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她的最新式羽绒服
临近分班，班主任天天叫顾行迟去办公室，每次都要聊很久。每次出现，都能看到班主任脸上的不悦，就连上课都时常发火。
山雨欲来风满楼。
化学课上，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但始作俑者顾行迟却满不在乎，反而传着小纸条。
“今晚带你去个好地方。”
林漫漫接过扫一眼，折好收起，似乎是担心班主任发觉，没再传回去。
那晚，云遮羞似的遮住了圆月，只露出半张面庞。
顾行迟带林漫漫去到距学校不远的广场，铺垫许久，终于把这件事告诉她，他期待的看着她的反应，却没见她有半点开心，只是皱了皱眉，继续低头走着，他怅然若失，欲言又止，跟着她走了许久。
突然，顾行迟感觉到被戳了几下，转头一看，只见她手里拿着一根不知从哪捡起的小树枝，“凶巴巴”地指着他。
“顾行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行迟配合的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问你。”林漫漫继续指着顾行迟，从他的身侧踱步到他面前。“你先说，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和小混混待在一起？”
闻言，原本紧张到绷紧身体的顾行迟一下轻松下来，耸了耸肩，说：“我打印了我的笔记卖给他们。”
她继续追问：“为什么要卖笔记？”
“因为没钱了。”
“因为买礼物吗？”
“对。”
林漫漫点了点头，抖了抖树枝，道：“我就知道。那你为什么期中期末总是发挥不好？“
顾行迟试图狡辩，笑哈哈地说：”人总会失误的嘛。“
”你还要骗我吗？张子期都和我说了！“林漫漫皱着眉头瞪他一眼，”你是因为不想去尖子班离开我对吗？“
既然被发现，顾行迟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于是点头回答：“对，尖子班而已，我在普通班也能考过他们。”
林漫漫直视着顾行迟的双眼，问：”你在文科班也可以？”
不敢看林漫漫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眼神，他索性把头一偏，看向路旁的树影，没有底气地说：“我喜欢文科。”
“你胡说！是因为我对吗？”林漫漫眼眶不知何时变得通红，拿树枝的手，微微颤抖。
顾行迟听出她声音的不对劲，急忙扭头看她，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神态，悲伤，怜惜，自责，她的脸上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表情！他心疼不已，忍不住想去抚平她脸上的紧皱。
“你别动！”
林漫漫后退一步，用树枝阻止顾行迟想靠近的双手，顾行迟只好恢复投降的姿势。
“是因为你。但我也很喜欢文科啊，你看我又喜欢写诗，也喜欢历史，而且”
看出他在绞尽脑汁的编理由，林漫漫立刻打断了他的辩解：“可你理科学的比文科好多了。”
“那是因为我用在理科学习上的时间远比文科要多!”
“所以你这段时间一直看文科的内容！所以你退步了！”
“我文科进步了啊！”
“闭嘴！”
林漫漫盯着顾行迟的右脸，语气颤抖着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说你脸上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再说蚊子飞脸上，自己用力过猛这种胡话。”
他抿抿嘴，说：“我爸打的。”
“他不同意你学文科，对吧？”
“嗯。”
沉默一会儿，林漫漫叹气道：“你说你，跟我在一起之后，为我浪费了多少时间。”
“没有！”顾行迟急忙否认，直直地看着她。
“没有？真的没有吗？好，那我来给你数一数。起早做饭，浪费清晨；接我送我，荒废午后。辅导功课，消磨夜晚。打工卖笔记，占据空闲。”
起风了，林漫漫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哭腔。
“如果说以上我还能强迫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但我不愿意你为我牺牲自己的未来，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阻碍！要是在一起只是变得更坏，那为什么要谈恋爱！“
“漫漫，你不要这么想！”顾行迟听着这话，内心自责不已。
而林漫漫哭腔愈发浓重，“你要我怎么不这么想啊!”
“这怎么能怪你啊！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顾行迟急忙辩解道，大脑疯狂运转着，寻找着安慰她的方法。
“顾行迟！你就是个混蛋！”
突然，林漫漫丢掉树枝，一下扑进了顾行迟的怀里。
他的脑袋转不动了。
“对，我是混蛋。”顾行迟还在傻傻的举着双手。“都怪我，我马上就改。”
“知道改什么吗你！”林漫漫声音哑哑的。
“不要浪费时间？”
“不是。”
“不要对你太好？”
“你怎么这么笨蛋！”
林漫漫生气的锤了他的胸口，三下。
顾行迟知道她想让自己学理，只是说不出口，刻意回避。沉默许久，颤抖着说了一句。
“可我舍不得你。”
说完，他放下高举的双手，向前跨一步，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
“对不起。”
树枝坠落，折断于地。
他的怀抱很暖，她刚刚落下的情绪一下又涌了上来，所有回忆对着她进攻，眼泪汹涌失控。
“对不起什么啊！笨蛋！你只会对我好，什么都先考虑我，从来不考虑自己会怎么样！你对自己好一点啊！我也爱你啊，我看见你这么折腾自己，不在乎自己，我真的好心疼你。能不能先爱自己，再爱我啊。”
顾行迟愣住了，他刚才想了很多，却从未想过林漫漫会这么说。
从小到大，他一直被父亲用来炫耀，却从不关心他。母亲虽然关心他，但更多倾向于责任和努力的教育，很少倾听他的内心。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让他好好爱自己。
他也从来没爱过自己，他觉得自己不够好，弱小无力，甚至有些厌恶自己。
她的话，好像是寒冬时节，给蜷缩在阴暗角落里穿着单薄的小孩，递了最新式的羽绒衣。他知道那东西好，但只在橱窗里见过，没想要，更没想过被它包裹。
他嗓子发干发紧，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的抱紧她。
她在他的怀里痛哭。
泪浸湿他的胸膛，
涌进他的心脏。
在他的怀里滚烫。
他紧紧地抱住她。
像是抱住了宝藏。
风停了，他心里的风暴却在疯狂。
云散了，月亮不再遮羞，变得坦荡。
“我会答应你，改回理科。”
”你要答应我，先爱自己。“
黑夜没什么不好，愈是黑暗的晚上，月亮和星星就愈是美丽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