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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观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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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昼深吸一口气。

    那些眼睛几乎要把她盯出密集恐惧症,还好那里也只是现实与幻境的接口,没过多久,她就来到了这里。

    不幸中的万幸,这次的幻境是自己熟悉的环境,给她带来的冲击比上次小了许多。

    虽然这次也被带出强烈的副作用,直到现在,头还是偶尔隐隐作痛。

    “小昼?你怎么起来了。”随着门锁咔嗒一响,傅雪如的声音出现在背后。

    傅雪如有着很美的声音,像是用天鹅的羽毛拂过绸缎,她的嗓音与性格一样,温柔而有魅力。

    这声音让白昼熟悉又怀念。

    她静静转头,嘴角勾出柔和的微笑:“躺了太久觉得好乏味,想看看书。”

    傅雪如将牛奶放上床头柜,拿下衣架上的外套披在白昼肩头,轻声斥责:“病还没好,也不知道加件衣服,你永远学不会照顾自己。”

    白昼笑着拢上衣服,像是有些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拿着书坐回床上,重新将被子盖上双腿。

    “今天太阳这么好,我想安静看会儿书,你不是还有教案没写完吗?明天还得上课呢。”

    傅雪如的肩几乎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妈妈想再照顾你一会儿,工作总是做不完的,女儿只有一个呀。”

    “你又想熬夜,是不是?”白昼看起来有些生气了,“上次你熬夜改教案,第二天就在学校晕倒了,别以为我不记得。”

    “我的妈妈也只有一个呀。”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尾音都有些颤抖了。

    “……知道了,知道了。那你好好休息,不舒服了一定要说,不要憋着。”傅雪如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新走出房门。

    而那房门背后,本来是一片黑暗,在白昼眨下一次眼后,恢复成了客厅的样貌。

    待那房门闭紧了,白昼才将架势收了下去。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佩服自己了。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傅雪如”的演技其实还不错,如果不是那双眼睛,白昼也差点被骗了过去。

    白昼对异鬼的感知往往很准确,这像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况且在黑暗通道里与那些眼睛“相处”了那么久,她在潜意识中会更关注眼睛一类的物体。

    那绝对不是傅雪如的眼睛。

    傅雪如生活环境单纯,半辈子与学术作伴,眼神往往是清澈坚毅的。但刚刚那个“傅雪如”的眼睛里只有虚空般的冰冷黑暗,以及望不到头的贪婪。

    和那些瞳鬼一模一样。

    这次该怎么出去?

    白昼望着被她推开的窗,陷入沉思。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小窗花给他们放了多大的水,小姑娘怕是本来就不想伤害他们,才会在窗口系上那么明显的标志。

    现在这个房间与她的房间别无二致,她刚刚走动一圈,没找到任何突破口。

    只有一点能够确定:这并不是异鬼单独制造出来的世界。

    她一开始并不敢确定,直到翻开那本书。

    那本书被她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每看一遍就会用不同颜色的笔在上面记下感想,文字的间隙里密密麻麻地全都是她的笔迹。

    作为书的主人,她几乎已经将最早一版笔记忘得精光。而那些字迹就像被打上了马赛克,模模糊糊地化作一团。

    客观的东西很容易复制,这些主观的产物是只有独一份的。

    小窗花的剪纸世界的需要借由两样东西才能创造,一样是她的能力,另一样则是她的记忆。虽然不清楚这次的异鬼具体有怎样的能力,但这次的幻境却是从进入者的记忆截取的。

    好比用刀子划破皮肤取血,通道里的那些眼睛短暂地动摇了她的精神,让幻境的主人有了可乘之机。

    太阴险了吧!

    还好,这样的世界也存在些许漏洞。

    比如刚刚“傅雪如”关门时,房门后是黑暗的,待白昼看过去,才在一瞬间变成了她记忆中的模样。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个世界应该处于不断地补完状态。

    就像拿着手电筒在黑暗中打出一束光,她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呈现出她记忆中“理所当然”的模样。

    如果她对自己身处的状态一无所有、毫无察觉,那这个世界就会像她潜意识中的世界一样,不断补完自己。

    为什么?

    她想起黑暗中,那些眼睛对着她不断重复的话。

    “给我看看。”

    是为了窥探别人的记忆吗?

    如果被窥探到一定程度,恐怕就会以为这个幻境才是真实世界,不知不觉间被永远留在这里了?

    ……哎,从“绿宝石”以后,这些异鬼就越发诡计多端了。

    白昼翻开书页,找到一行蓝色的马赛克状笔迹,轻轻阖上眼睛。

    想看是吗?

    让你们看个够。

    穿着蓝色睡衣的长发女孩靠在床头,一只白皙的手抚上书页,隐隐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腕。

    像是就这样睡着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五分钟过去,书页上的蓝色马赛克状笔迹逐渐清晰起来,墨水一笔一划地慢慢凝聚成潦草挺拔的字体。

    白昼睁开眼确认,果然,原本不清晰的字迹已经变成了可辨识的文字。

    “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

    赌赢了。

    她嘲弄似的勾起嘴角,再次闭上眼,开始冥想。

    慢慢地,窗外飘起濛濛细雨,又逐渐变成滴滴答答的珠帘似的中雨。

    雨水透过窗,啪嗒啪嗒拍了进来。这雨越来越大,将窗帘与飘窗窗台都打湿了些许。

    那一支玫瑰也被雨水浸润,娇美绽放的花瓣沾上了滴滴水珠。

    “下雨了!好大的雨!”

    “哎呀,我没有带伞。”

    “快跑,哈哈哈,跑在最后的人是猪!”

    楼下传来小孩嬉闹的声音。

    “小昼?”

    “傅雪如”的声音透过门传到白昼耳边。或许是因为有门阻挡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白昼没有睁眼,只是合上书页,抱着书将身子窝进被子里。

    “傅雪如”轻轻开门:“睡了吗?下雨了,我来帮你把窗关上吧,飘窗都湿了。”

    白昼轻轻“嗯”了一声,将被角往肩膀上掖了掖,声音轻轻地,像是烧得累了。

    “谢谢妈妈,我想再睡一会儿。”她说,“你去忙吧,吃饭的时候叫我就好。”

    随着窗户“哐哐”关闭,“傅雪如”的脚步声离白昼越来越近。棉拖鞋的胶底与木地板发出有规律的碰撞声,一点一点靠近她耳边。

    身旁的床垫缓缓凹下一个弧度,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贴上她的面庞。

    这只手一点一点往下,抚摸白昼脖颈上跳动的脉搏。

    指腹的皮肤温热又细腻。

    “傅雪如”没有说话,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

    白昼慢慢伸出左手,抚上了“傅雪如”的手。她没有睁眼,用了缓慢的、撒娇似的语调:

    “我好多了,放心吧,嗯?”

    最后的尾音上扬,带上了不容置疑的音调。

    “傅雪如”轻轻叹出一口气,收回了手,帮白昼又把被子掖了掖。

    “那晚点我叫你吃饭,好好睡吧。”

    等房门重新闭上,白昼倏地睁开了眼睛。

    “傅雪如”察觉出不对劲了,但是它不敢确定。所以才会靠近她,抚摸她,去确认她是发现了异常,还是本就是个有个性的小孩。

    还好,她的反应还算快。

    不过下次的动静还是稍微小点的好。

    白昼缓缓闭上双眼,试图通过混淆记忆蒙骗大脑。

    窗台的花瓶里逐渐长出一根又一根翠绿的藤蔓。

    这些藤蔓带着小片小片的青叶,顺着飘窗、玻璃、墙壁,无声攀上天花板,一根根藤蔓从天花板垂了下来。

    头顶的日光灯开始闪烁。

    随着藤蔓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小小的卧房显得更为狭窄。

    白昼继续冥想,将意识沉入永川的深林中。

    木质书柜上,缓缓凸出了零星的鼓包,这些鼓包又很快抽出了绿色的枝芽。

    窗外的阵雨逐渐转小,房间的气温慢慢攀升。

    头顶的藤蔓开出了紫色的花朵,又渐渐长出翠绿的枝叶。

    书柜上,纤细的枝芽逐渐长得粗壮而繁茂,一簇簇桂花带着清香冒了出来。

    白昼睁开眼,对自己的的杰作十分满意。

    原本简约的卧房已经变成了林中小屋的模样,在紫藤与桂花的包裹下,想必就算拿起最无聊的著作也会心情愉悦吧?

    偶尔这样玩上一回,也还是蛮有趣的嘛!

    白昼坐在床边,把玩着自己垂在胸前的栗色长发,浅棕的眸子向房门望去。

    随着虚构的物件越来越多,她也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攀附在门口的藤蔓像是得到了她的指令,争相向房门爬去,在门框周围围成一圈,又铺上了门前的地板。

    真乖。

    好了,接下来只剩下最后一步。

    飘窗的藤蔓中,有几只相互缠缚起来,拧成翠色的“拳头”,往玻璃砸去。

    “啪”地一声,玻璃出现了裂缝。

    随着“拳头”不断敲击,支离破碎的玻璃哗啦啦向窗外坠落。

    “哪家这么缺德?”有人在楼下怒吼。

    一枝藤蔓轻轻按下把手上的反锁按钮。

    而“傅雪如”终于反应过来,急切地把弄门锁,在发现没法开门后,一下一下敲起了门,像是在劝导自己青春期的叛逆女儿。

    “小昼,小昼,你怎么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跟妈妈说,好不好?”

    白昼一言不发,依然保持着歪头拨弄头发的动作,云淡风轻。

    敲门声越来越频繁,又变成了猛烈的拍打。

    这只异鬼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也不是很敏感。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没发现自己的领域被侵略了吗?

    房间里,藤蔓与桂花枝还在疯长。香气越来越浓厚。

    “傅雪如”终于停下了动作。

    但只是一小会。

    很快,随着两声巨响,一只肿胀的黑色拳头破门而入。

    先是手,后是身子。

    “傅雪如”的目光在看见植物世界后变得冰冷而疯狂,但门口的藤蔓比她的反应更迅速,在她进入的瞬间,将木门的缝隙封得严严实实。

    “太慢了,”白昼指尖一甩,将缠绕的栗色长发扔了出去,“把它拖进来。”

    藤蔓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灵活,很快抓住“傅雪如”的上半身,将它从门缝拽入房间,又拧成一股一股,堵住了门上的破洞。

    “傅雪如”面上的疯狂很快变成了恐惧。

    它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已经是白昼的领域了。

    “小昼,”它紧张地吞咽口水,“我是你的妈妈呀。”

    白昼从床上起身,一步步走到“傅雪如”面前。

    “傅雪如”已经被五花大绑,被迫摆出十字架上耶稣的姿势,与白昼平视。

    白昼捏起它的下巴,近距离观察这张乍看下与傅雪如别无二致的脸蛋。

    雪白的面部下,隐约可见黑色的细小血管。

    而眼白爬着灰黑色血丝,一束一束缠着丑陋的瞳仁。

    白昼指尖用力,指甲几乎剜入“傅雪如”的皮肤。

    “妈妈?”

    狭小房间里春光烂漫,白昼的话语却好似裹了一月的寒雪,让“傅雪如”从头顶到脚趾,都生出了骇人的寒意。

    白昼的眼睛与“傅雪如”只有几厘米距离,一张秀美的脸蛋几乎贴要与它贴了上去。

    皮开肉绽,一道黑色鲜血顺着伤口从它的面庞滑落。

    “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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