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观音4
七点半，正是赶早课的时间。
巨大的篮球在行道上径直滚动，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倾轧着路上的一切事物。
学生都被吓了一跳，胆子小的直接尖叫起来，更是有人没及时躲避，直接被篮球撞伤。
操场边缘，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中年男人显得格外冷静。
他身形高大，有着刀削般尖锐的面孔，一双细长的眼睛锐利如鹰，顺着篮球的来处逐渐探入远处的林间小径。
找到了。
他拿起挂在胸前的银色口哨，冷静地下达了今天的第一个指令。
“嘟——”
尖锐的哨声冲破云霄。
喧闹的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刷地向同一方向望去。
就在下一秒，又一个硕大的橄榄球从小径中滚了出来。
而那些“学生”像是没有看见这橄榄球，无畏地向林中一往无前地冲去。
在那声哨响后，白昼条件反射似的就立刻向前开跑。
别管三七二十一，跑了再说！
孟南刚开始还想问为什么，在看到十几米外的人群齐刷刷看向自己后，也拔腿就跑，甚至还超过了白昼。
“能不能控制球？”白昼奋力奔跑，从喉咙眼里挤出一句疑问。
“能，能！”孟南眼睛也不闭了，在前面跑着，气都不带喘的，后面就刷地出现了巨大的橄榄球。
跟白昼一样，他在制造出第一个巨大的球后就像是被点通了任督二脉，制造的速度越来越快。
但人越来越多，这些巨大的球只能阻碍后面的人的脚步。他们很快就要跑到小径尽头，前方的岔路上又有更多人从四面八方出现。
“怎么办？去哪？”孟南有些慌了。
“镜子，最近的镜子在哪？”
孟南脑子急转，将手往右前方一指：“教学楼！教学楼一楼有镜子！”
太好了！不远！
白昼扬起胜利在望的喜悦心情，将目光从高楼移向地面，却在下个瞬间将心吊到了嗓子眼。
“我去！”白昼破口大骂。
上早课的学生如过江之鲫般从教学楼里走出，潮水般的人群向两人涌来。
“你去我也去！”孟南没头脑般激情回复，脚一转就往教学楼奔去。
谁让你去了？？
白昼刚想把他扯回来，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人，不论走哪条路都是地狱模式。
她只能跟上孟南的步伐：“球球球，多点球！”
“在想了在想了！”
孟南的球越造越大，沉重的球体将后方的人潮压得分散了许多，宽敞的石板路逐渐沾染上乌黑的血色。
白昼开始由衷佩服起这哥们了。
怎么说，太能造了。
但前方的人潮如何应付？
白昼刚想让孟南给自己来把弩，就见他放慢跑速，闭上眼睛。
很快，一个硕大的机器出现在他肩头。
好家伙，自动发球机！
随着自动发球机凝成实体，孟南睁开眼，小眼睛寒光一闪，按下了发球机的开关。
数个荧光色网球从机口“噗噗噗”喷射而出，数量太多、速度太快，以至于只能捕捉到它们的残影。
白昼已经说不出话了。
……咱们滚石镖局真是人才辈出啊。
前方的人潮纷纷被高速网球击倒，两人毫不客气，踩着躺倒的异鬼向教学楼门口狂奔。
孟南甚至还能抽空给白昼造个棒球棍，白昼反应迅速，扬起球棍将起身拦路的几只异鬼大力击倒。
很快，越过台阶，他们终于抵达了教学楼。
“关门！”白昼喊道。
玻璃大门“哐”地合上，白昼喘着气将棒球棍闩入把手，一口气松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孟南呼吸有些不稳，见白昼动作流畅，忍不住夸上一句：“姐们挺行啊！”
白昼用袖口擦了一把汗，又站了起来。
“走，去镜子那。”
他们只是暂时挡下了部分异鬼，时间依然紧张。
还好那面镜子就在教学楼一楼，正对着大门。
和白昼的小圆镜不同，那是一块巨大的落地镜，足足占据了一面墙壁。
这面镜子像是每天都有人擦拭，偌大的镜面，每一寸角落都十分干净，左侧镜面上用楷书写着在此放置镜面的初衷：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这镜子将白昼与孟南身后的情况照得清楚，却照不出两人的身形。
“好神奇。”孟南感慨，“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镜子里面还有我。”
白昼思衬：“可能照不照得出人形，跟你是否相信这里就是现实有关，一旦你不再信任这里，镜子就没法照出你了。”
她将额头敷上镜面，毫无动静。
看来还得跟主人一起走？
孟南有样学样，轻轻靠上镜面。
……无事发生。
“怎么回事？”孟南姿势不变，向白昼投来疑惑的眼神。
白昼也疑惑，难道她还得贴着孟南？
她用兰花指嫌弃地捻起孟南的一根手指。
……依然毫无动静。
“嘟——嘟——”
就在此时，楼外又传来两声哨响。
门外的异鬼支着身子占了起来，远处，更多异鬼向教学楼涌来。
糟了。
“出去？还是上去？”孟南看看外面又看看白昼，慌了。
“楼上的厕所有没有镜子？”
“有，每层楼都有。”
白昼一咬牙，一蹬腿：“走，上楼。”
两人跑上二楼的厕所，又试了一次，还是没法离开这里。
哪里不对？是做少了什么吗？
白昼平复着心情，尽量冷静地对比两次幻境的异同。
……她灵光一闪，但脸色依然难看。
“我明白了。”
“在上个幻境，我杀死了扮演我母亲的异鬼。”
那并不在白昼的计划之内，而是出于愤怒的不理智行为。但显然，“傅雪如”在她的幻境中是不可或缺的关键角色……而她杀死了“傅雪如”。
那么这次的关键角色是谁？
“嘟——”哨音再次响起。
白昼冲向走廊，向外张望。
越来越多异鬼靠近这里，楼下黑蒙蒙一片，挤得像高峰期的地铁三号线。
在这些疯狂的人形异鬼中，只有一个在原地没有行动。
而其他异鬼像是惧怕他似的，就算再挤，也要绕着他走。
身着黑色运动套装的高大男人再次举起了哨子。
“嘟——”
他的眼神像是被反复磨过的锐利刀锋，盯着白昼死死不动。
一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它们来了。
而孟南从刚刚起就一直不说话，站在厕所里。
“走，这里要沦陷了。”白昼见他一动也不动，直接上手去拽他的胳膊。
孟南终于有反应了，这个将近一米九的肌肉猛男红着眼睛看向白昼：
“我知道他是谁了。”
白昼直视他的眼睛：“不管他是谁，先上去。”
“好。”孟南憋下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跟白昼一起向楼上冲去。
好在三楼往上，每一层楼的楼梯都有一道带了锁的铁门，让两人的压力稍稍缓解了一些。
两人在顶楼找了间教室坐了下来。
白昼突然明白了，或许每个幻境的关键人物都是对幻境主人十分重要的人。所以孟南才会如此失魂落魄。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对熟悉的脸下杀手的。
白昼走到孟南面前：“让我来吧，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给我一把弩，或者弓。”
孟南一动也不动。
“不管他跟你是什么关系，我们都必须杀了他。况且他已经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了，那只是个用了他的脸的异鬼。”
“但是……”孟南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你不恨那只异鬼吗？它装作那个人来伤害你，这是那个人愿意看到的吗？”白昼伸出手，“如果你死在这里，那个人也会自责到死。”
楼下，异鬼踩踏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知道了。”孟南闭上眼睛，几行泪水随之坠了下来。
一把朴素的长弓缓缓出现在白昼手中，随之出现的还有装满箭只的箭袋。
白昼背起箭袋，拿着弓向走廊走去。
“谢了。”
“应该是我谢谢你。”孟南坐在原位小声说。
搭箭上弦，白昼瞄准了站在楼下的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对她咧出一个嘲弄的笑容，在原地动也不动，甚至向着她张开了双臂。
——来吧，能打死我算你赢。
——你这个外来者。
白昼也笑了。
少瞧不起人了。
就算是个没有原石的外来者，也照样能杀你。
箭只脱弦而出，速度宛如惊雷，在下个瞬间就没入男人的心脏。
直到箭只没入身体，男人才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保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它“咚”地一声倒地，很快挣扎着想要拔出箭只。
就像“傅雪如”一样，它皮肤下方的黑色血管逐渐爆起，眼白逐渐被黑色吞没。
看来这种症状是这类异鬼除去伪装的前兆。
白昼乘胜追击，又向它的上臂补了一箭。
“男人”在地上做着最后的挣扎，过了一会，终于一动也不动了。
临死前，它嘶哑着声音的发问，谁也没有听见。
——“你是谁？”
随着那个“男人”死亡，教学楼内的异鬼也没了动静。
顶楼楼梯口的铁门前，那些人形异鬼像是脱了力气，静静地躺在楼梯上。
好险，差一点。
孟南走出教室，看着楼下那只在死前露出真面目的异鬼，内心百感交集。
“走吧。”白昼说。
两人走入厕所，没有犹豫，将额头贴向镜面。
很快，眼前的景象扭曲起来。
一阵晕眩，白昼和孟南共同出现在黑色的通道里。
一切归于黑暗，只有最前方透出一丝光亮。
那里会是出口吗？
白昼低落的心情逐渐兴奋起来，脚步也加快了些许。
累死了，回去以后一定要买个甜品犒劳一下自己。
她抑制不住扬起的微笑，跟孟南一前一后向出口冲去。
一只脚踏出黑色通道，白昼的笑容就这样僵在脸上。
眼前的场景她再熟悉不过。
破旧的服务站里，有加油站、带了落地窗的饭馆、角落里的武具店……
还有眼前这个人。
鸭舌帽压着黑色碎发，一对黑眸像是上佳的黑曜石，嵌在白皙的皮肤里。
此时他躲在一辆货车背后，就在服务站门口，之前方磊和小王架枪的位置。但此时车上空无一人。
而白昼和孟南就是从货车的后视镜中走出，来到了他面前。
白昼和姚远面面相觑，不约而同说出那句：
“你怎么在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