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是她的信封
往日嘈杂的教室课间，今日却安静异常，原来是班主任拿来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单。班主任黑着脸把顾行迟叫了出去，惹得其他人议论纷纷。
“你们知道吗，顾行迟这次好像又考的很差。”
“呵呵，懂不懂月考战神的含金量？”
“我最近看到他好像跟一些小混混走的很近，被带坏了吧。”
嘈杂的噪音总是讥讽永恒的音乐。
林漫漫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他，有些生气的怼他们。
“再差也全班第三！你们管好自己行不行！”
林漫漫平时人缘很好，看她生气了，她旁边的人也就停止了议论，但远处的人还是有些在窃窃私语，林漫漫生气却无可奈何。
说来可笑，不学无术的王熊走走关系，也能上重点高中，还和他们分在一个班，而每天跟他混日子的赵炎，无路可走，只能去了技校。赵炎和王熊一起玩耍堕落时，根本没考虑过别人条件远超于他，有不少退路，而他并没有。
“诶呦呦，看来林漫漫真是护夫心切呀。”
虽然当年王熊虽没留下案底，但也付出不少代价，他现在还记着仇，故意嘲讽：“你以为顾行迟只喜欢你，但我昨天看到顾行迟和隔壁班那几个混混一起吃饭来着，里面有个女生，人可是就几天换一个男朋友，你可得把顾行迟看紧一点啊。”
那事儿后，林漫漫看出即使王熊在学生中混的再好，也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早就不再怕他，毫不畏惧地怼他：“顾行迟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确实不关我事，他退步不是因为天天谈恋爱吗，关我什么事，哈哈！”大笑过后，王熊语气中带上一丝威胁，说：“不知道班主任知不知道这件事啊？”
“你！”林漫漫被激怒，但不善吵架的她哪里是王熊的对手，一下子被怼的哑口无言。
顾行迟不在，王晔煜便帮兄弟保护他的女人，他起身，往林漫漫旁边一坐，不爽的指着王熊说：“快上课就别搁这乱晃悠了，话真多！”
王晔煜家比王熊家强势不少，王熊不想和他起冲突，冷哼一声，回了座位。
见林漫漫脸色不愉，王晔煜给林漫漫解释道：“你别管他说什么，顾行迟肯定不是那种人。”
没想到林漫漫却说：“不是因为顾行迟，我相信他，但他们这么说顾行迟，我就很生气。”
王晔煜惊讶地看着林漫漫，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不太了解她，低估了这个女孩，赞赏地看着她说：“你能这么想就好。他回来你直接问他吧，他这人就这样，要是没人问，就能什么憋着什么都不说。”
“我知道，他总是不够坦诚。”林漫漫慢慢冷静了下来，向他道谢：“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嗯？你可别这么说我，感觉怪怪的。”王晔煜尴尬的挠了挠脑袋。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好人变成了拒绝别人的借口，或者说，网络让许多词汇都变味了，网民们热衷于赋予词语新意，很多褒义词都被用来嘲讽，贬义词被用于自嘲。
上课后好一阵儿，顾行迟才回到教室，任课老师瞥他一眼，点点头，示意他入座。
林漫漫看顾行迟专心看书，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给他传了张纸条。
林：“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顾：“学习有点退步，问我怎么了。”
林：“那你怎么说的？”
顾：“最近压力大，考前没睡好。”
林：“那真实原因呢？”
顾：“这就是真实原因。”
林：“你可别骗我。”
顾行迟没有再传回去。
下午，班主任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即将文理分班！
这个消息传来后，整个教室乱成一锅粥。
早已决定选文科的同学，现在已经在和好朋友们提前道别了。那些犹豫的人，有的在认真反思着这次期中考试，有的在和身旁的同学探讨。
王晔煜早早决定学理科，经过一个暑假的努力，上次月考从900名进步到500名，但这次只进步到400名。那进步并不明显的成绩，就像他追求李月熙一样遥不可及。
总在班级二三名徘徊的宋天歌，现在已经在借常年第一的张子期的试卷观摩学习了。
“我应该是要选文科了。”林漫漫忧愁的把玩着笔盖。
“嗯，你和家里都商量过了是吗？”顾行迟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嗯嗯，我觉得我学不好理科，你也知道的，你辅导我那么多，我还是进步有限。”
“虽然辅导你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你更适合文科，但还是好不甘心啊。”顾行迟双手推着课桌，上身后仰看着天花板，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分班后可很难见到了。”
“你都不阻止一下我的吗？”虽然不会同意，但顾行迟轻易接受现实的态度，让林漫漫有些不悦。
“即使我有自信能让你理科学的还行，但这样你会很累的，相反，你记性挺好的，学文科会轻松许多。”顾行迟作为林漫漫的贴身家教，对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和记忆力有着深刻的认识。
“哼，我就是笨，怎么啦，不喜欢我啦？”林漫漫双手抱胸，脑袋上扬，朝另一侧一瞥，装作生气的样子。
“怎么会，我就喜欢你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觉得你这么说，我会开心吗？”
“抱歉，我不该说实话。”
“顾行迟！”因为离别，因为不坦诚，林漫漫越看他越来气。“不理你了！你以后下课到文科班找我，我也不会出来见你的！”
“对不起！”顾行迟光速认错，哄了她许久。
那几天，顾行迟整夜整夜的失眠。
几天后，他也报了文科，为此和父母大吵一架，脸上被父亲狠狠打了一巴掌。
但他很开心。
没有人和他说过，你以后要成为一个快乐的人，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他只知道，母亲教他：作为一个男人，要工作，挣钱，买房买车，照顾好妻子。他可以做到，但是父亲的酗酒，家暴，父母的不和，让他对拥有一个家庭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做的一切，都是被推着走，作为一个学生，当然要好好学习，毋庸置疑，但他对未来没什么期待。对于他，未来不过是考上大学，有个工作，然后开始社畜生活，带着妹妹逃离这个崩坏的家。
他努力的活着，活得精彩，活得优秀，可活得并不快乐。他永远活在规则里，枷锁中，从未做出自己的选择。
直到遇到林漫漫，他的生活出现了新的希望，新的快乐，新的颜色。
以前，彩色只是丰富的颜色罢了，直到林漫漫出现，这些色彩才有了意义，他才看到这些色彩为什么美丽。
曾经，他拥有的一切，他从未深刻的感受过其价值。
他写字好，作文好，学习好，被老师夸奖，但他并不在乎老师怎么想。他学钢琴，学吉他，学声乐，却只是被父亲拉出来炫耀。父亲要求他变得优秀，说可以给他奖励。他考了全校第一，让父亲不要酗酒，父亲只是笑笑敷衍。他钢琴得奖，让父亲别再打母亲，父亲以为母亲说了什么，那晚吵完架又打她一顿。
从那之后，他不知道自己的优秀有什么意义。
于是，他放弃了跟名师学习钢琴的机会，放弃了钢琴比赛，放弃了很多爱好，他说，他要好好学习考清华，大人也就同意了。
因为他原生家庭的影响，他觉得人生就是痛苦的，是妥协的，无论走到哪一步。难道父亲不优秀吗？但是他给家庭带来了什么呢？自己不优秀吗？又改变了什么呢？
他积极又消极，自负又自卑。积极做事，但对事情的结果是消极的。他也从不相信，幸运会与他有关。自负天赋超群，自卑弱小无力，除了努力变优秀，什么也做不到。
这么多年，努力的原因，一部分想未来让母亲和妹妹过得好，一部分是从小努力到大的惯性，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自己。
妹妹生病后，他愈发沉默。他把一切藏在心底，把所有背到肩上，咬着牙前行。
他妄想承担一切，所以他无比孤独。
浪漫点说：从童年起，他便独自一人照顾着历代星辰。
直到遇见她。
她喜欢他的字，喜欢听他弹钢琴，喜欢听他为她唱歌，喜欢他聪明的头脑，喜欢他写的情诗，喜欢吃他做的饭，喜欢他牵着她的手，喜欢名为顾行迟之人的一切。
从她喜欢他的时候，他的一切才有了意义。
因为他也足够喜欢她。
他从世界上得到的一切资产，爱情使它得到价值。
天性温柔的他成长于阴暗里，竭尽全力，也只能做到对人温柔，对世界永远是横眉冷对，因为他讨厌这个世界。但她成长于爱里，她充满希望，充满热情，像是盛夏的阳光，热爱世界美好的一切，勇敢地和阴暗对抗。
她说：“我没有天赋，但我想试试，一个普通人怀有梦想会是什么样。”
她是他心里缺少的那一块。
他像一张没写地址的信封，没有去处，没有归宿，没有内容，还被人随意折揉。
她描绘未来，给了他去处。她牵起他手，给了他归宿。她胜却无数情诗，给了他内容。她似温柔微风，抚平他的褶皱。
顾行迟从小缺爱，母亲又常常教他对妻子好一些，所以当他得到林漫漫的那一刻，他发誓要把一切最好的给她，要付出一切，要爱她胜过爱生命，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对他而言，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看到她朝他笑。
他舍不得林漫漫！
文科又怎样？多费些功夫补上就好，文科不会让他的未来更好，也不会更坏，他只在乎未来有没有她。
所以当顾行迟决定要去文科班时，他感觉时隔多年，自己再次对未来有所期待，暗淡的长廊尽头诞生出新的光芒，而他正朝光大步前进。
他决定要给林漫漫个惊喜，她一定会和自己一样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