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鳄龟
高二还没有分文理,直到考试计划出来,时蕴才知道这次月考一共要考九门课,总分九百分。
自己对高考的记忆已经是十几年前了,他原以为这次的月考会是一塌糊涂,不曾想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语文基础好自不必说,作为一名理科生,数理化生如同一加一那么简单。对于一个需要长期做课题搞科研的博士而言,英语虽不如母语,却也足够应付考试了。至于政史地,三十多岁也不是白活的。
两天考试很快结束,回家的路上,手机微信突然响了。
钟御宇这个人很奇怪,作为一个学生,他把班级群设置成了免打扰,平时也没什么人找他,唯独把泰哥的微信设置成了特别提醒。所以只要微信响,只可能是泰哥。
果然,又是一句简单的对抗赛通知:今晚八点,鳄龟,六回合三百。
看到价钱,时蕴已然心中有数,再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匆匆出发。路途中隐约感觉段嘉的车又跟在了身后,时蕴不愿与他有太多牵扯,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着赶到了俱乐部。
泰哥见人来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快去热身。时蕴也不是多话的人,找了一个空房间做起伸展运动。
“咔哒-”
正压腿时,只听有人从外面开门的声音,时蕴制止道:“有人。”
门还是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是段嘉。
段嘉一进房间就关上了门,也不说话,就坐在一旁的矮柜上,他的腿很长,一前一后搭着,只穿着一条收口的黑色运动裤,露着脚腕。
马上就十一了,天气并不暖和,这样的穿着还是有些清凉了。
本想忽视他的存在,但被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一动不动的杵在这里,终归别扭,于是时蕴站起身,象征性的发问:“学长有什么事儿吗?”
“学长?”
段嘉讶异于这个称呼,站起来将手肘搭在他的肩上,姿势随意得有些暧昧,嘴几乎要凑到他的耳根:“你好像比我还要大几个月。”
“大几个月也是学长。”
他对这种没有分寸且满是压迫感的社交很不习惯,假装自然的往侧面跨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发出无声的抗拒。
“你躲我?”
“我没有。”
不知为何,这样的对话让时蕴觉得别扭至极,他扯过杆上的毛巾,准备离开房间。
“那你为什么要走?”
段嘉看了一眼表,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你就是在躲我。”
他抓住时蕴的手腕,力道很大,捏得人生疼。时蕴想推推不开,终于第一次发火了:“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段嘉没有料到他会发脾气,愣了一下,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我可以不说话,你没必要这样吧?”
“你是同性恋吗?”
“什么?”
时蕴不再说话了,趁机抽出手,离开了房间。
“咣-”
房门被重重关上,屋内只剩下段嘉一人,他没有追上去,脸色有些难看,站了一阵子又重新坐回到矮柜上,呆坐了很久。
七点五十,比赛即将开始,又到了例行称重的时间,时蕴走上秤,91公斤整。
“你在减肥吗?”泰哥面露不悦。
“没有减肥,就是想健健身。”现在的体重比之前高了近二十公斤,时蕴很自律,就算不刻意减肥健身,按照以前的生活习惯,体重也会往下掉的。
“没必要。”
泰哥依旧冷着脸:“不会增肌就别乱练,你是来打重量级比赛的,俱乐部人手本来就不够,别给自己找麻烦。”
“人可以再找,以后我带他练。”
段嘉开了口,泰哥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又摆出一副笑脸。
时蕴就当没听见,翻身上了拳击台,那个叫鳄龟的一脸横肉,浑身肌肉黑硬得像石头一样,靠着中立角坐在小马扎上,正和教练说着话。
见对手上场,鳄龟随即起身,教练熟练的抽走马扎,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时蕴这才有功夫仔细观察鳄龟,人如其名,一米七多的个子,在拳击手里矮得见不得人,身形却很健壮,浑身腱子肉像美黑过一样黝亮黝亮,胳膊腿快赶上常人两个粗。
不需要离太近就能看到他脸上坑坑洼洼的痤疮,头发短得只能看见一层浅灰,笑起来嘴角牵起一脸横肉,恨不能将人生吞活剥。
比赛一开始,鳄龟不断发起进攻,每一下都是重拳,时蕴能挡住一下下致命的进攻,却挡不住拳头砸在胳膊上的疼痛,右胳膊被打得快没有知觉,只是放在肩颈下巴处,用左拳一下下试探,找机会反攻。
鳄龟的优势很明显,力气大抗揍。劣势也很突出,个子矮,再抗揍也没有个金刚头,于是时蕴不断打头,想要找到个突破口。
中场休息,时蕴感觉自己像滩烂泥,走路时打着飘,踉踉跄跄的靠在围绳上,劳累胜过疼痛,他无法保证自己能撑够六个回合。
“还能打吗?”
泰哥在台下站着,扒拉着围绳凑到时蕴跟前,语气焦急:“打不够六个回合一分钱没有的,你再坚持坚持。”
同一时刻,段嘉却直接爬上台,什么话也没说,用修长但粗暴的手指在时蕴手臂上摸索着,确定骨头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到了这个时候,时蕴无力再跟他较劲,甚至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有些尴尬,便任由他的手摸着。
“鳄龟以前是练散打的,身高和腿部力量不够才改打拳击,入行一个月只打过三次对抗赛,三战三胜,连闫凛都不是他的对手。你自己心里要有数,实在不行就算了。”
话刚说完,比赛就要开始了。时蕴长舒一口气,原地跳了跳,尽量恢复状态。和第一回合一样,又是漫漫无期的防御,竟也不觉得有太大压力了。
拳头打在身上,一下比一下轻,让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多年研究都在围绕健身增肌进行,太了解靠蛋□□催起来的肌肉是什么样的了,看着鳄龟满脸的痤疮,心中有了对策。
第三回合开始时,时蕴不再抗拒鳄龟的拳头,有意识的拉开两人的距离,靠身体的灵活性和假动作躲开进攻,抽空进行反击。
虽然一直在挨打,但靠着自己的高个子长胳膊,时蕴也在不断发起进攻,积攒不少有效得分,第四回合结束时,终于得来了第一个平局。
虽然还处在下风,但听见鳄龟已经不太均匀的呼吸声,时蕴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鳄龟身体很结实,除了靠运气击打头部以外,几乎不可能ko他,于是时蕴改变策略,不断利用假动作击打得分。
第七回合两人大比分持平,维持到第八回合,比赛终于结束,时蕴赢了。
跳下拳击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时蕴软踏踏的栽在了一个座椅上,此刻的他只想休息,连泰哥给的钱都是段嘉接的。段嘉又找了外套来给他披上,只要保证不感冒,怎样都行。
在搀扶下离开俱乐部,时蕴稍稍缓过来了一些,坐在车上小口小口喝着温开水,车开得很稳,终于让人感受到了踏实。
“今天累了吧?用不用带你吃点东西?”
时蕴摇了摇头,恍然想到段嘉开着车,应该看不见,清了清嗓子回话:“不用了,家里应该留了饭。”
“家里的饭油水大,不太适合你,我带你去吃些健身餐吧?”
是询问的话,但从段嘉口中说出,结合着有些生硬的语气,倒像是一种命令。时蕴累了,也确实饿了,更加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便点头同意了。
车停在一家轻食餐厅门口,是时氏的产业之一,开门时一阵邪风吹过,时蕴冻得抖了抖,进去后点了从前常吃的套餐。
轻食餐厅不是主流,现在也不是饭点,餐厅里人很少,上菜很快。两人在一个包厢里小坐了一会儿,话还没说上几句,服务员就来上菜了。
“打扰一下,二位的定食。”
服务员有礼有节,用一个长方形像木材一样的塑胶托盘端来两盘菜,放在两人的面前,后退一步稍稍颔首:“用餐愉快。”
随着门被带上,房间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一个度,气氛变得暧昧起来。时蕴饿得难受,拿着勺子吃起饭来,藜麦搭配着圣女果、牛油果、西蓝花、玉米、黑豆、虾仁和鸡蛋,味道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相对而坐,看着时蕴如此有胃口的吃法,段嘉却没怎么动筷子,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用更尴尬的方式打破现在的氛围:“那个……有件事儿我可能需要解释一下。”
见时蕴抬头,他继续说:“我不是同性恋。”
“咳咳-”
时蕴完全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呛得饭都快要从嘴里喷出来了。不等段嘉解释,赶紧摆着手辩解道:“我今天说那话实在没过脑子,其实没这个意思,就是……”
虽说段嘉是个拳击手,应当喜欢以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但随着这几天的了解,时蕴发现他并非这样的人,说话做事很谨慎,仿佛总有许多顾虑。
于是在说话时自己也得斟酌着来,不然可能哪一句就被当真了:“就是我这个人比较慢热,边界感比较强。你是我学长,又带我入行,总这么被关心其实也不太舒服……”
“你可能难以理解……”
时蕴越说嘴越瓢:“就是可能,我对人没什么信任感的,我们没什么交集,你对我的恩惠又太多,不免让人怀疑用意……其实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懂。”
见他解释得费劲,段嘉找了个时机接过自己的话茬:“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越矩,但你真的,太像一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时蕴心一惊,以为段嘉透过自己的躯体发现了自己原本的灵魂。转念一想从前两人并不认识,稍稍放下心来,而段嘉也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