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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保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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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时爱做玉钗锦裙打扮,出入各场所,总有那不分乾坤的人,见她是个独身女子,就忍不住手痒。

    终于有个自称是航空大队的青年,狗胆包天,胳膊强行搭在她的肩上,要带她去公园“坐坐”。

    王芊亲自写信推荐来的新任少校秘书赶到时,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将男人送医,还是先找迟迟未至的巡警队。

    她想起王上校在来函中说的,要她一肩担起侍从副官和文书两职,平日最为重要的,是保护好孟应骐的人身安全。

    今日上司明令她不许跟着,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新任秘书无比自责,因她的疏忽,孟应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脸都气红了啊!

    施朔瑛闻讯赶来,那男人嘴里还在喊着自己与三战区司令长官顾楚潼有关系云云,他怒极,一声令喝:“巡警队哪里去了?为何还不到!”

    巡警队长伸头看了一眼,恨不得扣瞎自己的眼睛。

    地上躺的是航空队的祖宗,旁边站的是孟家将军,谁都得罪不起。于是他连忙去向上级报告,区管大队长亲自过来疏散人群,把孟应骐请上了车。

    车门还没关上,便被她单手撑住。孟应骐从车里下来,看向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

    “徐有任!你热闹看够了没?!”

    徐延意嬉皮笑脸的,左牵右抱自家崽子,近到她面前,说道:“你怎么把头发留起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允许我留一年头发?”孟应骐的心情瞬间明朗起来,“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回来了?不是说军队要进滇黔边境了吗?”

    “是啊,那我也得回来办事。”

    新任师长徐延意今天专门要陪家人,便和她约了明日:“我明天办完事情就去找你,咱俩搓一顿!”

    徐家团聚,孟应骐也要回家“压惊”。施朔瑛见她脸上的笑容不散,自己也欢欣起来:“见了小徐将军就这么高兴?”

    “当然,自金陵一别,我都不敢想还有见她全须全尾站在我面前的一天!”

    “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施朔瑛道,“她现在是新编二十二师师长,你们未来要共事的。”

    “不到最后一刻,还真说不准。魏长官的职位暂消了,我也不一定能去。”

    “听说,是因为英国那边,想用英人为司令长官?”施朔瑛并没什么“外戚不可参政”的自觉,又一次提醒她,“你去参加官邸汇报,千万驳回英人要求不要让委员长同意。”

    “这是自然。”

    这件事是目前的重中之重,就连施朔瑛都这么上心,更别提与之利益相关的徐延意了。她从统帅部出来,在走廊里就拉着她再三强调,明日官邸会报,要是委员长同意英国要求,就让她死谏。

    孟应骐甩开她的手,没好气:“你咋不去!”

    “参加会报的又不是我。不过想来委员长应该也不愿把一路军权柄交出去……吧?”徐延意也不避人,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上头一个英国总指挥就够受了,反正我不愿意受英人直接辖制。”

    “人家要的是一路军团的指挥权,跟你也算不上直接……”

    徐延意一瞪眼睛,拳头垂在她右肩:“我就在一路军啊!你不关心我!”

    正说着,一个身着棉服的短发女人从徐延意身后过来,叫人打招呼:“徐姊。”

    她又对孟应骐笑着点点头:“孟将军好啊。”

    来人就这么两句招呼,便离开忙别的了。待她走远,徐延意又道:“忘了说,我把词叔要到远征军里了。你看过她的战绩没有?把报上来的夸大部分减一减,也是相当不错的成绩,且不是偶尔取胜,可称连战皆捷了。”

    “那倒不错,这么有能耐的人,埋没于谣言,可惜了。”孟应骐道,“我还没见过她真人呢,等到了滇省给我引见一下?”

    “啊,她随我一起来的。”

    “什么?在哪?回家了?”

    孟应骐很期待见到曲歌,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山雾中的白梨花”。

    徐延意往她身侧虚空一指,多少带点尴尬:“这个……她刚跟你打完招呼。”

    孟应骐回想着那位比自己还黑了一个度的女人,感受到了人言的欺诈。

    谁说她晒不黑的?!

    二人说笑,一路进了酒馆,要二楼临窗位置,清净些。

    徐延意当了几年的职务少将,现在终于成了正儿八经的叙任少将,肩上的一颗星星结结实实的挂着,整个人的气质都多了一分稳重。

    但也不太稳。

    “你瞅瞅,我哪里有变化?”徐延意抬高下巴,拿腔拿调地往后一靠,右手极其做作地挽着头发,摸着耳朵,扶着下巴。

    “你咋这么嘚儿?”

    徐延意柳眉倒竖,斥骂道:“滚蛋!仔细看!”

    孟应骐凑过去,在她脖颈间找到一块约五公分的刀疤,根据她本人的战场经验,炮弹碎片应该割不了与下巴成直角的伤口。

    那么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你把腺体割了?”

    徐延意乐的俩眼睛眯成两条缝,看着傻呵呵的。

    “是呀。”

    孟应骐瞠目结舌,沉默半晌,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你是这个。”

    “你真是顶天立地一铁血老娘们儿。”

    借助乾元的燎原期来增加单兵战斗力,是每个指挥官心照不宣的事,这也是公开的战斗秘诀。但指挥官不一样,他们需要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战场上的注射抑制剂难以运输,有时战斗激烈,也只能吞下大量抑制丸,将燎原期强行压下去。长期以来,身体习惯了药物,一旦失去它,燎原期来的更加汹涌猛烈。

    总有乾元指挥官动过割腺体的心思,但这样一来会对身体造成巨大伤害,直接影响乾元的寿命和生殖力,如果调养不好,更会加速衰老。

    “你为什么呢?受啥刺激了?买不起抑制剂?还是嫌自己活够了?”

    “我在桂南的时候,运输要道被日军切断,我燎原期爆发了,消息被汉奸传递出去,敌军便在周围各村收罗了许多坤泽,以药物强行催发,挂在了阵地前的木杆上。两男两女,四个年轻人都活生生的折磨死了。我当时被绑在床上,恨不能身死解脱。”

    “那日后怎么办?你这身体怎么调养,怕也……”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说不定等不到那时,我就死了。”徐延意笑道,“这狮子头你吃不吃?不吃我都……”

    “放下筷子!你敢独吞!”

    徐延意在孟应骐参加完官邸会报的第二日,就要同曲歌登船赴滇了。前一天,女儿抱着她的大腿坐地上哭,死活不让她收拾行李。

    孩子不懂事,躺在地上耍赖不起,被徐延意强行拎起来,气呼呼地去扯娘亲腰带:“不准穿这个!不准穿!”

    看闺女哭的梨花带雨,她又觉得好笑,搭茬问道:“那我穿什么呀?”

    小孩子翻出一套旗袍,两只小手捧着,费力地朝她比划:“这个!这个!”

    张清安一出来就看见这一幕,俏脸一板,严肃道:“保家,听话,不许闹!”

    徐保家委委屈屈地回头,嘴一瘪,又要哭。

    徐家老大马上抓了一把蜜饯,过来哄妹妹:“娘亲是打鬼子的大将军,是去杀坏人的。保家是大将军的女儿,应该坚强,对不对?”

    “不要不要!就要娘亲呜呜呜呜——”

    小孩子嗓门嘹亮,徐延意掏了掏耳朵,心说,这么亮的嗓子以后长大参军专职传令得了。

    “行行!娘亲今晚不走了!”

    张清安教训着女儿,心底却萌生出暗喜,他何尝不想再多看看妻子,哪怕一分一秒呢。

    她合衣而眠,第二日凌晨,曲歌亲自提前找了过来,二人同路去码头。

    怀中幼女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她胸前的武装带不放,徐延意轻轻拨开手指,给女儿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

    她又恋恋不舍地看了看四个孩子,扭头提起行李箱,出了家门。

    张清安手里提着一包零食,供她路上填肚子,只说道:“路上小心。”

    “家中一切,辛苦你了。”

    她走了,但丈夫还要面对一觉醒来发现娘亲消失的活祖宗,因此前来送她的只有孟应骐。相比于金陵死别一般的悲凉绝望,今日的生离活泼许多。

    “双鹰,昨天我去曾家岩下接你,那个跟你一起的男人谁啊?”

    “是外交部的特聘顾问……”

    “一个小小的顾问怎么那么多话?你听听他说你什么?还让你趁早成婚,嘚嘚一路,那么多事,他算哪门子……”

    “他是我小舅舅。”

    徐延意:低头抠手。

    孟应骐好一顿嘲笑,才问了正事:“你们何时出国呢?”

    “谁知道,一会儿动员,一会儿暂停,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又东调,到现在也没个准话。”徐延意道,“我看老头子是铁了心要把你同西北系隔开,这个中将参议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别做幻想了,跟我一起出国作战吧。”

    “其实,要跟你共事,倒还可以,关键是英美人……哎呀,难搞。”

    “再难搞,也不要你背锅。”年富力强的女将军看时刻已至,与友人简单告别,“我走了,咱俩军中见!”

    “腊戍见吧。”

    徐延意先行,其家眷后至。张清安带着两男两女共四个孩子在她起程两个月后,乘船再转飞机抵达春城。

    身体疲乏,但心里满满的幸福,他知道自己的日子终于熬出头了,妻子主动要他带着孩子去滇省,毕竟军队要在西南常驻,轻易不会做调动了,一家人在一起也好。

    他走之前就得知妻子出国作战的消息,因而想必到了春城,一切都要自己重新安排。

    出乎意料的是,机场停着军牌轿车,来人特地等着接他。沿途皆有民工行走,一路常遇尘土纷飞,驾车的少尉说道:“为支持抗战,从大前年始修滇缅公路,这些年公路铁路的修整断断续续,就没彻底停下来过。徐师座想着你们来了不好走,特地让我来等着接您和少爷小姐们。”

    “多谢,多谢,”张清安有些受宠若惊,忙道,“麻烦你了,这也不是什么少爷小姐的,都是平常人。两个男孩儿,大的叫靖边,小的叫靖山;两个女孩,大的叫戍疆,小的……小的叫保家。”

    “诶对了,师座也跟我说,小孩子直接叫名儿就行。”少尉健谈,方向盘转了个弯,嘴里还不忘唠闲嗑,“小女儿怎么叫保家啊?不跟着姐姐取名?”

    “主要是双方老人想,徐家三个孩子都给出去卫国了,留一个保家,好歹留个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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