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特殊的皇榜
时蕴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能惹了事怕报复吧。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到达目的地下了车，时蕴向段嘉道谢后，目送车子走远才进门。
钟多年斜靠在单元楼门口，看样子已经恭候多时了，她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仿佛看透了什么一般，大眼睛眨巴眨巴，最终化成一句平淡的：“妈留了饭。”
家里只有多年一人，妈已经去医院了，时蕴捧着磕了一个豁口的碗，吃着白菜炒肉拌面。
面放久了有些坨，但这一天干的事太多，饿得难受，也不考虑好吃不好吃，几口就扒拉完了，像猪八戒吞人参果，尝不出什么滋味来。
不知是床板太硬还是新身体精力太过充沛，时蕴已经两夜没有睡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意。
零星睡到五点多，睁开眼，整个人焕发着新生的感觉，躺多了腰疼，索性起床晨跑去了。
黎明前的天空黑暗无比，路灯也没亮，时蕴闭着眼，在比黑暗更加黑暗的黑暗中慢跑，腿有意识的抬高，生怕被台阶磕着。
但毕竟不是真盲人，每隔十几秒他又会睁眼看看，瞧着路面平整了才继续闭上眼。
深秋，天有些凉，跑起来每一步都能踩到泛黄的树叶，自然下落的叶子往往是焦脆的，随着鞋底被撵得嘎吱作响。
“嘎吱、嘎吱、嘎吱……”
原本叶子被碾碎的声音随着时蕴的步伐是可控的，但跑着跑着，这声音变得复杂，像重声，且更加迅猛了。
睁开眼，天依旧是黑的，那陌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蕴加快了步伐，由慢跑变成快跑，又变成冲刺。
“嘎吱嘎吱嘎吱……”
脚步乱了，跑起来呼哧带喘，可即使这样也没甩掉身后那个阴魂一般的人，两人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
“呼哧呼哧呼哧……”
黑夜里时蕴的耳朵很灵，脚步属于两个人，而这疯狂的喘息声却只有自己的。
“唔……”
突然间，一只手将他带着胳膊拦腰箍住，另一只手捂住了的嘴，力道之大难以挣脱。时蕴想背摔他，却因这人强过自己许多的力气难以抽出手来。
也是这一瞬间，时蕴又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人的身体紧紧贴在自己的背部，后腰不知被什么膈得难受，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木质烟熏味传来，时蕴恍然猜到了手的主人。
“乔治勋爵的悲剧？”
“嗯？”
段嘉发出了不明就里的疑问，手也不自觉的松懈下来，时蕴反身推开了他：“我说你身上的香水味，潘海利根乔治勋爵的悲剧。”
“噢。”
段嘉不自然的笑容被时蕴捕捉到，这才发现已经黎明了。
他对刚刚发生的事心有余悸，倘若这人不是段嘉，倘若这人还带着凶器，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这种恐惧里还带着一丝愤怒，时蕴最终还是忍下了，他清了清嗓子，拉开两人的距离，朝段嘉深深鞠了一躬，用尽量诚恳的语气说：“如果你的所作所为是因为我昨天的冒犯，那么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一时冲动。”
“倒也没有，我不至于为这点事儿生气。”
段嘉全然没有看出时蕴的气愤，或者说看出来却假装没看出来。他挠了挠头笑道：“我一般就睡到四点，这个点后清醒得很，所以出来走走，一看见这个白边裤子就知道是你。”
时蕴低头看裤子，自己从上到下穿的是学校校服，仿的某名牌运动套装，衣服白色黑边，裤子黑色白边。
两人又陷入无言，就这么并排走着，走到了一家早餐店门口。早餐店开着，门口的蒸笼冒出长长的烟冲着天去了，散发着一股发酵过的面味。
时蕴饿了，进去要了一笼香菇肉包子。因为健身，他从前绝不会碰这种垃圾碳水，但现在用的是钟御宇的身体，就放纵一回吧。
“你吃这个，难怪这么胖。”
段嘉由衷的嫌弃让时蕴燃起来的兴致立马熄灭了，赶紧让老板娘把包子换成了白煮蛋，又要了两杯豆浆。
“我也一样。”
段嘉笑了笑，露出两枚小而洁白的虎牙来，显得更有亲和力了。他很满意时蕴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却对老板娘拿来的塑料杯装豆浆吓到，来回端详了几圈，确认卫生后才慢慢用吸管喝起来。
时蕴也笑了，笑段嘉吃个早点还有那么多顾虑，活着得多累。不过看他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估计确实很少接触这些。
“我还是想问你个问题。”段嘉认真的盯着时蕴的眼睛：“你不一样了，之前是装的？”
“没有。”时蕴不自然的摇了摇头，把垃圾桶勾到脚边剥鸡蛋，低下头避开段嘉的视线：“以前对散打感兴趣，看过一些比赛解说，仅仅是感兴趣而已。”
“那就是有天赋。”
段嘉有些不服气，不愿承认自己看人不准：“以后我带你，保你进职业。”
“不必啦！”
时蕴长叹了一口气，将剥得光滑的鸡蛋递给段嘉，又拿起一颗来剥。他现在用的是钟御宇的身体，很多东西自己会，但钟御宇不会。万一哪天换回来，这不是要人命吗？
更何况同意打比赛不过是为了那一纸合同，时氏集团的事情还没有处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合同期还有九个月，打完这九个月就安心准备高考了。”
习惯性的将蛋黄挤出来放到小碟里，囫囵吞下蛋白，吨吨几口喝完一杯豆浆，又开始剥鸡蛋。
“就你这成绩，走特招多好？”段嘉不解：“你现在的拳击水平比我入行两年还强，高考、上学，和那么多人抢同一个名额多难，不如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儿。”
“人生是要有意义，但总得活着吧？”
时蕴反问，他以和闫凛的那一战为借口，心中想的却是自己被车撞的那一刻。段嘉终于无话可说，最后一个鸡蛋下肚，两人起身离开了。
回家背书包，再赶到学校时已经有些迟了。上课时间是八点，但七点十分早自习就已经开始了，卡着点进班，又是语文老师坐在讲台，两人对视了一眼，时蕴喊过报告经过同意后才坐上位置。
语文早读，万超的语文书下却垫着一本英语书，他的坐姿很奇怪，只坐了凳子的后三分之一，正拿着铅笔往凳面上抄着英语单词。
“你这是干嘛？”
“明天考试啊，总得让我挣扎一下吧。”万超头也没抬奋力写着：“我老爹说了，月考考进全市前三万给我买个平板。”
“前三……万？”
时蕴以为自己幻听了，全市前三万有那么难吗？而且，月考？这才高二啊，为什么会有月考这种东西？
“听说今天放皇榜，等会要不要去看看？”
“皇榜……又是什么？”
听到这些熟悉却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生活中的词汇，时蕴怀疑自己意识错乱了。
“天呐，你到底还记得什么？”
万超更加无奈，自己和时蕴原本关系一般，他被打的昏迷了两天后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两人的关系却莫名好了起来，还为了帮自己出头去招惹段嘉，简直性情大变啊！
“咱们学校生源虽然不咋地，但校长可是个想创造业绩的人。他除了创新出午自习以外，还联合全东隅市的高中进行三年制月考。”
“所谓三年制月考，意思就是无论你高一、高二还是高三，每月都要参加一个全市范围内排名的月考。高三是第一批，高三放榜就是我们俗称的放皇榜。”
啊这……原来如此。时蕴讪讪地笑了笑，不知该怎样评判这个制度，只能说……真有创意。
他对皇榜不感兴趣，一大原因是自己根本不认识学校的人，更何况又不是一个年级的，别人成绩高低也和自己无关。
可有些东西并非不感兴趣就接触不到，数学老师姓毛，是高二12班的班主任，下午上课时不讲课，说起了明天的月考。
“瞧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二个蔫头耷脑，哪儿有一点点学生样儿？”
毛老师小个子，穿着黑色休闲款的西服套装，不大不小，戴着眼镜，短发有些微卷，年龄在三十岁上下。黑亮的瞳孔在灯光与镜片的交融下闪闪发光，透着一丝怒气。
“三年制月考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让你们变成老油条天天在这儿睡觉的！咱们学校生源再差、名声再差也是省级中学！你们丢得起这个人，学校丢不起！”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电脑连上多媒体电视，打开桌面一个pdf格式的图片。那是一张长图，所谓的“皇榜”。
皇榜上是东隅市高级中学高三学生的单科成绩、总成绩、校排名和市排名。第一的位置上赫然写着段嘉的名字，字有些小，时蕴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辨认清了市排名：23，和第二差了五百多名。
按照毛老师的介绍，今年全国高考人数预计一千万余人，呈州占三十多万，其中东隅市的高考人数在七万上下，能排在这七万人里的第二十三，已经是非常好的名次了。
“你们自己看看这个排名！”
很明显，毛老师并不满意：“全市前一百一中二中占了九十九个！咱们学校唯一一个还是被一中取消了保送才考来的，前一千都不超过十个人！”
“高三都是这个水平，你们看看自己这副德行，明后两天月考完，自己比对比对，不行了混到毕业就找个工作去吧，也别上学了，一群废物！”
这是气话，也是实话。短短两天，时蕴对东隅市高级中学有了初步的了解。虽然是省里拨款建的学校，师资却一般，生源也是一中二中挑剩下了的。说难听点，就这学校，只要肯交钱，就是个傻子都能来上。
高二的学生大都十六七岁，正值青春期，对毛老师这近乎侮辱性的斥责司空见惯，个别人脸上浮现出不屑的笑，好像听了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