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举起双手做顺民的日子，并不好过，更何况她是一个独身的坤泽。
还是一个有身份有故事的坤泽，太多人图谋不轨了，若非她在学界混出了名声，早被人拆吃入腹。
她于物化一途极有天赋，学校里的外籍教授愿意保她，背靠大树好乘凉，做了这么多年的情人，她深谙这个道理，到也不觉丢人，只是深深无奈罢了。
北平城里最近多了一个好消息，二度投日的石禹杉被他结拜兄弟骗到黄河边给弄死了，各种版本传的沸沸扬扬，有说先枪毙后活埋的，有说先活埋后枪毙的，还有说一边枪毙一边活埋的。
总之，石禹杉是死了，他的部队被那个胸怀大义的兄弟带走大半，反正抗日去了。这几天北平的老鬼子……啊不，太君们，气的脸绿。
这对于朱铃儿来说，可是双喜临门，死了个大汉奸不说，她也成功拿到了重庆政府的签证，即将赴美留学。唯一头疼的是，她手里还有一张珍贵的船票，孟小姐让她自行处理，但要保证这船票不要落到心怀不轨之徒的手里。
她本身还算是学术圈子的，之前所熟悉的人要么逃难到后方，要么投日，跟她基本断了往来，因此船票的下家只能在学生间找。
她是想找个成绩优异、家庭艰难的，全当做替孟应骐做投资了，可这样的人哪里好找。
“之前那个燕京大学的旁听生呢？哪去了？”
“在百货公司找了个销售的工作，他说，不想出国，出去了既无资金支持，又无法照顾幼妹。”同窗用大腿顶着手里的一摞书，说道，“再说，他家有个远方姑姑，给他说了门亲，是国府的女将军，这样一来，他就能到后方去了，妹妹也有书读。”
他一张嘴说个不停，马上又给朱铃儿介绍新人选：“诶呀，非要找家境贫寒的学生出国，是不太现实的，真贫寒的哪能读的起大学？若不然，你去中学看看？市立女中有个学生，去年报考生物学，因没能拿到奖学金，难以支付学费和生活费，只得暂时在中学做后勤，为人朴实，曾有日人主动出资供她读书，她坚决不肯。你可以和她聊聊看。”
这也是随口一说的事情，却成了最终敲定的人选。二人起程奔赴彼岸之日，另一个与留学机会擦肩而过的男人，带着幼妹抵达了承受过烈火与战乱，却仍屹立不倒的长沙。
顾绾成听一脸懵逼的副官报告，说师部外面来了个男人，自称是他未婚夫。
“还带个孩子……”副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官，觉得她应该干不出来未婚先孕的事。
她哪有时间呢？自家长官何时订婚了？
“未婚夫？”顾绾成愣在原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号人，“啊！对，他怎么找到驻地来了？”
“那我现在去找个住处。”
“别，大晚上的，不要折腾人了。县里不是有好几件闲屋空着？暂时安置吧。”
顾绾成作为国府武官里唯二的女性中庸，她的婚事也算备受瞩目了。不过同样是女性中庸，她的待遇比曲歌好得多，不光因为她是顾楚潼的同乡兼八竿子才能打着的同宗亲戚，还因为她个头大。
顾绾成，她的身高换算成国际标尺，足足有一米八四。虎背蜂腰，军装上身，那股压迫感直击面门。
然而她长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丰满红润的面颊，笑起来还有俏皮的小虎牙。世人都是看脸的，这一副长相往报纸上一放，直接传去海外，甚至于日方内部都知道这么一位可爱的将军。
当然，她要是不在战场上往死里捶日军，就更可爱了。
许是问题就出在这上头了，一个样貌可人，身体强健，身负战功的女性中庸就像一头肥羊，多少男性中庸和乾元都死死盯着这块肥肉，顾楚潼更是给她介绍了一位留过洋的少爷兵，其家经营绸缎，军商联姻，再好不过。
想法很好，但她不干。
她不想被顾楚潼当做棋子，也不想自堕成交换的工具。最重要的是，那少爷被家里惯坏了，从军四年，竟无寸缕战功。若她应了婚事，那必定要让渡出去资源，今日让一分，明日让一分，她凭什么给他挣战功？
她顾绾成虽然受了点顾楚潼的照顾，但从北伐以来，每一场仗都是她靠着自己实打实的能耐拿下来的。
她可没跟顾楚潼签卖身契。
再说，根据过去男尊女卑的千年经验教训，这样的少爷，不把妻子吸血到死是不会罢手的。
这个不靠谱，她得赶紧找个合适的，省的那些人整日虎视眈眈。
她见到了这个读书人，一身青袍，自己穿得单薄，妹妹身上倒裹着旧棉衣。
何祺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女人，无形的压迫感不禁让他后退了几步。
“这地方不是久留之地，等明日天气好，我送你二人去后方吧。”这里没别人，她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家中需先生操持，我供养你兄妹二人读书，这样的合作，先生同意吧？”
他点点头，当然同意，否则他也不会冒险带妹妹过来，求一条安稳的生路。他未来的妻子，这个被敌人描述得狡诈凶恶的女人，同他说话时彬彬有礼，温和轻柔，甚至从衣兜里翻出一把坚果，悉数倒在妹妹手心，哄她几句。
何祺放心了，这个女人虽是武官，可也没那么蛮不讲理、举止粗鲁嘛。
顾家二老见过未来女婿，看过女儿来信，便开始着手筹备婚事。现下的光景，趁着顾绾成所驻长沙还算平稳，赶紧把婚事办了，否则……说句难听的，谁知道哪日，她的棺椁就盖着国旗回来了。
顾家赶在年前最后一个吉日把事情办了，孟应骐那边也在进行年终总结。
这年收成不好，几次仗都由官兵饿着肚子打的，有师长腹腿中弹，战死沙场，死的壮烈，也有斩获，搞来的枪炮弄了个展览，也算提振士气。
另外，隔壁党的百团大战也声名远扬，孟应骐打了贺电，冬至后两天又派送了粮食物资，交换了些农产品回来。双方有来有往，本相处的不错，然后孟应骐就被委员长一个函电叫回渝城。
理由非常充足，是叫她回去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进修。孟应骐满头雾水：进修学习？什么日子了让我去进修？
她实在不好违抗，左右看看甚至都找不出借口推辞，闫长官连礼物都打包好了，就等着送她出晋。
这一套动作下来，不免让她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不就是所谓的“礼送出境”吗？要干嘛这是？
闫柏山怕她心里多想，特地叫她去家中吃了顿饭，这对打消她心中疑虑来说并无效果，孟应骐仍让王芊打探风声。
她于四一年元旦第二日，转机后走水路，在码头下了船，正式踏上渝城的土地。同时，王芊的信儿也来了。
“三战区和九战区都送了几人过来入校学习，他们都是同g党亲近，或是其下驻地临近八路军、新四军的将领。另外，还逮捕了一些人，其中不少都是双党籍。”
孟应骐未回公馆，而是住进了酒店，所有来访客人一律在此接待，对于所有探听消息的言论，她皆敷衍过去，尽量少说些话，省的隔壁窃听组的记录内容，再累出个好歹。
她多心善啊，与军统整□□着下属007的长官们相比，她简直能原地飞升，立地成佛。
今日不得不见的来访者们已经送出去了，孟应骐瘫在座椅上，半天爬不起来。这两天就没个歇着的时候，还不知后天去见沈氏，又要受到怎样的折磨。
门铃再次响起，来者西转革履，体壮宽肩，瞧着像是个商人，又有俊雅之风。
孟应骐见他，浑身疲惫一扫而光。来访者见她精气神还好，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紧赶慢赶，总算是到了。”
“你可算是来了，我也能歇歇。”孟应骐请人进来，轻松笑道，“王芊二月底才能把浦县的事处理妥当，交接完毕。”
自从那日二人双双坦白，施朔瑛再见她时，反而坦荡了起来，不再患得患失地猜测怀疑，他心中踏实，即便是念着她，也无需胡思乱想了。
他捧着热茶，嘬饮两口，问道：“何时回公馆？我提前去收拾一下，不然这天气湿冷，没法住的。”
“再过一阵子吧，公馆占地大，又没什么人，怪瘆得慌。”
一墙之隔的监听组就这么硬生生的听二人东一撇子西一扫帚地胡乱聊天，从来路辛苦谈到渝城小吃，晚上只吃点冷食的组员馋得发疯，彼此对视，心道这书香世家出来的真是不一样，光靠嘴说，就能将一碗普通冒菜形容的色香味俱全。
喝了半壶茶，聊了一时辰，施朔瑛自觉也该走了，便起身告辞，房间门刚刚拉开，西装下摆就被人扯了一下。
他回头，见她眉开眼笑，目光中满是狡猾的淘气。他不知道孟应骐一肚子坏水不知道要往哪洒，便按照她要求，噤声，轻轻脱下皮鞋，重新关了房门。
然后，被她牵着，走进了卧室。
监听员打了个哈欠，他听到了隔壁房大门关闭的声音，知道施先生已经走了，往后没什么可听的，他却还得坚持着坐满整晚。
他在本子上写道：孟氏于十二点十五分休息，整晚辗转难眠。
第二日早上七点，他准时换班，将昨日的窃听记录交给组长，直接带回局本部，交付上司。他伸了个懒腰，脖颈关节咔咔作响，街边的早点卖的正热闹，他过去替搭档买了份馄饨，以解昨晚馋虫。
然后，他看见酒店门口，监视对象和施先生并肩而出。
监听技术员：？？？
他不是昨晚就走了吗？
他躲在墙后，眼见孟应骐送施先生上了车，然后直奔自己的方向过来，嬉皮笑脸的，完全不像是一夜未睡的失眠人士。
“昨晚的记录已经交了吗？”
他下意识地点点头，听她又说道：“现在已经快马加鞭送去局本部了吧？真抱歉，您的记载多半有误，若上司斥责，这算我的。”
他目瞪口呆，随即心生怒气，他去找了负责在门口监视的组员，质问道：“你昨晚没看见施先生出酒店吗？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倒要问你！姓施的出没出房门你都听不到吗？你不知会我一声，我还以为他在酒店也临时开了房！”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呛完，陷入思考。
施朔瑛昨晚在孟应骐的房间里，他睡哪？睡沙发？地上？
孟应骐若知道他们的猜想，必定不屑嗤笑。
俩单身汉，我俩就不能合欢同眠？
强忍着不出声音可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