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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姐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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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应骐是真撑不住了,十军前脚回国,滇省全境热烈欢迎之时,她就被韩勤半抱半扶地拖上了飞机,回渝市治疗。

    相较之下,徐延意虽然也是一身伤病,却活蹦乱跳的,得知孟应骐染了疫病后咂咂嘴,表示:“双鹰这身体,可太废了,染个病不都治好了吗,还得回渝城休养?”

    同样病愈体弱,不得不入院治疗的林曜:你说谁废呢?

    紧随其后的是一系列人事调动,远征军司令部正式落成,六战区司令长官兼鄂省主席岑持勋又来兼了司令长官,司令部设在楚雄。这下热闹了,沈委员长要岑司令来,是为了削龙主席的权,可岑持勋与新任春城守备司令林曜也不怎么对付,二人表面和颜悦色,私下互相翻白眼。

    孟应骐躺在渝市的公馆里养着,心道还好我跑得快,这修罗场光在旁边看着,都免不了溅一身血。

    热病发过已愈,晚秋冷风更甚,她又犯了胃病,晚上没吃两口便叫人撤了饭碗,拿起徐延意的来信读过,她把从入缅到撤退的全部战况详细写了,又写道:“词叔的编制打散了,正准备重建,补进十军,你不必担心了。另外,听说你在春城莫名患了足疾,正好与我患病时间相同,不能不说你我心有灵犀,作为挚友,我感动至极,涕泗横流,今晚家中清安做川渝风味的麻辣抄手,我可给你预留一碗红油汤底,待你回滇自己泡饭吃,不必客气。”

    孟应骐知道自己当初做的那个梦纯属多余,就徐延意这样没心没肺的,祸害遗千年。

    她在公馆里闹胃病,徐延意在春城打火锅,她今日从楚雄回来便开始了休假,换下军装,捞起小女儿便往家里走。

    “保家乖不乖?”

    “乖的!乖!”小女孩手里攥着一朵花,花瓣在她手里难得没有破损,她连声笑着,从徐延意的臂弯里挣出来,小短腿在地上急迫地蹦跶,举着那朵花不知要做什么。

    徐延意蹲下,余光瞥见一抹红紫花色,下一秒,那朵花便稳稳地别在她的鬓间耳上。

    “阿娘好看!美!”

    徐延意忍不住在女儿的脸蛋上捏了一把,问了一个死亡问题:“是阿娘美,还是爹爹美?”

    徐保家咯咯笑着,来了一句:“曲姨姨美!”

    徐延意:行,是个色/胚。

    张清安正带着长女买了酸嘢回来,正见到妻子站在霞光中,穿着松江棉布的灰蓝旗袍,发间一朵鲜艳的野花,清风拂过,隐有菜肉热腾腾的香气萦绕鼻尖,应该是两个儿子在厨房里打下的战果,剩下的饭菜则等着他这个男主人回来掌勺。

    小女撒开徐延意,嗷嗷扑向父亲姐姐:“爹——阿娘回家啦!”

    “是,阿娘回家了,咱们一家人团圆了。”

    妻子过来,好奇地往篮子里看,问道:“这不是广西的吃法吗?与滇省有别吗?”

    “一地风味,总是万变不离其宗。”他笑道,“回去吧,回去下火锅,包馄饨。”

    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徐延意享受阖家团圆,孟应骐这边是破事一个接一个。

    王芊回了,王芊带着闫柏山通日的证据回了。

    “总之,我们和根据地有商有量,他就和日军有商有量。他也有自己的一番话说,付主席现在已经脱离西北系了,左面的青年投去延安,右面的青年转姓了沈,他要讲‘中间的哲学’,存在就是真理,只要能存在住,怎么转变都可以。”

    孟应骐眉峰一挑,道:“那他就往日本人那边求存在了?”

    “他早在大连时,就已经与日方勾结了,四零年到如今,一直不曾中断联系。”

    “他要效法汪氏投敌吗?”

    “应当不会那么顺利的。”王芊说道,“他求的是‘中间’嘛,但是他一直宣扬那番‘需求就是合法’的理论。不过这段时日,他倒是有所收敛了,军令部和铨叙部的二位,上过一次克难坡,许了装备饷项,恐怕是委员长怕他先自己的一步投了日吧。”

    “咱们那边怎么样?”

    “他一直想吃掉部队,但耿老军长在,他不敢动,怕这位一地之隔的行营主任把兵带出来,那他在日本人那边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孟应骐刚想问问赵秦风的情况,门外秘书便来通报,不一会儿,一个身着西装,梳着分头的男人过来,笑嘻嘻地打招呼:“来,给你带的欧洲货。”

    王芊不动声色地合起资料,等孟应骐介绍二位相识,这俩交际能手很快就开始互相“久闻大名”“名不虚传”起来。

    洋气十足的小舅舅也大方地很,袋子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铁盒,说道:“事先也不知道王上校来,真是抱歉,这盒巧克力送你!”

    他瞟了一眼厚厚一沓文件,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你们有要事,我就不打扰了,晚上我再来!”

    走前忽然想起一件事,冲着王芊兴奋道:“对了!王芊上校你……”

    孟应骐打断小舅舅的下一句话,很是不给面子:“她结婚了。”

    “哦。”

    小舅舅失望转身,小舅舅有了想法,小舅舅重新欢喜起来,扭头道:“王上校打算再娶一房,随军红袖添香吗?”

    王芊:……

    她此番前来,有事要办,来见孟应骐才是顺路,她也不能在此停留过久,以防闫柏山得了借口发难于人。

    王芊很快就离开了,孟应骐又陷入了孤单的苦闷中。

    是的,孤单。她和施朔瑛无法同之前一般了,经过一次风波后,二人都心照不宣地有所收敛,他更是小心翼翼,毕竟这种事要是再来一次,他要付出的代价远比她要大得多。

    他日常忙自己的工作,今晚却在公馆露了面。

    “委员长召你过去,就非要换军装吗?”施朔瑛还是不忍看她体弱如此,还要费劲去换衣服。

    “要的,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她让韩勤下去备车,变相支开了身边所有人。

    “遥山,我过了年估计又要走了。”

    他面无波澜,点头应声:“嗯。”

    “这么冷漠的?”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到前头去带兵,多挣几个勋章回来。”

    “我可不是为了那几个章子。”

    “你想要兵权,我知道。放心好了,后头有我在。”

    既然他什么都懂,她也不必多言。孟应骐抬起胳膊,挥挥手,召唤他过来:“你扶我下楼吧。”

    施朔瑛紧紧握着那只布满老茧,甚至因为常年持枪握笔而指节变形的手,将它护在身前,二人掌心热气相互冲撞,让他浑身发热起来。

    明明做过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他却因为牵手而脸红,施朔瑛暗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连忙专心扶人。

    孟应骐挎在他的臂弯里,无视二人的身份,他们的姿态与街上热恋的摩登情侣别无二致,仿佛在商量明日是去公园划船,还是去剧院捧角。

    韩勤在外面敲门,告诉她车辆已经备好。

    她附在施朔瑛的耳边,请求道:“遥山,我能亲你一下吗?”

    他心中那团烈火瞬间烧上头,手一松,差点把她推个跟头。

    施朔瑛反倒很委屈的样子,皱着眉,瞪着眼,抿着唇,用眼神控诉她的不正经。

    孟应骐没不正经,她心里有数,这回去见委员长是要商量什么事,今日过去,之后的日子估计就没空和他碰面了。

    她真觉得自己的情感道路坎坷不顺,是不是上辈子欠了谁的情债没还,否则为什么徐有任的桃花运就这么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

    她还不知道,徐延意这回真是浪子回头了,彩旗挨个儿拔个干净,专心守着家人过年。

    带孩子出来玩的时候,还能顺便被林司令逮住催稿子。

    “有任啊,你上次答应给炮兵训练团写的教材……”

    “写完了!完了!正在校对,元宵节前就能给!”

    “那期刊呢?这期你可是错过了。”

    “下次一定!”

    林曜满脸质疑:“下次?还是下期?”

    “下……有区别吗?”

    还是考上了清华附中的徐家老大机灵,小声跟亲妈报信:“下期就是一周后今年结刊,下次估计是明年新一期。”

    “噢噢!”徐延意恍然大悟,马上说道,“那下次!”

    林曜看看别人家的聪明孩子,又看看跟自己同生共死这么多年的下属兼学妹,心里的天平还是歪了。

    “你这脑子,怎么能生出来这么聪明的孩子?”

    “不是我生的,是清安的功劳,他教得好。”

    徐延意知道林曜不会为难她,糊弄一通后便带着大儿子和大闺女出去学开车了,而被留在家里的两个老二,正在离家不远的摊子上对面而坐。

    徐靖山要了两碗菌汤米线,说着要多放辣椒,还没等老板应下,后脑勺就挨了一筷子。

    比他高壮的男青年教训道:“你妹妹怎么吃?”

    他回头重新点了吃的,又拿一副空碗筷,坐在徐保家的一侧,问道:“你大哥呢?怎么是你来带孩子?”

    “我妈带大哥和妹妹去学车了。”徐靖山吃了一大口米线,说道,“等我大哥学会了,就不用麻烦林大哥你来接我们上学了。”

    林曜家的长子今年正好十八,但已经有了三年驾龄,平时管着自家和别家的孩子,这一片的都统一叫他林大哥。

    林大哥对徐靖山带孩子的能力十分鄙夷:“你看你大哥,平日学业家务两手抓,办事干净漂亮,你连个妹妹都带不明白,日后你大哥离家读书,家里怎么办?”

    “反正我娘回来了,我爹也在。”

    徐靖山现在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家里的变化他心知肚明,这几年的日子过的虽然苦,却也甜。外寇入侵苦,家庭和睦甜,父亲脸上渐渐有了笑,再也不背着他们几个孩子偷偷垂泪。

    阿娘此次回家,多在家中住了好几日,看管他功课虽然严格,但他乐意。

    他娘亲不仅是一个被立起来的、高高在上的将军,还是牵挂着家庭的、他和兄弟妹妹的阿娘。

    娘亲多好啊!希望娘亲再也不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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