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绥远风雪
孟应骐马上也要和他有肢体接触了,先动用肢体套麻袋,再行接触,径直把人拖到了陆军监狱,那个察哈尔抗日同盟军二军军长牺牲的地方。
徐延意属于中央嫡系军队,孟应骐没让她掺和其中,她一人做事一人当,挑了那人的右手手筋,并将这个不完整的人送了医院。
孟应骐:我可太心善了。
既然对方先犯贱,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她也礼尚往来,默许此案登上各八卦小报,然后带着报纸亲自去所长家里证实一切谣言。
所长默默抱紧了自家保险柜,道:“您有何指教?”
“我出手,不单单是为孟家出气。令郎所作所为,已激起民愤,照别人的意思,可是要剁他右手的,我不过是挑了他的手筋,以后他还能端碗吃饭,这已经是我网开一面了,我这么说,你明白么?”
所长汗津津的额头不住地点着:“明白,您大人有大量,护了小儿一命!”
“不要以为,拿了日本人三瓜俩枣,写写文章,就不算汉奸了,令郎与中央里那群亲日派的东西都是一丘之貉。”
孟应骐脸冷的瘆人:“我还给他抬地位了呢,开心吗?”
所长:我该开心吗?
“你好好琢磨吧,自己职务头衔到底顶的是哪几个字,该有哪些责任。”
事情闹得稍微有些大,连刚升为八十八师师长的林曜都听到了风声,她二话不说,直接叫了徐延意问话:“孟双鹰是怎么回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徐延意犹疑几秒,她在推理林学姐具体指哪件事。
林曜无奈地替她作答:“行,我知道了,肯定和你有关系。”
“双鹰挑了人家的手筋,还把人打的肿了一圈,这实在过分了。”
徐延意撇撇嘴,替好友找补:“那贱人就该打一顿,多揍几回才能老实。”
林曜凤眼一挑,道:“你说什么?她都把人打掉半条命了!”
“又不是打死了,治治还能活。”徐延意向她一通输出自己的歪理,“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他就没脸没皮。这顿揍是他应挨的。”
亏得孟应骐没听见二人的谈话,否则一定会为自己高声叫屈,并且大悟自己为什么凶名在外了。
她没打人,真的,天气这么冷,他不过是多穿了点,就被人误以为浑身肿胀,离死不远了。
孟应骐最近混迹于医疗界,朱铃儿已经出院了,她摘除了左眼球,脸上也是一道伤疤,孟应骐找人特制了单框墨镜,一戴上脸,给她添加了不少神叨的气质。
朱铃儿死里逃生,孟应骐将她安置在自己的私宅小院里,施朔瑛终于移动尊驾从孟公馆出来,往外头走走了。
这种事谁挨上,心里都得铺一层阴影,施朔瑛也怕了,朱铃儿不过是与同窗说了几句话,就让人如此编排,落得这般田地,那一旦有一天,自己与谁说笑两声,岂不是当场沉塘?
他深居简出,唯一有一分出格的交往,就是和孟应骐。
细琢磨二人往来,接触不多,桩桩件件都够在祠堂当面对质上演一出豪门秘史的。那晚不过一秒的指尖相撞,便让他浑身战栗了。施朔瑛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他怂的很,加上朱铃儿一事的刺激,他再次决定与她保持距离。
纵然他如此渴求她的触碰,纵然他明白自己心属何方。
其实从那日血溅公馆,他满心期待她的身影起,一切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孟应骐并未察觉他心绪有变,还像往常一般,站在他面前,道:“你好不容易出来,不打算上街走走?”
“不了,我这就回去。”
“等等!”孟应骐叫住他,转到他身侧,于是施朔瑛侧跨一步,瞬间与她拉开距离。
“你老是躲着我干什么?平日发疯的又不是我。”
“这不是躲着。”
孟应骐看了看俩人中间能塞进一个班的空隙,这要不是躲着她,就是在设传染病隔离区。
罢了,随他去吧,孟应骐还得赶下一个场子呢。
庞德一突发肾病,进了医院救治,昨日才有好转,恢复精神。上司入院,她总要去看一眼,庞主席彼时刚刚午睡过,同耿军长有说有笑的。
“我刚想起来,沈三公子你送走没有?”
“送了,”孟应骐说道,“但没送走,他还在这,我准备再送一次。”
“让他尽快离开吧,现在日方逼的愈发紧了,他在这里,恐怕会出危险。”庞德一问过沈家人,再问问老长官,“总座身子骨还好吗?”
“出了那件事之后,父亲便一直在别苑修养,这几日稳定些了。”
很稳定,稳定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所以说,人活着千万要看开,情绪起落要有个缓冲,否则耗费寿命。现在孟钰泰基本进入了“想吃啥吃啥”的境地,趁着他病,孟应骐开始大刀阔斧地修理子弟小学人事,加强政工工作,全面换上自己人。
以至于新娘王芊白天拜高堂,晚上查营房,将平日无所事事夜晚聚赌的政治部杂鱼全部揪出来,给新人腾地方。
“那么,一些人事往来,宾客拜访怎么办?”庞军长与她相熟,说话直来直去,“难道全由你操心吗?涉日事件呢?”
“一半由我,另一半由专人负责。”
庞军长叹气,这城里多数的亲日派都在“专人”行列里,让他们负责等于举白旗投降。
因此有外交特派员,有公署专员不行,最上面必须有个人能一锤定音,现在还没有军政一把手的长官,缺了孟钰泰这个“军”,便让“政”独木难支。
殷汝健求见孟钰泰不得,就开始蹲守王伦,等他抱着马鞍出来,径直迎上去,在他将马鞍抡自己脸上之前,赶忙说明来意。
殷汝健的思维很合常理,在其他将军三妻四妾五公子蔚然成风的当下,王将军竟只守着妻女过,传言他是妻管严,想吃吃不到,那么便投其所好,给他置办个美貌外室,以此收买他。
王伦是个激进的主战派,殷汝健不敢冒进,委婉的说道:“闻您缺少红袖添香,愿在此事上照顾将军一番。”
王伦的视线飘向他身后,又飘回来在这个略有几分姿色的年轻人身上转了两圈,耿直的拒绝:“不行,我不是同性恋。”
殷汝健:?
他翻身上马,想了想,还是要礼貌的解释清楚:“对不起,我第一性和第二性都不是同性恋。”
骏马配着秋香色的绳结,啪嗒啪嗒踩着小碎步去接主人的女儿了。
王伦的思维也合常理,你要给我介绍人,却不让我见见是个什么模样,只你一人前来,那不就是自荐枕席吗?
诶呀,现在的年轻男子,真是不知廉耻呀。
北平这边破事一箩筐,西北的徐延意也万事不顺心。当她得知要去剿匪时,整个人都陷入了极端消极中,无法自拔。
她当年参加赣省剿匪,可是亲眼所见部队对百姓的骚扰屠戮,她甚至接到过纵火焚烧村庄的命令,以逼迫百姓回救,从而达到“清洗赤化民众”的目的。
有时一个人也抓不到,也让纵火,下面的连长不愿执行命令,团长便要以违抗军令,将其拉下去枪毙。徐延意那时还是营长,主动接受命令,带着手下人搜集牛粪,随便烧了两下,叫山坡上的长官看见浓烟滚滚,好歹糊弄过去。
短短半年的剿匪,让她成为一流糊弄学大师。
今时不同往日,她现在可是独立旅的旅长了,带头消极怠工,浑水摸鱼,上面要她围追堵截,她也围了追了,但就是堵不住截不断。
况且见了隔壁东北军被消耗的一干二净,她更坚定了保存实力的想法,冀东那边的日军和伪政府日益猖狂,何必将战力白白耗在剿匪上?不得留着人枪干日本人吗?
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误打误撞的捞到了一个人。副官过来报告的时候,徐延意在心底默念:我不认识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不是我同学不是我同学不是我同学……
过去一看,不是同学,是一期学长。
哈哈,不活啦。
这个人她认识,当年在广州,孟应骐跟他有些缘分。
有些追捕者和被捕者的关系。
当年孟应骐也是把这位放了,他还有心思说笑:“怎么?不拿我去升官领赏?”
孟应骐:“我家不差那个钱。”
“那怎么不试试劝降我?我可是做过先总理的警卫,好歹有几分本事。”
“我劝,你降吗?”
“试试呀,你不试,怎么就放弃了?”
那年的孟应骐年轻,她不知世间险恶,真的问了:“那你愿意脱党吗?”
“嘻嘻,不脱。”说完转身就跑。
今日徐延意见到他,心情有些复杂,看他面庞黝黑,呲着两排牙,生怕他开口语出惊人。
于是抢先道:“你……你是……”
她给他一个隐藏身份的机会。
这位原名褚飏的人,嬉皮笑脸道:“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吧。”
徐延意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很有名,有名到三年前意外被捕,连沈委员长都亲自去劝降。如果她想偷偷放人,必须行动快些,趁着此事知道的人还不多,让人赶紧滚蛋。
“行,那我说你是个贩皮子的行商。”
徐延意指望自己这次瞒天过海能有用,确实有用,人安全离开了;但也没用,隔壁七十师师长发现了,将她告到了军长那里。
徐延意上缴配枪领衔,蹲在小黑屋里,向七十师师长全家老幼致敬salute。
林曜正想法设法为她奔走,学姐背靠军政部部长,说话还是能有点用的……吧。
毕竟她这次可是“一时不察”放了对面的大人物。
最终将她捞出来的,不是林曜,而是日本人……的伪军
民国廿五年,冬日,雪深数尺,付凌春发来秘密电报,蒙奸及匪首认贼作父,有冒犯绥蒙边境之举。
十一月十二日,伪军集结两个骑兵旅,一步兵旅,两个重炮连,配合日军三架敌机,向红格尔图进犯。
徐延意官复原职,戴罪立功,立刻集结军队,做好备战,待命行动。
绥远是西北的门户,战火暂时烧不过来,但前线作战仍对后方防务调动有不小影响,在林曜的活动下,徐延意调任八十八师三零五旅旅长,随师部到同市驻扎。
林曜这次还是救了她,否则徐延意就要带一个炮兵连去绥省支援了,这无异于去当炮灰。她想了一下,多半是七十师师长搞的鬼,不然军长和她无冤无仇,他干嘛非要派她去前线?
前线酣战,蒙部一排官兵战场起义,调转枪口打向日本人;后方将星陨落,打的人措手不及。
孟应骐一大早得到副官送来的消息,北平军部作战厅长王伦堕马身亡。