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双唇合在一起久了，干燥到紧紧黏在一起，肆宁微微启唇，强行分开后感受到了撕扯般的疼痛。
轻舔了舔，她默默看着聊天页面上方，陆蘅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很快就消失。
然后又出现，反反复复了四次。
时间这么久，是在组织讲解内容，准备给她发来一段长篇吗？
肆宁看着自己发的那句【第一种不懂】，心想，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又等了一会儿，在对方正在输入出现第七次以后，陆蘅发过来了。
没有长篇大论，只有简单的一行字：【内容有点复杂，打字说不明白，方便语音吗？】
肆宁依然倚靠在沙发边上，双腿蜷了起来，简单的调整了一个姿势后，她低头看着手机，回复：【嗯】
对面消停了十几秒钟，然后一条语音通话请求弹出。
连接后，听筒中传来了短暂的噪音，很快就清静下来。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连个预热气氛的开场白都没有。
然而没有陷入尴尬境地的机会，陆蘅那边响起了纸张翻页的声音，接着，他温润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尽量简单的讲，有不明白的地方你提醒我一下。”
肆宁哭过后鼻音发重，她不愿被察觉到异样，便克制着，很轻很淡的“嗯”了声。
“那我开始讲了。”
“嗯”
“已知f（x）等于1nx减四分之一x加4x分之3，g（x）等于……”
陆蘅语速缓慢，让肆宁有足够的时间可去理解，他念完已知条件后，开始讲他的思路。
肆宁静静的听着，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陆蘅讲完，温声问她：“听懂了吗？”
肆宁看了眼通话时间，4分34秒。
通话目地已经结束，自然就该挂了。
然后她就要重新陷入在死寂一般的黑夜，精神紧绷着，时刻警惕体内睡着的怪物会不会苏醒。
想到那种难熬的滋味，肆宁面不改色的回了句：“没”。
陆蘅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说自己没听懂，愣了愣，然后认真的问她：“哪里没懂？”
“都没懂”，肆宁说，“可以再讲一遍吗？”
陆蘅沉吟笑了声，温润耐心道：“可以。”
肆宁轻抿了下唇，说：“谢谢。”
陆蘅那边安静了下来，肆宁以为他是在组织更加通俗易懂的语言。
却听他说：“能商量个事儿吗？”
“什么？”
“以后能不对我说谢谢了吗？”
肆宁潜意识里觉得这是个不合理的问题，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
“……”，陆蘅默了好几秒，才有些沉闷的说，“不想听。”
这下换成肆宁沉默了。
过了会儿，陆蘅打破气氛，语气恢复平常的温润，含着笑跟她解释：“咱俩都网友这么久了，今天还奔现了，四舍五入就是特别熟了，你跟我客气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
肆宁第一次知道，奔现这个词还能用在这种情况下。
“哦。”
除了这个字，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对。
因为他这几句话就没一句对的。
陆蘅执着追问：“哦是认同我的话还是不认同？”
又是沉默须臾，肆宁才极其无奈道：“认。”
陆蘅轻笑，心情明显愉悦，“好，如果下次再说谢谢，我就罚你了。”
肆宁皱了皱眉，“怎么罚？”
陆蘅认真的想了想，发现这真是个棘手的问题。
又笑了声，他说：“你问倒我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罚。好不容易撑起点气势，你别这么快揭穿我，给我留点面子。”
“……”
肆宁轻舔了舔发干的双唇，眨了下眼，看着两人通话页面，说：“陆蘅。”
“嗯？”
“谢谢。”
谢谢你总是在我对这个世界失望至极的时候，让我觉得它也不是那么残忍。
“……”，陆蘅笑容凝住，幽幽控诉她，“你故意的。”
唇角不动声色的弯了弯，肆宁平平静静的“嗯”了声。
理直气壮的，陆蘅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故意强硬道：“那我要罚你了啊。”
肆宁也好奇，隔着屏幕他要怎么罚，“嗯。”
陆蘅那边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声音低下去，不太自信似的，“明天早上一起吃早饭吧？”
“……”
罚她一起吃早饭？
这算什么惩罚？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陆蘅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说：“你别不说话，我紧张。”
肆宁掀了掀眼皮，看着手机屏幕，“紧张什么。”
陆蘅心情复杂极了，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你这姑娘真是……哪有你这么直白的，你说我紧张什么呢？”
肆宁淡定道：“我不知道。”
陆蘅不动声色的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那你知道我是在约你吃早饭吗？”
“知道。”
陆蘅梗了下，然后无奈的笑起来：“那你答不答应啊？”
肆宁听着他低沉温和的笑声，突然恍惚了一下。
心口有股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来，有些闷，又有些涨。
夹杂在一起，很复杂。
她意识到，长这么大，除了陆蘅，再没人是经常笑着和她说话的。
小姨有时候也会笑，但那笑容里藏着忧郁，过于勉强。
只有陆蘅，是发自内心的、不掺任何杂质的在对她笑。
他生活在阳光之下，笑容自然温暖。
而她久处黑暗，周身都是冰冷的，乍一遇到那么温暖的光源，她感到陌生又试图想要靠近一点。
同时又害怕，怕离得太近，会被灼伤。
因为那本就不是属于她的。
“我不吃早饭”，肆宁声音很淡。
陆蘅含着他惯有的笑意，温声说：“怪不得那么瘦，不吃早饭怎么行？”
肆宁沉默。
陆蘅察觉她情绪沉下去，怕她耐心告罄，便恰到好处的转移话题，说：“好了，那先不说这些了，我们继续讲题吧，我慢一点讲，尽量让你能听懂。”
肆宁：“嗯。”
第二遍他将速度放的很慢，让肆宁觉得如果再装作听不懂的话，他大概就会怀疑她脑子有问题。
没必要。
所以他讲完后再次问她听没听懂的时候，她说：“嗯，懂了。”
“那就好，还有其他题不会吗？”陆蘅问她。
此时通话时长已26分钟。
这种时候好像需要客套起来，道个谢，然后说那就不再打扰他的时间，顺其自然的挂断。
可他刚刚说过，不让她对他说谢谢。
而她除了谢谢，也无其他话可说。
肆宁微微启唇：“没有。”
说完后不由自主的屏了屏呼吸，等待他说如果没有别的事就挂了吧。
短暂的安静，陆蘅说：“化学作业你做完了吗？”
“没有。”
陆蘅说：“28题的化学方程式我不会，你能不能看看那道题会不会做？不行咱俩就讨论一下吧？”
肆宁用了好几秒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然后扭头看向自己的书包，隐约能看见化学试卷的一角。
“哦，那你等我一下。”
“好。”
两人讨论出那道化学方程式后，陆蘅随口问她作业写了多少。
肆宁说没多少。
陆蘅就极其自然的说道：“刚好我也没怎么写，别挂了，开着语音写吧，有不会的刚好可以讨论讨论。”
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肆宁蹙了蹙眉，直觉告诉她该拒绝，嘴巴张了张，却莫名的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两人开着语音写起了作业，大多时候空气里流动着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写字的唰唰声。
陆蘅时不时问肆宁某道题，然后商量着答案。
偶尔也会闲聊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
原本半个小时就该结束的通话，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
肆宁觉得这十几年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今晚上多，很累。
十一点多，夜已经很深了，即将迎来凌晨，她眼皮沉重着，许久没出现过这种自然犯困的感觉了，她有种预感，今晚可以不用吃安眠药。
陆蘅：“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肆宁：“嗯。”
她懒得去拿起手机挂掉通话，便默认交给陆蘅来做，她揉了下发涩的眼睛，许是那会儿哭过的原因，揉着有点火辣辣的疼。
估计是肿了。
一会儿用凉水泡泡，她这样想着，合上练习册，收拾茶桌上的作业残局。
陆蘅那边也是收拾作业的动静。
过了会儿，对面的动静暂停，他突然开口：“那个……”
语气是里罕见的犹豫，肆宁没想那么多，随口应着：“嗯？”
“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明天早上一起吃饭？”
肆宁往书包里放书的动作顿住。
“学校附近有家早餐店，味道还可以，如果你不想吃太多的话，可以只喝点粥。”
顿了顿，陆蘅小心翼翼的问她：“好不好？”
肆宁敛眸沉默须臾，而后恢复动作，把书放进书包里，嘴唇一动，发出音节。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