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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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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完了,魏暖树肯定对她怀恨在心,等哪天琚王的大计划准备好了,他们一定要联合起来逼宫……

    若是邹琰的话肯定无所畏惧,可她……可她是邹妍啊!

    那个运气极差、只会拖累旁人的邹妍啊!

    她该怎么办……

    可以逃吗?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邹妍化身退堂鼓殿堂级演奏大师。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邹妍越想越觉得可行。

    若是她走了,朝堂只是会乱一阵子,很快便会选个更合适的人来当皇帝。她不走才是祸害别人。

    怎么逃呢?

    邹妍余光一瞥,瞧见被江宜遗落的兔子娃娃,灵机一动。

    第二天——

    邹妍换上便装,带着江宜微服出街。

    江宜似是在宫里憋得久了,在马车里的时候就扒着车窗,盯着窗外的市井繁华,惊喜叫嚷:

    “有糖葫芦!”

    “还有花花!”

    邹妍学作风流公子,用折扇掀开车窗帘子,悄悄打量这里的中心商务区:行人络绎,商铺喧嚣,雕花阁楼典雅,一路繁华如锦。

    邹妍心中有了打算:等再安顿几天,就假借微服私访的名义悄悄溜走,眼下就拿江宜为借口出宫探路。

    虽说跑路非她真心所愿,但是她毕竟没有能力去面对朝堂纷争,若是把她强行按在帝王这条路上……

    邹妍想起那日的大雨倾盆,冲刷了血色,耳畔是行人的尖叫和汽车的鸣笛……

    真的对不起啊,她到死都在给别人添麻烦。

    光是拖累身边之人已经足够让她自裁谢罪,何况让她这个废物去当皇帝拖累天下百姓?

    到了停车的地点,邹妍从马车上跳下来,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

    江宜的婢女小棉伸出胳膊在一旁护着,邹妍伸手想扶江宜下车,却见江宜从车里钻出来,直接蹦下马车。

    邹妍:……

    江宜一落地,瞧见周围的喧闹,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拉起邹妍就钻进闹市之中。

    “小姐!您等等小棉!”

    小棉大惊失色,慌忙跟上。

    江宜像是一条被放生的鱼,滑溜溜地拨开茫茫人海。邹妍被她拽着在行人里挤来挤去,想起这个世界设定没有口罩,便十分不自在,只能用袖口掩住口鼻,防止外界飞沫感染。

    江宜跑到方才在车上就看中的小摊,拉着邹妍嚷道:“哥哥!我要买小兔子!”

    就在邹妍和江宜挑兔子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连带着地上隐隐有震动之感。

    难道这里处于地震带?

    邹妍正暗暗猜想,一股隐隐的声响却越来越清晰。

    “哒哒哒……”

    邹妍眉心微蹙,发觉那声响似是马蹄。

    根据邹琰的记忆,纪朝律例道:于城内街巷及人众中,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

    是何人在此放肆?

    邹妍往前看去,只见一男子纵马闹市,溅得街边一片狼藉。

    那快马离自己这越来越近,人群在杂乱中散开,邹妍把江宜往边上拉了拉,转头就看见街上有个小孩仍在道路中央。

    来不及多想,邹妍心一横,猛地飞扑过去推开小孩,身子却一个前倾,扑倒在地上——

    那一刹,马嘶声似是贴在耳畔,邹妍惊愕抬头,正见那马蹄高高抬起……

    “哥哥!!!”

    江宜惊叫。

    眼看马蹄就要蹬鼻子上脸,邹妍吓得闭上眼,腰身却被猛地一揽,而后她便觉得身子一轻。

    邹妍惊魂未定,身子又随着马背颠簸,震得她的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安全感的缺失让她不由得抱紧身前之人。

    淡淡的血腥味涌入鼻腔,属于男人的粗犷之气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邹妍心中一个咯噔,突然清醒:自己竟是被那纵马之人捞上马背!

    这人竟如此胆大妄为!他知道掳走的人是谁吗!

    “放我下来!”

    反应过来的邹妍捶打那人的胸膛,抬起头愤然盯过去,却撞见一张熟悉的面庞,倏然神色一变:“卫昭?”

    那人闻声,轻佻一笑:“呦,你认识我?竟敢直接唤我的名。”

    卫昭……

    邹妍骤然失神。

    这个人,她见过的。

    她穿越之后,便发现这里和她原来的世界有所关联:邹琰和自己的面貌相似,江宜长得有点像她的大学老师……

    眼前这个纵马之人,长得就像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学长卫昭。

    那男人低头看了她一眼,却微微一怔,放慢了策马的速度:“我看你挺面熟……难道我们真的见过?”

    “我们……”邹妍心中发涩,喉头却似被什么堵住。

    有道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相识之人,那该多好啊……

    邹妍眼睛发酸,为了不让自己露出丑态,她按捺住情绪,低下头,视线移到男人身上的衣物——

    是戎装。

    只是这戎装历经风沙,上面还有刀痕和血迹……

    男人腾出手捏住邹妍的脸看了看,语气轻浮浪荡:“我还真记不得了,小子,你叫什么?”

    戎装……西北……

    卫昭……魏朝……

    不对!这个人不是她的认识的学长卫昭!

    而是、而是……

    魏朝,字暖树,魏氏长子,三年前被邹琰赶去西北平乱。

    邹妍呼吸一滞,心中骂骂咧咧,只想斥这命运弄人:

    魏暖树怎么能和那位学长这么相似!

    自己虽然跟那位学长不熟,但那位学长善良阳光,怎么能跟这个登徒浪子相提并论!

    魏暖树如此胆大妄为,是要造反了吗!

    “魏将军止步!”

    前方一声喝来,魏朝勒马,邹妍随着惯性撞入他的怀中,她挣扎着坐稳,看向前方。

    原来是江合骑马赶来,阻了魏朝的去路。

    此刻她仍微微喘着粗气,一看便知是匆匆赶来。

    魏朝认出前方之人是江合,倏地收起那副痞相,面色刹那阴冷下去。

    邹妍挣脱着魏朝的桎梏,向江合投去求救的目光,耳畔却听魏朝冷笑:“我道是谁,三年不见,江丞相的消息都这么灵通了?我才刚入城,丞相就急着来见我?”

    魏朝搂紧邹妍,控着马往前踏了几步,轻蔑扫视江合几眼:“急得连个侍从都没带,骑马这种事还真是难为你这柔弱文臣了。”

    江合平淡道了一句:“三年沙场打磨,魏将军越发放肆了。”

    说着,她便翻身下马,走向魏朝的马侧。

    魏朝看她走过来,剑眉一挑:“哦,那么江丞相又想给我扣个什么罪名?”

    江合没有理会魏朝,而是向邹妍伸出手,一收方才与魏朝对峙的冷酷,声音虔诚而轻柔:“陛下,请下马。”

    “陛下?”魏朝一愣,怀中之人已经将他推开。

    江合张开双臂,邹妍扶住她的胳膊,江合接住她,让邹妍稳稳落入怀中。

    邹妍落了地,再抬眼看向魏朝。

    魏朝茫然地与她对视,这才回味过来刚刚的熟悉感是由何而来……

    坏了。

    魏朝站朝堂不足一年,新帝登基后也不曾直视天颜,只在父亲被下令贬谪的那一刻,他这个朝堂闲人才迈出去,直直望向龙椅上的那人。

    “陛下!魏家没有谋逆之心!还请陛下明察!”

    明堂上的年轻天子神色冰凉,像是冰雕出来的锋利人像。

    天子冷笑:“既然你说魏家忠心,那么你就去西北为国分忧吧!”

    魏朝怔怔望着邹妍。

    可是刚刚怀中之人分明……分明是柔软的。

    那身量较之一般男子更纤细玲珑,感觉也更有肉……

    魏朝心中纠结,又问了一声:“陛下?”

    “哥哥!”

    江宜怀中抱着一只小白兔,跑来拽着邹妍看了看,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又抬头狠狠瞪向魏朝:“坏人!”

    魏朝:……

    江宜又对邹妍嚷道:“哥哥,你快罚他!”

    魏朝看向江合与江宜,看这二人长得一样也不免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就是江叔圆的孪生妹妹、那位宠冠六宫的江婕妤。

    白家小妹曾给他写信抱怨,说江婕妤性子野脾气坏,偏偏皇上还宠她,白氏姐妹在后宫无宠、受尽冷落……

    想到这里,魏朝虽心有不满,却也确定了面前之人的身份,只好翻身下马,准备下跪请罪。

    邹妍道:“罢了,我不想追究。”

    江宜:“啊?”

    邹妍神情低落,对魏暖树的感觉从害怕转变为失望:和自己相识之人所相似的魏朝,竟是这般放荡之徒。

    可她心底就是不愿处置魏朝……罢了,就当是看在卫昭的面子上,反正她都是要逃的人,魏朝还是卫昭,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而魏朝闻言,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跪。

    他为君我为臣,伴君如伴虎,当真是麻烦!

    邹妍叹道:“我们是微服出宫,不要把事情闹大,快走吧。”

    江宜点点头:“哦……”

    邹妍没再看魏朝,顾自转身离开。

    江合跟在她身后牵马:“微臣送您回宫。”

    江宜愤愤转头瞪了一眼魏朝,又赶忙跟上邹妍。

    只留魏朝在原地凌乱。

    魏府——

    魏朝濯去风尘,换上家中旧衣,与亲弟坐在庭院中赏景。

    月桥花院,碧丛闲庭,家中的一切都还算雅致温馨。

    魏朝跪坐在长廊的坐垫上剥石榴,看着府中庭院,叹道:“这些年咱们家走的人太多了……让你独自操持家务,真是辛苦你了。”

    魏暮坐在一侧,抚琴笑道:“好在兄长回来了,让我在府中也不至于孤单。”

    魏朝拨弄着碗里的石榴籽,往嘴里扔了一个,又道:“其余魏家军还在路上,等他们到了之后你去接应一下。”

    魏暮点头:“我自会办妥。”

    几个侍女端着托盘路过回廊,向魏朝魏暮屈膝行礼后离开,消失在转角处,看样子似是要去魏府那处偏僻院落。

    魏朝想起那里住着谁,神色一冷,转而向魏暮问道:“我不在家的时候,陆氏可有动静?”

    听魏朝提起陆氏,魏暮平淡的神情微有触动,连琴音也乱了几分,语气却平静如旧,静静看向庭院盛放的夏花:“陆氏身子虚弱,闭门不出,从未滋事。”

    魏朝又问:“她和陆家联络的时候都说些什么,可有回过门?”

    魏暮微微一愣,颔首轻声道:“陆氏常年病居,不问世事,不曾联络娘家,陆家也……不曾派人探望。”

    “陆太尉竟对独生嫡女不闻不问,就这么放心她一直病着?”魏朝诧异,“陆氏得的什么病?”

    “府中大夫看过了,说是不治之症,陆氏她……”魏暮顿了顿,微不可查地叹了一息,他轻轻触碰琴上的刻字,轻声道,“若是精心照料,便还有三五年的光景。”

    听了魏暮这话,魏朝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怎会如此?”

    魏暮只是沉默不语。

    即便魏陆两家阵营不同、向来不睦,可提到生死之事,魏朝也不免唏嘘。

    说到底,他弟弟和陆氏都是圣上用来制衡的工具,魏家不愿与陆家结亲,而那陆氏女儿也不见得就乐意。

    魏朝叹道:“即便如此,我们仍不可卸防,须得时刻盯着她的动向,等过几年她……后事我们办得风光些就是了。”

    魏暮垂眸,道了一声“是”。

    二人又闲聊一阵,魏暮抱琴起身道:“先前管家送来了账本,我去看一眼。”

    “去吧……等等!”魏朝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忙叫住魏暮。

    魏暮回头,疑惑望向他。

    魏朝斟酌字句,低声问道:“陛下的性情,是不是和三年前不一样了?我上朝时需要注意什么?”

    “陛下与从前并无不同,”魏暮想了想,又道,“前段日子陛下去明月海访查时失足坠海,停朝了几日,等陛下恢复后自是一切如旧,你无需担心。”

    “好的,不担心。”

    魏朝附和,心底却补上后半句: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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