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１３
单丹就住在城市的另一端，挂了电话姜桇就往她家赶，生怕她一个人在家出什么事儿。
敲了半天才有人来开门，单丹甚至都没看她一眼，给她开了门就背过身往客厅走。
姜桇换了鞋，跟着她走到里面，就看见她缩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看着地上的玻璃碎片。
“丹丹。”
没人应。
整个房间都乱糟糟的，窗帘关着，沙发上还胡乱散着几件衣服，单丹穿着白色的睡裙，像一株无人呵护的植物，立在中间。
姜桇走过去，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她默不作声地伸出手抱住姜桇的腰，持续了很久，才慢慢传来呜咽声，她温热的泪沁湿了姜桇的t恤，说不出话，开口就哭。
整个下午，她都是这样，不怎么说话。姜桇陪在她旁边，时不时给她喂一口水。
临近黄昏的时候，单丹终于动了动，跟她说，“你饿不饿，你去吃点东西吧。”
估摸着单丹今天应该也没怎么吃，她点头，“好，你等我一下，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姜桇在她们家冰箱前思考半天，最后还是打消了点外卖的念头，掏出手机找教程，煮了锅清淡的番茄鸡蛋面。
她按照步骤分毫不差的进行，出锅的时候尝了一点，比她想象中味道要好得多。
端出去的时候，单丹在沙发上睡着了，她眼睛红肿着，姜桇没忍心叫她，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了件衣服。
趁这时间收拾了一下单丹家客厅，玻璃碎片太多，她倒是注意着没割到手，但是跪下擦地板的时候，几片没收拾干净的玻璃戳进了她的腿上，她倒吸一口凉气，看了眼沙发上的单丹，尽量压住了声音。
都整理完，太阳都要下山了，姜桇有夜戏，但又不敢走。单丹是大学毕业之后跟着南晨来这座城市的，家人朋友都不在这里。现在留她一个人在家，姜桇是怎么也放心不下的。
最后姜桇去阳台上给剧组打电话请假。
再进来的时候，单丹已经醒了，看着她说，“我没事，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去忙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个小配角，没那么忙的。”姜桇把客厅的落地灯打开，一小片静谧的昏黄拢住沙发，看起来温馨了不少。
姜桇又去厨房把面热了热，端到她面前，“吃点东西吧。”
“我．．．”知道她不常做饭，单丹虽然吃不下，但还是端在了手里，“好吧。”
她在吃面，一口嚼了几十下都吞不进去，姜桇把她垂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怕她吃进嘴里。
“姜桇。”
“嗯？”
“我是不是，不该来的。”
这是单丹和南晨在这座陌生城市一起度过的第三年，他们经常吵吵闹闹，但从没有怀疑过彼此的感情。
“我突然发现，他可能并不像我这样爱他，这样信任他。”单丹眼睛又红了，哽咽出声，“某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他好陌生啊。”
“姜桇，我以为，我怀孕了，他会很高兴，然后我们会俗套的进入人生的下一个阶段。我甚至，”单丹闭了闭眼，一滴泪滑下来，“我甚至想说．．想说我现在还不想结婚，但如果是他，我也会考虑考虑．．．想犹豫一段时间就答应他。”
姜桇也跟着红了眼，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
“但我没想到，我想多了，他其实根本没有把我算进未来。”
单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现实的原因很多，她甚至不可避免的，还在隐隐的想要为他找一个无可奈何的理由。
她怀孕了，他说现在他们不适合要孩子，让她把孩子打掉，说自己的父母也是这么想的。然后他说，他以后一定会娶她的，说以后会对她好的，说还会有孩子的。
单丹真的不能理解啊。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呢？要她再怎么相信他说的以后呢？
她赌气说了分手。
他答应了。
单丹看着姜桇，眼里含着绝望，“我们的关系，原来这么脆弱。”
“他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我了。”
姜桇跟着哭了，抱住她，想要给她多一点的安慰。
一整夜，单丹睡一会儿醒一会儿，跟姜桇说一会儿，哭一会儿。
姜桇睡不着，偶尔单丹醒的时候，就安慰的拍拍她。
剧组没办法长时间请假，这两天大家都在片场很忙，姜桇不能继续给大家增加工作负担。
第二天下午她让小桃过来帮她照顾单丹之后，就一刻也没耽误的赶去的片场，在路上的时候稍微眯了会儿。
赶到现场的时候，正好听见导演中气十足的问旁边的裴跃，“小裴啊，小姜今天还来吗？”
没等裴跃说话，姜桇忙提声答，“来了来了。”
一群人看过来，陈导笑笑，“行，快点儿的。”等她走近，陈导拍拍她的肩膀，“你再不来，我们小裴就得累死了。”
姜桇请假的这晚，裴跃熬了个大夜，把自己的镜头先拍了。
“你还好吧？”
“嗯。”
又拍了两场他们的戏之后，裴跃准备去车上休息会儿，姜桇叫住他，“你去我车上睡吧，舒服一点。”
裴跃点点头，余光扫了她一眼。
在她转身之前拉住她。
姜桇疑惑的看他。
“你腿怎么了。”
她都忘了这回事儿了，之前没来得及清理，几个小伤口晕出几片血迹，看起来有点吓人。
“没事儿，就几个小伤口，等会儿我去擦擦，贴几个创口贴就好了。”幸好他们这是个冬天的戏，不用露腿。姜桇看他眼底一片青色，推他过去，“你去休息吧，我这真是小伤。”
他现在困得连话都不想说了，多看了那伤口几眼之后，转身走了。
姜桇还在化妆间里准备，妆造的老师着急下班，一起帮她穿衣服，他们没注意到她腿上的伤口，蹭得她有些吃痛。
本想忍过去，但此时有人敲门，几个人都怕剧组又有什么变故，停了手上的活儿，见姜桇包的也挺严实，就直接叫那人进来。
看见进来的是裴跃，姜桇问，“怎么了？”
他看着也很疲惫，没说话，也懒得管旁人，走到她旁边蹲下，把手里的袋子解开，看着她重新被蹭破的伤口，皱了皱眉。
意识到他要帮自己上药，姜桇赶紧说，“．．不用了，小裴老师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说话间小腿还往后挪了挪。
他声音有些哑了，低声说，“别动。”
于是她真的不敢动了。
饶是困了，裴跃依旧仔仔细细的给她的每一处伤口都上好了药，贴好了创口贴。
冰凉的药水点在她的皮肤上，创口贴被轻柔的贴在她的膝盖，一切触感都在放大。她看着他软软的头发，心猿意马。
等都弄好了，他站起身，应该是蹲太久了，他有些晕，差点没站稳。
姜桇抓了下他的胳膊，“．．你还好吧？”
裴跃闭了闭眼，朝她点点头，“没事。”
她松了手，他拍了拍她的头，“好好拍戏，我走了。”
“嗯。”
站在屋内的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如果不是太忙了，他们可能会讲一晚上的八卦。
等裴跃走了，他们又开始快速的给她弄造型。
这几天在赶进度，夜戏又多，大家都很疲惫。
姜桇也很长时间没合眼了，不在状态，拍戏的时候，调整了几次才顺起来。
几个小时过去，单人镜头补得差不多之后，陈导让休息会儿，跟她说有几场戏改过了的，改过的剧本在裴跃那儿，让她去找他要，熟悉一下之后，等会儿再继续。
姜桇确实也得休息会儿了，就往后面走。
等她走了，陈导也收拾收拾准备换个班，让赵矛把袁阁叫过来。
算算时间，姜桇给单丹那边打了个电话，确认没啥问题之后，才往车上走。
裴跃一身黑，躺在她的房车里，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的垂下来。
怕太刺眼，姜桇就开了一盏小壁灯，他的睫毛下面投下阴影，睡得很沉，姜桇不太想叫醒他。
在他旁边站了半天，最后还是轻轻的碰了碰他的胳膊。
比她想象中要好叫醒多了，裴跃眯眼隐约看见她。
姜桇忙小声说，“陈导说有几场戏改过的，让我找你拿剧本看看。”
过了几秒，裴跃慢吞吞的坐起来，看起来还不是太清醒，“．．．在车里，我去拿。”
她摇头，“你都没睡几个小时，再睡会儿吧，你钥匙在哪儿？我还要回片场，顺便过去拿了就行。”
大脑还没有完全启动，他似乎反应了一下她在说什么，才从兜里找出钥匙，递给她。
姜桇接过钥匙，“我能在你车里待会儿吗？”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剧本，然后坐会儿。
“嗯。”
裴跃应该是太累了，懒懒的坐着，抬头看她的时候，眼里都有点生理性泪水，灯光照上去一闪一闪的。
姜桇几乎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他，自上而下的视角让他在她眼里又乖又可怜。她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黑色头发是软软的触感，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揉了一把他睡乱了的头发，扔下一句“你继续睡吧”就赶紧跑了。
这头发手感真好。
像是偷尝到甜头的小朋友，她有点开心。
过了半晌，裴跃缓缓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头发。没有来得及细想，抵挡不住困意来袭，他仿佛分不清梦境现实，又睡过去了。
姜桇一路小跑找到他的车，非常顺利的在副驾上找到了剧本，眼尖的看见了附近的场记，想了想，她跟场记打了声招呼，“我在这里看会儿剧本，等下要拍了你来叫我一下吧，我怕我睡着了。”
场记跟她比了个ok，就往片场去了。
夏季的夜晚，依旧燥热，车里有点闷，姜桇开顶灯的时候，顺手把空调也打开了。
改动的地方不多，几个场景姜桇重新过了一遍，抱着本子，又背了几遍台词。
边背边打哈欠。
感觉差不多了，姜桇才往外看了看，想着等下场记应该会来叫她，就趁着空隙睡几分钟。
有个布景出了点问题，浪费了些时间，弄好之后都到后半夜了，场记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跑去叫姜桇过来。
找到姜桇的时候，年轻的小场记轻轻地敲了敲副驾驶的窗户，隔一会儿敲几声，也不敢太用力。
“姜老师？”唤了几声之后，她还是没有醒的迹象，场记有些为难，不知道姜桇是不想去还是真的太困了没醒。
在车边犹豫了一会儿，她最后敲了一遍窗，“姜老师？导演在片场等着了。”说完之后，里面的人依旧没反应之后，场记只好又回了片场。
袁阁还在发脾气，她小心的过去说，“导演，姜老师在车里睡着了，我叫不醒，怎么办啊？”
听到姜桇的名字，袁阁就翻了个白眼，前天她骗他陈导要来，害他还紧张了好一阵儿，还坏了他的好事，最后才发现是被她个小丫头片子耍了，这仇他还记着呢。
姜桇有背景，袁阁知道，不会明着搞她。但现在，他呵呵两声，可是你自己撞到我枪口上来的。
他招手把赵矛叫过来，“你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
赵矛去了趟，很快就回来，附在他耳边悄悄说，“你记得前几年老于在车里睡觉，差点过去了吗，她这情况跟他当时有点像。”
袁阁看他一眼。
咳了两声之后，袁阁拍了拍手，把大家都目光都吸引到他这里来，“估计拍不了了，今天先收了吧。”
好不容易搭好的景，说不拍就不拍，片场一阵抱怨声。
“那我有什么办法，人姜老师排场大，我可请不动，你们要是谁胆子大，你们自己去请，我也着急拍呢，现在不拍我明天还不是得挨骂。”
袁阁说完就遣散了众人。
自己和赵矛装作一脸愁容的留到了最后，等人都走干净了，袁阁才跟赵矛一起去外面瞅了眼姜桇。
看她还在里面一动不动的待着，袁阁阴笑一声，拉着赵矛就走。
赵矛回头看两眼，犹豫的开口，“真不管她啊？万一．．．”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把她关进去的。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来叫她，她自己不出来，我们还以为她不想拍，所以就收工了，不是很正常吗。”袁阁轻嗤一声，“况且，这都不是组里的车。”
眼睛复杂的转了一圈，赵矛还是低声回，“好吧。”
“哈哈哈哈跟你讲，我小时候算过命，说我是神仙命，”袁阁笑嘻嘻的，“就是说啊，老天都站我这边的，她这么想不开非得在我路上拦一脚，这祸不落到她身上落到谁身上？”
赵矛应和了两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
虽然跟着他，坏事儿没少做，但还是头回连人性命都不顾。他咬牙想着，反正跟自己没关系，而且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晕过去了，还是只是睡着了而已。
算了算了，不想了。
灯慢慢的熄灭了，空无一人的清冷场地里，添了一丝可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