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黑衣上线
安国寺的的桃花林此时花开得正艳, 粉嫩嫩的，带着少女的羞意，满地花瓣，仿若走进了人间仙境。
人来人往, 有调皮好动扎着双辫的孩童, 有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有保养得宜的贵妇人, 也有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他们满脸笑意，眼里充斥着对春天的爱意。
而藏在桃林深处的一方小石桌前，正坐着二人, 二人皆穿着佛衣, 一人青丝不再, 悲天悯人, 手执佛珠, 一人黑白发参半，神情淡漠, 眉间的红印艳丽，手捧桃花花瓣。
“阿弥陀佛！只求诚心真心, 望施主珍重！”
“多谢大师！”
空荡荡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周遭的桃花花瓣掉落得更加欢快了。
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的男子起身朝捻着佛珠的尘空大师行了行礼，粉白色的花瓣从粉嫩的指尖飘落。
尘空捻着佛珠并未言语, 林清之静默一瞬后默默退去，飘飞的花瓣很快便占领了另一张小石凳。
“三少爷。”陆鸣朝林清之行了一礼道。
林清之颔首，朝一旁的小和尚慧恩看去。被一双不含任何情感的桃花眼盯着，小和尚也丝毫不怂。
小和尚年纪不大，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他捻了捻手中的小佛珠，神情严肃。
“施主珍重，阿弥陀佛！”
轻飘飘一个嗯字传至小和尚耳边，他小身子板僵了僵，似是恼怒一般，伸手拽了拽林清之的衣摆，语气颇为不情愿道：“这是我送与你两个孩儿的，你收下罢！”
言罢，将手中两个红艳艳的三角小福包塞至林清之手中，便急急离开。
林清之看着躺在掌心的三角小福包，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终是露出了点点星光。
他握紧手中的小福包，高大的身影有些落寞，直到被陆鸣小心翼翼的声音点醒。
“三少爷，夫人已派了人前来，估计现下已到了！”
安国寺的侧门已有一辆低调的马车等候，年轻的车夫低垂着头不知在作何。待一身佛衣面容俊美的林清之靠近，车夫明显抖了抖了身子。
“三少爷。”熟悉的声音响起，表情平静的林清之眼底闪过波动，他侧头看过去，便瞧见了一脸忐忑不安的有才。
二人对视，有才触及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眼，更是局促地捏紧了手中马鞭。
“嗯。”
穿着佛衣的男子低低应了声，而后抬脚走上马车内，有才紧绷的的身子顿时一弯，胸口处的心脏跳得飞快。
……
今日的林府静悄悄的，沉香院内，林母揉着手中的帕子，脸上尽是纠结之色。
常氏与元氏对视一眼，开口道。
“母亲。”
林母回了神，轻叹了口气道：“为人父母，便是这般矛盾，既知他错了，可又无法狠下心来不管不顾，唉！”
常氏元氏看着林母疲倦的面容，俱无奈一叹。
此间气氛陷入凝滞时，门外突地传来丫鬟的通报声。
“夫人，三少爷已归府……他……”
丫鬟顿了顿继续道：“三少爷正跪在院内……”
林母眉头一皱，常氏上前扶起林母，三人一同出了门。
便瞧见穿着一身佛衣，黑白发参半，面容俊美的男子跪在地上，那双桃花眼没有聚焦的注视着地上的青石板。
林母呼吸一窒，似是不敢相信眼前已黑白发参半的男子是自己的小儿子，她轻颤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心底酸涩，略微哽咽道：“清之……”
跪在地上的林清之回了神，便瞧见了同是黑白发参半，面容憔悴的林母，心底终是升起了波澜。
那始终优雅高贵的妇人终是变了模样，一句句忠言劝告掠过脑海，林清之眼角淌下一滴泪来，他既愚蠢又不孝……
“母亲，清之不孝！让您受累了！”林清之深深地叩首，额头触及冰凉凉的青石板，却是不及心底的痛意。
林母捂着唇，泪流满面，她与这个孩儿感情最为生疏，却也是最为心疼他。念了二十多年的儿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称清之，而不再是孩儿这个笼统的的字眼。满腔情感爆发，早已疲倦的身子险些撑不住倒下去。
幸而一直被常氏扶着，并未摔倒。林清之被惊呼声惊起，忙上前来与常氏扶住林母。
几人进了屋，满屋暖意，林清之紧绷的心神缓了缓，他抿了抿唇，眼眶微红地看着一直盯着他瞧的林母。
十几年情感的隔阂让二人从未深入了解过彼此，林母颤着手摸向林清之俊美苍白的脸庞，脸上带着满满的心疼之意。
“我的儿啊！你怎会……怎会弄错啊？”
林母语气苍然，掩盖不下心底满满的心疼。林清之身上发生的事情早已被陆鸣传至府上，对于这些荒唐之事除了不可置信外，更多的是无比的愤怒。想起仍旧住在府上的薛悦，林母眼底的怒火滔天。
林清之带着泪光的眸子一瞬间暗了下去，眉间的红痕艳丽。
“都怪那恶妇，都怪她啊！”林母眼底满是泪光，恶狠狠道。
林清之稳住了情绪激动的林母，低声道：“母亲。”
林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恨声道：“你醒来那晚她还派去身边的丫鬟打探消息，幸得你大嫂机敏，捉住了此人！你该狠狠处置那恶妇！”
“菀菀……唉……”念及林清之，林母终是住了嘴。
林清之黑漆漆的桃花眼看向远处明明灭灭的烛火，嗓音低沉沙哑：“嗯。”
……
林府深处的杂院，静悄悄的，寂寥之意充斥着此处。偶尔里头还会传来一声怒骂，伴随着咳嗽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响起。
林清之披着黑白参半的长发，神情淡漠地朝陆鸣看了一眼，陆鸣会意，上前打开了破旧不堪的木门。
只听得一声吱呀声，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薛悦正躺在床榻上，不远处正躺在一个被包裹在干净布匹安然熟睡着的小婴儿。她刚生产完，又未得到林府精心照料，此刻浑身虚弱无比，脸色苍白，只精气神还不错，只是在瞧见门外之人的面容时，本已苍白的脸色刹那面如金纸。
身形高大的男子背着光，一身佛衣，披着长发，面容俊美，眉间一点朱砂，本是唯美的一幕，却硬生生被那双黑漆漆空洞淡漠的桃花眼破坏了，薛悦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踏踏”的脚步声在静谧的空间响起，无端给了在场之人沉重的压力。
林清之走了过去，于一张高椅前坐下，他静静地看向躺在床榻的薛悦。
被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眼再次凝视，薛悦狼狈地躲了开来，下一刻便响起一个宛如恶鬼呢喃声。
“你，过去，把她的头扭过来！”
玉柳缩在墙角抖作一团，惊惧地看了一眼眼前面容俊美的男子。
林清之扯了扯嘴角，黝黑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将要被吓坏的丫鬟。
“与人说话，怎能这般没有礼貌呢？”
“过去，把她的头扭过来！”
玉柳的身子抖得更加厉害了，她咬了咬牙，冲过去将浑身僵硬的薛悦转过身来，奋力挣扎的薛悦被压制，神情仓惶。
林清之并未言语，只用一双黑漆漆的桃花眼看着眼前这个曾温柔无比的表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薛悦眼眸含泪，被那双黑漆漆的桃花眼盯得头皮发麻，却因身上的束缚被迫承受这股慑人的目光。
敲击声在耳边响起，薛悦想去寻这股声音的出处，头皮一动，脸色憋得通红，一声又一声，眼前开始晕眩，她眯了眯眼，突地用力咬住下巴处的手。
“啊！”惨叫声响起，玉柳终是忍不住松开了对薛悦的束缚，鲜血从牙痕处渗出，她抖了抖身子，瘫软在地。
林清之神情未变，依旧瞧着眼前几欲癫狂的薛悦。
薛悦挣扎地起了身，却因身子虚弱，只能无力瘫软在床榻上，靠着墙面喘着粗气。她神情防备地看了一眼仍旧淡漠着一张脸的俊美男子，突地娇笑起来。
“清之哥哥，你真要这般狠心吗？悦儿只是犯了些许小错，你为何不肯原谅我呢？”
“你莫不是忘了十三年前的恩情？”
说到最后，柔声似水，薛悦怯怯地看了一眼林清之，却不知此刻的自己模样狼狈不堪，神似疯婆子。
良久，林清之讽刺道：“哦？”
薛悦神情一僵，被林清之眼底的讽刺之意刺到，她突地疯狂起来，指着林清之，朝天哈哈大笑。
“哈，你定是知晓了罢！不然又怎会如此狠心对待救命恩人！事到如今，我告诉你又何妨？”
“当年救你之人的确不是我，救下你的是夏菀菀，是那个被你抛在脑后的妻子，是那个为你生了孩儿的夏菀菀，是那个你从不正眼去瞧的夏菀菀！”
林清之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癫狂的女子。
“我出生小门小户，本以为一生就这般了，谁知道夏菀菀竟亲自将受了伤的你送到我面前来，出生名门世家的你，是我一生的遥不可及。我怎么可能不会抓住啊？我本以为以我对你的恩情，你高中以后定会娶我，而我，薛悦将会是名门世家的媳妇，名门世家的贵夫人！”
薛悦含着笑意的嘴角突地往下撇。
“可是我没想到啊！我亲手斩断的缘分竟又重新粘合在一起！那晚本该是我与你赴约的，为何？为何竟被夏菀菀夺了去？我恨啊！”
“我知晓我的家世敌不过她，她得你母亲爱护，可是没关系，你还念着我啊！”
“但上天为何如此偏爱夏菀菀，她竟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子，我没有机会了，没有了……”
“幸而我认识了安和公主，我去寻她了。你知晓为何吗？”
薛悦朝林清之神秘一笑，沉声道：“因为公主她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可致孕妇大出血而亡！”
薛悦猖狂一笑，继续道：“我以为她会死的！我特地使计将你引走，想让难产的她更加死心，没了信念支撑的她应该很快就会死去！”
“可还是没有！她活过来了，带着你的两个孩子，活过来了！”
林清之瞪大了眼，双眸赤红，眉间的红痕崩裂，渗出了一滴小血珠。
“没想到林清之你这个蠢蛋福气竟这般好，一儿一女齐全，可是我讨厌你的孩子，我恨不得掐死他们，当时我就应该冲出来将他们掐死的！”
“他们夺走了你，我恨啊！”
薛悦癫狂大叫，而后又低低一笑。
“为了我们母子二人，你和夏菀菀和离了！我真的好开心啊！你们和离了，再也没有关系了！”
“林清之你这个蠢蛋，愚蠢无比！骗了你又如何？我已经找到更大更好的靠山了，我告诉你，我即将是二皇子的皇妃了，我的孩子日后可是要当太子的！”
“太子……皇上……日后我将是皇后……太后了……哈哈哈……”
林清之抱着头看了一眼已陷入癫狂的薛悦，双眸赤红，一步一步走上前，一脚踢了过去。
“啊……”惨叫声响起。
林清之逆着光，一身佛衣，面容俊美，眉间淌着血，黑漆漆的瞳孔被血色环绕，似是入了魔。
“那个孩子给我送走！把这个疯女人给我看牢了！”
躺在床榻上婴儿紧闭着双眼，安然熟睡着。
……
眉间淌着血的林清之走回清心院，他静静地看了一眼院门的巨大的匾额，嗓音破碎沙哑。
“拆了它！”
陆鸣迟疑了一瞬，招呼了下人寻了□□，几人忙乎，巨大的木制匾额被拆卸下来，静静地躺在冰凉凉的青石板上。
林清之伸出脚，巨大的“清”字顿时四分五裂，只余下满地木块。
下人们顿时一惊，不敢言语，而那穿着一身佛衣的俊美男子已走进了院子里。
醒来第一次踏进厢房，林清之不由地屏住了呼吸，这里每一处都有夏菀菀生活过的痕迹，他摸了摸夏菀菀常爱呆着的小榻，渐渐红了眼眶，却又在触及那满架子的青衣时，黯了神采。
“把这些衣服都给我烧了，给我寻一些黑色衣裳来……”
作者有话要说： 黑衣林清狗上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