特别过人的点，但她是养父母的亲生女儿，所以哪怕她是个废物，也会备受疼爱的长大。
一月初，学校要减负要放假，于是给学生们安排了年前的最后一次期末考试暨月考。不过往常是从高三考到高一，这次是从高一考到高三，每个年级考试结束就直接进入假期，成绩年前出，总结大会开学办。
考完最后一场，时蕴打着瞌睡离开考场，想着段嘉还在上课，就发了个短信说先回自己家。
“嗡——嗡——”
信息还没编完就被一个陌生来电打断，呈州东隅移动，时蕴没有多想就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但又叫不出名字的声音。
“喂？你好。”声音像是个呈州本地的中年男人。
“你好。”
“是……时董事长吗？”
听到这带着一丝试探又有些方言的声音，时蕴只觉得整个人如入冰窖。电话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东西，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被录音。
虽然已经听出了钱智阳的声音，时蕴仍然回答：“你是不是打错了？”
“是吗？”钱智阳质疑了一下自己，很快又问：“你是钟御宇吧？”
“嗯对，我是。”时蕴问：“你说的时董事长是时蕴吗？他好像已经成植物人很久没有消息了，你要不还是问一下莫经理？”
“没有错，我找的就是你。”
钱智阳立马变了态度，想要用尽量真诚的语气来赢得信任：“我已经离开时氏集团了，莫经理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不能回去……起码在事情解决之前不能回。”
“所以您找我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为何，时蕴有一种预感，预感时氏的天马上就要变了，自己最后的机会就是听从钱智阳的安排。
“您也知道，我这辈子只从事过医药外包和合同研究，对高肌酶知之甚少。但我找到瞿敏教授了，她这里什么都有，唯独需要你的帮助。”
瞿敏教授……
听到这个名字，时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整个人的状态似乎又回到十年前，刚刚考入呈州大学，第一次见到瞿老师时的样子。
那时瞿老师年龄在四十五岁上下，中等个子，给人一种精瘦精瘦的感觉。她烫着小卷短发，头发是红棕色的，最长的头发刚好落在修长的脖子上，从不穿裙子，夏天穿各式各样的t恤和阔腿裤，冬天穿各式各样的高领毛衣和牛仔裤。
她是呈州大学药学专业的博士生导师，也担任本科生的临床药物治疗学和临床见习等课程。从本科起，瞿老师对专业高屋建瓴的认识就让时蕴崇拜，于是在考研选择导师时选择了她。
自此，瞿老师当了时蕴八年导师，而时蕴也从一个只能帮导师查资料、写文献综述、做相关研究的学生渐渐成为与导师合作研制药物的优等生。更是在博士毕业后被瞿老师力保，留在了呈州大学。
如果不是接连研发出新兴药物，如果不是在父亲的帮助下建立了时氏集团，或许自己到现在还是个兢兢业业给学生上课，抽空搞药物研发的老师吧。
“喂？你还在吗？”
半天得不到回应，钱智阳有些着急了：“我们现在就在呈州大学实验楼，你能过来一趟吗？”
时蕴很快清醒过来，他怕这是莫涵的圈套，于是压低了声音，用故作冷漠的语气回答道：“对不起，虽然很感谢时老师的帮助，但我只是个学生，不想再和这些事有任何关联了。”
“……”
钱智阳以为时蕴很想回去从前的生活，迫切需要洗刷冤屈，所以在预感到钟御宇可能就是时蕴后，他几乎马不停蹄逃离了轮船，抓紧联系上瞿教授，想要联合时蕴一起抓紧研发出高肌酶的解药。
难道真的是理解错了吗？他只是个学生？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钱智阳的声音明显低落下来：“时董事长对我来说有知遇之恩啊，我混成现在这样有家不能回。想想也是，如果你是他的话，肯定不会这样坐视不理……”
时蕴听见这突如其来的煽情想挂掉电话，但又好奇他的目的，于是继续听了下去，钱智阳说：“时董事长曾经说过，高肌酶和百草枯不一样，百草枯不可逆，但高肌酶的分子式是可逆的，只不过还没研制出来，如果可以……”
瞿敏教授研制药物的能力一等一的强，但如果自己无法提供高肌酶研制期间的相关材料，她可能得走很多弯路。时蕴想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郭美余，想到已经离世了的杨孟奇，以及被筛查出来的数百名高肌酶使用者。
他们有的已经离世，有的成了植物人，有的每日每夜都生活在变成废人的恐惧中，时蕴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罪人。本该去坐牢却阴差阳错成了高中生，竟还渐渐沉溺在舒适区里，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喂，喂？”
钱智阳的声音打断了时蕴的自怨自艾，他很快应声道：“哎哎，实在抱歉我能力有限，如果以后有能帮到您的机会我义不容辞。”
时蕴虽然拒绝了，但不可能不插手这件事。专利已经卖给了弥斯生物，在没有弥斯生物授权的情况下自己私自提供数据是违法行为，看来还是得另辟蹊径。
有了！
时蕴想到了自己，那个不知被莫涵藏在哪里，据说已经成为植物人了的躯体。反正锅已经背上了，再多背一个也无所谓。
因为害怕被人顺着ip地址追查到，时蕴干脆找了一家网吧，登陆网盘，绝大部分的数据都在。好歹是考过c++的人，打开电脑上自带的计算机编程软件，输入了一段代码，将与高肌酶相关的数据定时在三天后凌晨发送给钱智阳。
其实当发现高肌酶有副作用后时蕴就已经在着手研制解毒剂了，发给钱智阳的解毒剂相关数据是高肌酶本身数据的三倍不止，自己比任何人都想把这件事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
离开网吧，看着远方被树和高楼遮挡住大半的夕阳，这是多少人再也看不见的美景。时蕴想到了鳄龟，他一直在为别人活着，却似乎得不到任何人的关爱。
正低着头在路上溜达着，一辆车停在时蕴身边，抬头一看又是段嘉，时蕴上了副驾驶：“你车上没有开任何可以录音的设备吧？”
段嘉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个本应该挂着车载记录仪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原车自带的后视镜：“没有，怎么了？”
“今天钱智阳给我打电话了。”想着段嘉可能没有印象，时蕴解释道：“就是上次在海岛要杀我的那个人。”
“哦，啊？”
明显能感觉到段嘉握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车的方向稍微偏了一下又回归正常，段嘉用尽量冷静的语气询问：“他说什么了？”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时蕴习惯性的把手指伸进发缝里，反应过来现在留着寸头，为了缓解尴尬，还是从前额捋到后脑，笑着说：“他联系上我们以前在呈大的导师了，想让我帮忙研制一下解毒剂。”
段嘉“哦”了一声，没有再说更多的话，也没有疑惑两人是怎样联系上的，更没有思考安全问题，他相信时蕴会把这些事情考虑得很全面。
“你去哪儿啊？”车开了很久，段嘉才想起要问时蕴去哪儿。
“都行。”时蕴也不知道，他突然想到处走走，看看东隅市的天，看看街道上的人：“要不就这里吧。”
“我陪你吧。”
自从鳄龟死后，时蕴感觉自己和段嘉的关系变得很奇怪。两人常常在一起，却有种莫名的疏离。
说实在的，鳄龟的死两人都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但只能互相安慰证明对方的做法是对的。
从黄昏逛到天黑，深冬的夜里已经没有多少行人，街边的饭馆灯火还亮着，时蕴突然想吃点好的：“我想吃自助。”
“好啊，嗯？”
这一刻，段嘉明显感觉到时蕴的情绪不太对劲，故作轻松道：“怎么？欺骗餐吗？”
时蕴摇了摇头：“我从来不吃欺骗餐，上一次吃火锅还是高中毕业同学聚会。”
说着，他停在一家叫“锅里锅气”的网红自助火锅店门口，低头看了看脚尖，蓝黑条纹的运动鞋上是雪化之后留下的水渍，就像已经被弄脏了的时蕴的一生。
“段嘉，我觉得人这一辈子挺没意思的。”
时蕴抬头看了看天，闪烁的星星昭示着明天将是晴朗的一天：“我从小就是个极度自律的人，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我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好的，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段嘉苦笑：“我又何尝不是呢？”
“我自己去吃，你回家吧。”时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明天还有课，还有考试，还有省赛，你好好儿的，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会儿吧。”
“我要跟你一起。”
段嘉的话越来越少，态度却越来越坚定，用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时蕴的手腕，不容拒绝的将时蕴拽进了火锅店。
两人拿了一桌的菜，不算多，却也远远超过了日常的食量，于是闷不做声的开始吃饭，鸭肠、虾滑、牛肉片、油豆腐……
都是一些平时想吃却从来不吃的东西，就连蘸料都是香油碟。时蕴以为这样会让自己快乐，可是并没有，吃得越多，负罪感越强，往事像冰雹一样朝自己砸来，走又走不远，躲又躲不掉。
“来吧，肥宅快乐水。”
看着段嘉给自己拿来的可乐，一瞬间竟想象不到它的口感。记得小时候很爱喝街边一块钱一瓶的非常可乐，雪碧一样的瓶子，进口有一种在舌尖舞蹈的感觉。
那时候的快乐是真的快乐，虽然会因为考试成绩差而难过，会因为和同学吵架而生气，但大多数的时间确确实实是没有来由快乐。为什么快乐，没人能说得清。
吨吨吨吨吨吨，几口喝下了半瓶可乐，可童年的快乐并没有回来。时蕴轻叹了一口气，不想影响段嘉的心情，只能强颜欢笑着说味道确实不错。
“各位宝宝们大家晚上好，我是大胃王兰妮酱，今天挑战的主题呢，就是这个啦~噔噔蹬蹬：黑洞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