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因为新剧问尘是古装武侠剧，打戏很多，所以开机之前，还有一个武戏的集体训练。
这戏本来就拖了一段时间，所以等选角基本确定，就开始赶进度了。
姜桇从小就不爱动，兴趣爱好全是不用动身体的，可想而知她身体的不协调程度。她特意提前几天运动了一下，拉伸拉伸自己僵硬的四肢。
男女主定的是安临、乔乐，男二男三是同一公司的新人，姜桇那天去训练场地的时候，时间还挺早的，到了之后发现有人比她去得更早。
远远看一个身体的曲线，姜桇就认出来是这剧的女主乔安。
她扎着高马尾，廓形的黑色夹克里是荧光绿的紧身上衣，乔乐很高，头又扬着，侧头看见姜桇，几乎是自上而下的睥睨了她一眼。
等走近了，姜桇先抬起手跟她打了招呼，“嗨，你好，我是姜桇。”
乔乐的下巴抬得很高，用极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是拒绝搭话的气场。
于是姜桇也没再继续攀谈。
之后几个演员都陆陆续续来了，武戏的指导老师也早早的准备好了一系列的训练。
如果没有功底，武打戏很难练出来。电视剧也不像银幕大片，对武打效果没有那么重视，不会拉很长的周期训练演员。
短期内提升效果有限的情况下，就只能有针对性的，尽量提高近景拍摄时，演员的武打效果。
一天练下来，姜桇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之后的每天，除了训练、吃饭、睡觉，姜桇完全关心不了其他的事情。
一众演员里看起来最轻松的就是乔乐了，应该是有基本功，动作比他们规范很多，也更有力量感，看得出来之前下过苦工。而且即使她已经是里面做得最好的了，也丝毫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来得最早，走得最晚。
姜桇也跟着她的时间一起早出晚归，也许是单独待的时间比较多，乔乐偶尔也会教教姜桇一些技巧，让动作在镜头里看起来更有张力和美感。
比起冷淡的外表，乔乐更像是习惯了少说多做，对和自己目标无关的事情不太关心而已。
唯一一次，跟姜桇说起无关话题，还是某天夜里，降了温，他们训练完之后，乔乐突然问她要不要去吃宵夜。
乔乐一直都很自律，身体和身材都管理得很好，健康又美丽，所以姜桇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但最后他们去了一家路边摊，还开了两瓶啤酒的时候，姜桇才知道自己刚刚没听错。
乔乐利落的开了酒瓶放到她面前，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偶尔也会小小的放纵一下，为了心理健康。”
姜桇理解的点点头。
红色的简易棚里吊着暖橙色的灯光，风击打布面的声音，烤肉的滋滋声，酒杯的碰撞声，在寒冷夜里，沾满了温馨的烟火气。
好像常客一样，乔乐自然的融入这里，她被啤酒冰得皱了下眼，再睁开眼时整张脸都跟着放松下来，她突然对姜桇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姜桇眉眼带笑，“当然可以。”
“你．．．”乔乐问她，“为什么会当演员？”
这个问题好像有无数人问过她，姜桇也像回答了很多遍的一样的熟练，“为了尝试人生其他的可能性。”
乔乐笑了一声，像是沾了点苦涩的酒气。
过了会儿，才听见她说，“真羡慕。”
“我啊，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我的现实推着我走到了这里。”
姜桇问她，“那如果有选择的机会，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科学家？”答案好像在她心里反复碾磨过很多次，虽然是疑问句，但没有丝毫迟疑。
过去，乔乐的父亲因工负伤，母亲又没有收入，妹妹也到了念书的年纪，她便放弃了大学，早早进了模特行业，赚了几年钱养活家里。之后因为一些原因她和公司闹掰，并得罪了几位大佬，她被拉进了模特行业的黑名单，不得已之下转去当演员，从小配角开始，一点一点往上爬。
她对姜桇，寥寥几句，就带过了这几年的经历，轻描淡写的随便说说，仿佛讲的是上辈子的事，不带什么情绪。
静静听完，姜桇碰了碰她的酒杯，“我也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打戏真的太厉害了，我可能练一年都练不到这个效果。”
乔乐笑了，表情明媚了许多，跟她说，“我以前做过替身，没事儿就跟武指老师练武，我最开始拍戏的时候．．．”
．．．
打开了话头，两个人一唱一和，聊到半夜。
然后，这天晚上，乔乐也见识到了姜桇的酒量，只喝了两瓶啤酒，话就开始变密集了起来，有些醉态似的，硬是要给她讲故事。
本来乔乐不想搭理她，但带着她走出棚外的时候，又想起了，她其实还有一个，不太好意思问姜桇的问题。
乔乐每天休息的时间不多，很少会刷短视频，但前段时间的某天拍戏间隙，偏偏就看到了姜桇和裴跃的视频。看到裴跃的时候，她都愣了，因为非一是她上部戏的编剧，她偶然见过一次。而且她接受采访的时候还提到过他，据说他还因此多了一些女友粉，没想到这位形象气质佳的大神居然去拍戏了。因此她就多关注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就被拐进了姜桇和裴跃的cp超话里。
当时因为这个视频，神通广大的网友开始深挖姜桇和裴跃两人的其他同框视频和图片，在剧组放出来的各类物料中寻找他们的身影，乔乐几乎看过了所有相关物料。
她头一回感受到了追cp的快乐，每天最快乐的事情从赚钱变成了刷桇跃而至cp超话。
也许是过去几十年既没追过星，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乔乐突然被满屏暧昧的情感击中，就开始报复性的沉迷了进去。
她头一次追cp，不懂什么饭圈规则，只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
现在姜桇也不是很清醒，可能明天也不太会记得现在发生的事情，于是乔乐就试探性的说，“姜桇，问你一个问题啊？”
“好啊。”
“你跟裴跃，是真的吗？”
“．．．”
就这么问了一句，乔乐没想到这姑娘，沉默两秒，突然哭了出来。
声音不算大，但在大半夜的街上，算是扰民的程度了。
乔乐：怪我多嘴。
连续几周的忙碌生活让姜桇暂时关闭了自己的情绪，此时感性占上风的情况下，听见熟悉的名字，他的一切，就像是在一个她怎么压都关不上的盒子里，终于冲开锁头，瞬间占领了她的整个大脑。
于是乔乐发现，这姑娘哭着哭着，又找出手机，步骤非常熟练的拨出了一个语音通话。
也就几秒，都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接通，就听见这姑娘破口而出：“骗子！”
乔乐：．．．什么情况？
然后姜桇跟被感应水龙头上身了一样，哭一会儿停一会儿。
她也不说话，乔乐也不知道对面有没有说话，但不管手机那头有没有人，乔乐觉得姜桇现在也理解不了别人说的话。
一直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她接过了姜桇的手机，贴到耳边“喂”了一声。
那头幽幽出来一个男音，“你是？”
乔乐愣了会儿，觉得这声儿她在哪里听过，于是把手机拉回眼前点亮屏幕，扫了眼来电显示，倒吸一口凉气。
屏幕上裴跃的两个大字清晰可见。
乔乐愣住，脑子里想：这是什么运气，人生磕的第一对cp就是真的？
整理了几秒思绪，她冷静了些，对那边说，“我是乔乐，您还记得吧，我们之前合作过的。”
“嗯。”裴跃也不知想没想起来，声音疲惫，只问，“你们现在在哪儿？”
“哦，我们刚吃完饭，马上就回酒店了。”想了想，乔乐加了句，“不用担心。”
裴跃在异国两周，从落地开始，就不停的和制作组一起开会改剧本讨论人设情节，时差也没能好好倒过来，白天黑夜过得混沌不清，咖啡三明治常伴左右，实在撑不住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起来继续工作。
接到姜桇电话的时候，是他持续十几个小时工作之后的力竭状态。听见对面传来的哭声，像是给遥远的他拉了一串铃，让他突然清醒了些。
乔乐想也没想，就说，“她现在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我先挂了，明天我让她给你回电话。”
“把手机给她吧。”男人惜字如金，声音沙哑又坚定，“不用挂。”
“．．．好吧。”乔乐把电话还给姜桇，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姜桇安静许多。
助理的车终于开过来，把他们一起带回了酒店。
姜桇断断续续地给裴跃讲起了故事，他揉了揉太阳穴，眼神清明许多，起身打开了长期关上的百叶窗。
裴跃这里还是下午，外面阴雨蒙蒙。
她突然出声，“你为什么不见了。”
他叹口气，“我没有不见。”
“我跟你讲哦，”她认真的皱起眉，“从前有一只熊熊，学着其他动物冬眠，你猜它最后怎么了。”
预感到不是什么好结局了，但他也很配合的应和，“它怎么了？”
“它差点被饿死啦！”
“为什么是差点儿？”
“当然是因为好心的兔子把熊熊叫醒了呀！”
他在那头轻笑一声，“谢谢好心的兔子。”
“裴跃。”
“嗯？”
“你好笨哦。”
“．．．”
嗯，他是挺笨的，不仅笨，还胆小。拿工作当借口，遇见不想面对的事情，第一反应还是逃跑。
“裴跃。”
“嗯？”
“你不要消失。”
她的声音又小又虚，却准确无误的穿过了他的耳朵，钻进他心里，驱散了其中的蒙尘。
他说，“好。”
像是从水里憋了很久的气之后，猛地将头扬出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重新和这个世界建立了真实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